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玊羽惜側了側身子,抬頭對來人柔和的笑了下,手上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現在她早已不是之前那個總被針扎到手的「菜鳥」了,反而經常會被月姑姑稱巧,就連俞筠雅也說從來不知自己的這個淘氣女兒也能做出這般的巧活。
「嗯!」一聲很輕的聲響,來人並不多說什麼,只是在她對面的小桌旁坐了下來,隨手拿起那桌上放著的一卷書冊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今日你就要離開了?」良久,玊羽惜又開了口。
一陣沉默,玊羽惜甚至以為他不會再應她的時候,靈斐方輕聲言道︰「我,不會離開……至少近些日子不會……」
「呃?」玊羽惜一怔,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他,哪知手上竟又被針刺了一下,「呀!」
玊羽惜有些懊惱地忙將手指含進口中吮了一下,見指尖並無血珠,方又抬頭,卻見對面的人正盯著她在看。玊羽惜一愣,但見那人臉上並無表情,這才不好意思的撫了撫鬢發,道︰「看來還是不精湛呢,竟又扎到了手!」說完還自嘲的揚了揚那被刺的手指。
「我不走了……」靈斐又說了一遍,雖然聲音不大確實很堅定。
「為什麼呀?」玊羽惜有些不解,先不說他是圩延國的太子,住在王府里容易惹人非議,而且他為什麼要留在這里呀?好像並沒有什麼非常的理由吧?
「我,要跟著你一起去霽城……」靈斐語出驚人。
「啊?為什麼呀?」玊羽惜更加想不通了,自己去霽城是嫁人,他去霽城是什麼理由呢?
「沒什麼,只是需要去一趟藥廬!」靈斐說道。
「哦,對呀!我差點兒就把藥廬給忘記了!」玊羽惜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自己認識他不就是在霽城嘛,況且自己還去過他的藥廬!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明白,他堂堂圩延國太子,為何要在其他國家的國都建一座藥廬呢?可是,這個問題還是不要問得好,畢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做事的理由,實在不需自己去操心!
「那,這般你便可以和我們同行了!有太子殿下觀禮,羽惜還真是很幸運呢!」玊羽惜滿臉興奮地說道。
「嗯!」又是一聲很輕的音,靈斐臉上還是淡淡的,只是端起手邊兒的茶碗淺啜。可是復又低下頭去繡荷包的玊羽惜並沒有看到對面的人眼中那既寵溺無奈又心痛壓抑的復雜神色。
赦王府東廂書房里,玊濂赭正襟危坐,雖然還是平素的威嚴,神色里卻添了些著急。他拿起茶碗又呷了一口茶,眼楮仍時不時的盯著書房的門簾看上一眼。終于,門簾一動,他那幽深睿智的眼眸一亮,忙站起身來,向著來人行了禮,恭聲道︰「太子殿下,臣下已恭候多時!」
「赦王爺不必多禮!」來人正是靈斐。
「太子殿下,不知小女的事……」玊濂赭欲言又止。
靈斐正要去拿茶碗的手一頓,然後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水,已經有些涼的茶水略帶苦意。放下茶碗這才開了口︰「赦王爺不必煩憂,既是我應下的事,自是會上心的!」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已著人放出小郡王身染惡疾需要靜養的消息……如此一來,赦王爺便可闢出一處別苑,讓小郡王安心養病,至于其他,日後再作打算便是!」
玊濂赭聞言,方才的擔憂已經去了很多,忙俯身跪拜,道︰「多謝太子殿下的恩澤,臣下感激不盡!若是他日有臣下出力之處,臣下必將不惜余力地全力以赴!」
「赦王爺不必如此,既是我應下的,無需這般!」靈斐將玊濂赭扶起,溫言道。
玊羽惜自然也從玊濂赭那里知曉了這件事。本來這赦王府小郡王的身份對于自己來說還是頗多方便的,然現下,自己既已及冠,便要參與朝事,而且自己還與霽凌麒私定終身,這些事情都使得這個身份成了一個累贅。雖然王爺爹和王妃娘只是想讓她過得幸福,可是這些事情若不能得到很好的解決,那自己不能和霽凌麒相守不說還會連累他們遭受牢獄之災,這是她萬萬不想看到的!而現在有了靈斐的幫助竟然如此輕易地圓滿解決了,現在她還真是慶幸自己能識得這麼個高貴神秘的朋友。
「惜兒呀,這次可是多虧了太子殿下,否則我們還真的會很棘手!」玊濂赭對玊羽惜說道。
「孩兒自是知道的,太子殿下還真是個好人!」玊羽惜說道。
「嗯,這倒是真話!誰想這平日里不輕易現身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和咱們的惜兒成為朋友,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俞筠雅頗為感慨。
「就是說!這般說來,我讓惜兒在外面歷練也是件好事,不然今日如何化解?」玊濂赭說道。
「哼,就你的理兒多!」俞筠雅嗔道,「不過,惜兒呀,既然太子殿下這次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你要好生的謝謝人家才是!」
「對對對,你娘親說的沒錯!你可要好好地謝謝他!」玊濂赭也附和道。
「這是自然!」玊羽惜雖然嘴上這般說,可是心里還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想他一個堂堂太子爺,什麼東西沒見過,什麼東西沒有,自己該如何謝他呢?
