玊羽惜自華奉殿出來,倒退著步子,一邊緩慢的走著,一邊望著那燈火闌珊的宮殿。彼時,天早已暗下來了,宮燈也已經燃起,那金黃色的琉璃瓦、朱紅色的廊柱、漢白玉石階在宮燈的映襯下變得美輪美奐,好一番人間佳境!可是,它又是一個華麗的金絲籠,將多少人豢養在里面,終其一生也只得守著那一方小小的天。
不知走了多久,玊羽惜才回轉過身子,漫不經心的踱著步子,漫無目的地四處逛著。由于是宮宴,皇宮里的每個人好像都很忙,人人都各司其職,玊羽惜的身邊不時有一些太監、宮女匆匆而行,世界好像都在忙碌,只有她自己心里一下子空了下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走得有些累了,恰巧有一截回廊,玊羽惜便走近前去,在回廊處尋了個地兒坐了下來。此處離華奉殿應該有了一些距離,耳邊只能隱隱約約的听到一些絲竹樂鳴聲,也鮮有來往的宮侍,倒是個清閑的地兒!玊羽惜心中暗嘆,心情也不那麼壓抑了,見四周沒人,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舒服的輕聲喟嘆,然後便倚在了欄桿邊兒上。
玊羽惜迷迷糊糊中是被亮光給驚醒的,睜眼只見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懸著一柄宮燈,上面精細的繪著些蓮錦,在火光的映襯下,倒是很好看!好看?!玊羽惜這時才驀然驚醒,嚇得「啊——唔」一聲大叫。在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個宮燈,還懸在半空中,這是多麼的嚇人!
玊羽惜的叫聲被截斷了,一雙手迅速掩住她的口,低聲說道︰「別叫,我不會傷害你的!」聲音在這黑暗中很是好听,卻也帶著幾分熟悉。
在確定玊羽惜不會再尖叫了,那人才松開了玊羽惜。玊羽惜長長呼了一口氣,這才抬頭看向身旁的人,這一看,玊羽惜又差點兒尖叫起來,但被那人「噓」的一聲忍住了,也低聲道︰「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真的是你!」那人並未回答玊羽惜的問話,只是兀自說道,那張妍麗俊美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在這昏暗的地方,更顯得妖孽。
「靈斐!」玊羽惜有些不高興那人無視她,不錯,站在玊羽惜身邊的正是那一貫紅衣的謫仙美男子靈斐同志!
靈斐見玊羽惜這般,有些疑惑,便問道︰「怎麼了?」
「怎麼了!」玊羽惜很是郁悶,低頭深呼吸了幾下,才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問你為什麼你會在這里,你不是來圩延國尋藥材的嗎?怎麼會出現在圩延國的皇宮里?」
「原來是這樣!」靈斐舒了口氣,答道︰「我恰好幫宮中的一位娘娘治病,所以才會在這里!對了,那你呢?你又是為什麼在這邊?」他答話時目光有些躲閃,不過因為光太弱,所以玊羽惜並沒有看著。
「噢,我是跟著爹爹、娘親參加宮宴的!」玊羽惜順口答道。
「那,那你為什麼一身男兒打扮?」靈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個問題讓玊羽惜一愣,旋即想起,今日自己是男裝打扮。而自己以往和他見面時都是女裝,就算是那次結伴來圩延,也是以不方便為由來解釋自己穿男裝的原因。這下糟了,玊羽惜「 」的站起,掩飾的說道︰「呵呵,只是為了好玩,想嘗試一下男裝,呵呵……」這托詞玊羽惜自個兒听得都有些假,更何況是靈斐,玊羽惜有些惴惴。
好在靈斐並沒有糾纏于這個問題,只是「哦」了一聲,便轉移了話題,玊羽惜這才暗暗吁了口氣。
「你來參加宮宴為什麼會在這里?」靈斐問道。
「哈?哦,因為宮宴實在沒什麼意思!」玊羽惜說道,說完還探著腦袋四處瞅了瞅,見沒有別人,這才又說道︰「什麼都是千篇一律的,這千篇一律的東西不看也罷,所以我就趁著更衣的空當,溜了出來,嘻嘻!」玊羽惜低聲說道,一副得意的樣子。
「是啊,確實是千篇一律!」靈斐說道,聲音很輕,玊羽惜沒听清楚,便問道︰「你剛剛說什麼呀?」
「沒事,我是說你的做法很明智!」靈斐笑著說道。
玊羽惜眉毛一挑,當然黑暗里看不到,說道︰「那當然了!」靈斐輕笑不語。
兩人坐在那邊又說了些話,眼見著時間已經很晚了,靈斐說道︰「天晚了,宮宴也快結束了!你不能再呆在這里了,不然等宮宴散了,你爹娘找不到你會著急的,還是快點兒回去華奉殿那邊兒吧!」