玊羽惜這個問題一直想了好些時候都沒有拿定主意,直到第二日她還在思索。
「小姐,你在想些什麼呀?靈公子都來了半晌了!」涔兒趁著添茶水時,附在玊羽惜耳邊偷偷提醒道。
「哈?」玊羽惜聞言一怔,方抬起頭來,果然坐在自己對面桌塌旁的不正是靈斐嘛!玊羽惜尷尬地笑了下,接著竟然將困擾了自己多時的問題問了出來︰「靈斐呀,上次那件事兒我父親跟我說了,真的很是謝謝你!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想要什麼東西嗎?」玊羽惜說完,方意識到自己竟然這般失禮,忙住了嘴,低下了頭,有些惴惴。
靈斐微微抬首,便看到了對面有些緊張的玊羽惜,不覺嘴角微微上揚,輕啜了一口茶,方開口道︰「羽惜不必這般,你我是朋友,這些小事本就是份內的事兒!」
「那怎麼行!」玊羽惜猛地抬起了頭,又好似想到了什麼,斂著眉眼小聲嘀咕道︰「堂堂太子當然不缺什麼東西了,看來我真是多此一舉……」
靈斐亦是習武之人,這般的言語當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這才又說道︰「既然羽惜這般有誠意,不如就送給在下一個荷包吧!」說著還睨了眼玊羽惜手上還未完工的荷包。
「啊?這……」玊羽惜有些猶豫,這些荷包都是繡給霽凌麒的,怎可再轉送給他人!
「怎麼?羽惜這是不願嗎?既然如此,那就不必了!」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哎……」玊羽惜有些懊惱地看著那已經漸行漸遠的身影,知道自己又辦了錯事兒!略一思忖,玊羽惜方才想,自己竟然被古代人給同化了,這繡荷包並沒有太多意思,朋友之間也可以相送呀!況且,靈斐這般說可能也是為了遷就自己,既是如此,送他一個又如何?這般想著玊羽惜便放下了手頭的那個荷包,拿起針線開始動手繡另一個荷包。
玊羽惜的繡工已經很不錯了,所以繡起來速度也是很快的,很繁復的圖案到了晚上也已經基本繡好了。咬斷線頭,拿起荷包看了看,藍色的圓形荷包上用白、金、紫三色繡成的蘭花,在花的旁邊還繡上了韓愈的《幽蘭操》︰「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于蘭何傷。今天之旋,其曷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貿貿,薺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覯。薺麥之茂,薺麥之有。君子之傷,君子之守。」整體看來還算是比較滿意,這才叫泠兒涔兒打來水洗漱。
第二日,玊羽惜用完早膳便去了靈斐的住處,卻被告知已經出門去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玊羽惜只好原路返回,誰想半道上竟踫上了靈斐的一個隨從。那人行了禮後,得知了玊羽惜要找他家主子,便告知她靈斐今日一個人去了瑯安城東的岱勒寺。
玊羽惜聞言頗為奇怪,這岱勒寺在這個光景並沒有荷花盛開,應該也就有些樹木,有什麼看頭呢?這樣想著,抬頭想說些什麼,卻被那人給打斷了︰「郡主,您能不能去趟岱勒寺?」
「哈?」玊羽惜一怔,自己為什麼要去呀?
「是這樣的,今兒個是主子母後的生辰,每到這個時候,主子便會一個人去喝酒……」那人低聲說道。
靈斐的母後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雖然他跟她的相處時間並不長,可那畢竟是生育他的人,在這個日子喝酒應該是很正常的吧!他,應該過得很苦吧,生在天家,本就是冷漠殘酷的地方,再加上失去了母親的庇護,父親也對其很是冷淡,他一個人很不容易,那次在藥廬中表現出來的孤寂應該是他內心的真實反映吧!
玊羽惜嘆息著,略一思索,便說︰「既然如此,你,便在前方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