「對哦,我得回去了,要不等宮宴結束還不回去,我就死定了!」玊羽惜這才忙站起身來,說道。
「那我們走吧!」靈斐也站起身來,說道。
「啊?我們?你要去哪里呀?」玊羽惜很疑惑,「難道,你要跟著我去華奉殿?」
「是,我陪你過去!畢竟你對這宮里不熟,容易迷路,也很危險!我在這里呆了一段日子了,對宮里的地形還是比較了解的,你跟著我走,會更好些!」靈斐解釋道。
「哦,我倒是忘記了,我現在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想出來走走,不想竟忘記記住回去的路,現在一個人還真回不去華奉殿了!既然你認得路,那我們就一起走吧!」玊羽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好,那我們走吧!」靈斐應道,然後便起身率先邁開步子,朝前走。玊羽惜緊隨著他也邁開步子,跟著他走出了那段回廊。
這個地方很靜,隱約能听得蟋蟀和「紡織娘」的叫聲。玊羽惜抬頭望望天空,因著是盛夏,銀河很是清晰,漫天星子閃爍,一彎新月當空,撒下柔柔的光輝,萬物都好似沐在牛乳中一般,很美!玊羽惜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在現代時因為種種原因,自己已經很久未曾這般仔細的看過星空了。
「你喜歡星星?」身旁的靈斐輕聲問道。
「嗯,很喜歡!很美不是嗎?」玊羽惜說道,那雙大大的眸子盈盈若水,因為興奮眸子亮亮的,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是很好看!」身邊的人輕聲呢喃道,聲音有些模糊不清,玊羽惜不知道的是,那人的視線一直停在她的臉上。
「是吧!我小的時候,爸……呃爹爹就經常把我放在膝頭,然後指著天空上的星星給我講那些星星的故事。那時候故事听了不少,卻沒真記住,倒是那些星子的名字略略識得一些。現在想起來,真是懷念!」玊羽惜兀自講道。靈斐隨著她停住了腳步,陪著她專注的望著那滿天的星子,心中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了攜著這個女子一起天荒地老的念頭,可清醒過來時,又不禁暗笑自己的愚痴。
兩人站了一會兒,便又朝著華奉殿走去,一路上,玊羽惜不停地給他講那些她還記得的有關于星子的故事。故事都很獨特,也很美,卻是聞所未聞的,竟不知她的爹爹是如何得知這麼些故事的。
「很好的故事,可是,好像是我的學識淺薄,竟從未听過這樣的故事呢!」靈斐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
玊羽惜身子一僵,心想,你怎麼可能听說過,這都是托勒密星座,故事也都是古希臘的神話故事,一個古代人怎麼會知道這些,除非你也是穿越過來的!這樣想著,玊羽惜卻並不能這般說,只好解釋道︰「呵呵,你當然沒有听過,這些都是我爹爹自己編的,他是為了哄我的,小時候我可好奇了,什麼事情都會問個底兒朝天,所以,爹爹便總會編一些東西來搪塞我!」玊羽惜邊說還邊配一些動作,講的好像很有根據似的,倒是把靈斐給逗樂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小時候一定也很可愛!」靈斐說道。
「呵呵,是嗎?」玊羽惜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心想這也算是可愛嗎?
這一道兒還真的挺遠,玊羽惜想怪不得剛才走著走著竟然會腳疼,這樣看來自己走得還真不近呢!兩人一路邊說邊笑,時間倒也很容易打發,在黑暗里有一個人陪著,總是很好過的,這不,眼見著前面不遠處就是華奉殿了。
玊羽惜見已經快到了,便停下步子,對靈斐道︰「靈斐,謝謝你!我到了,送到這邊就行了!你出來也很長時候了,還是早些回去吧,天也晚了!」
靈斐看了看玊羽惜,緩緩道︰「好,那你先進去吧,我看著你進去才放心回去!」
玊羽惜本還想說些什麼,見他這樣說,便只得點了點頭,道︰「那我就進去了,再見,靈斐!」然後向他揮了揮手,便朝著華奉殿走去。
靈斐含著笑道︰「進去吧!」望著玊羽惜漸漸遠去的背影,靈斐不禁有些出神。上一次在霽城的藥廬,自己也是這般目送她離去,那單薄瘦弱的背影至今還深深地印留在腦海中清晰無比。這次再見面,看著她那柔弱的背影漸漸的融入到那如幻的燈火中,心中的一些念頭更加的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