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宇文安心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安然王府,安心地在玄府住下了,幾乎是時刻黏在玄月冰身邊,恨不能掛在她腰上走。
什麼早朝,什麼聖旨,全都與他無關,他現在,只想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
甚至,他琢磨著是不是要把宇文這個姓氏也舍棄掉,干脆跟從玄月冰的姓氏算了。
「姓玄?那可不行!」早餐時,宇文安心無意間提起,卻馬上激起了玄傲天的反對,「爹……為什麼?」玄傲天的反駁那樣迅速,感情那般激烈,甚至都站起身來了,宇文安心覺得有些委屈,不禁低下了頭。
「安心哪,這件事情你可不能隨便亂說,姓什麼,其實都無所謂,可是,你要記住你的姓氏是從哪里繼承的,如果忘了自己的根源,你真的會迷失自己呀!」玄傲天心底大聲嘆息著,看著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大家都以為,宇文安心真的看開了,心里不再有負擔了。
可是,現在看來,他的心,還沒有被釋放哪!
玄傲天與玄月冰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玄傲天將棒子交到女兒手中,端起自己的粥碗,認真吃起早飯來。
這種事情他老人家累不動了,還是專心吃自己的早飯吧!
自從天牢事件之後,已經過了整整半個月了,為何這個早打算事情一結束就離開的老頭子,還賴在家里呢?
想到這個,玄傲天就忍不住嘆息,原本他是真的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再如何不濟也可以在夜間偷偷溜走,可偏不巧,女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早早便給他下了緊箍咒,讓他想走都不成。
「爹,不管你要去哪里,要記得,星兒四歲生辰就在下個月,不要忘了回來給星慶生呀!」沒錯,再過一個月,就是玄亦星的四歲生辰,前面三年他都已經錯過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錯過第四年。
「星兒,吃飽了麼?」玄傲天迅速將自己的粥喝完,放下碗筷,優雅地擦了擦嘴巴,這才對玄亦星露出一個溫柔且富含深意的笑容。
「爺爺,又有好玩的事情麼?」小家伙一看玄傲天的神情,立時便來了精神,一邊問著,一邊還拼命地往嘴里扒粥,生怕錯過有趣的事情,「沒錯,趕緊吃,爺爺帶你去玩!」
迅速解決完早飯,爺孫倆神神秘秘地出門了,連長老們也跟著一起出了門。
飯桌上,只剩下玄月冰和她的一眾美男。
真是個絕妙的早晨啊!
可是玄月冰,心里卻小小地不爽著!
她家爹爹,居然堂而皇之地帶著臭小子逃跑了!那番話明明是他說出來的,卻要勞她來收拾殘局。
「月,爹……是不喜歡我麼?」宇文安心莫名地低落起來,頭垂垂得低低的,心里哽咽得難受。
「小美人,你想哪兒去了?爹這麼說,只是要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爹娘,不論如何,他們生你養你,是給你帶來生命的恩人,宇文這個姓氏,或許給你帶來了痛苦,但是,你畢竟是你爹娘生命和希望的延續,你真舍得斷掉這份聯系麼?」玄月冰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輕聲呢喃,溫柔如水一般流進宇文安心的心里。
「是麼?我……是他們的延續?」宇文安心緩緩抬頭,眸中沒有太多的感動,反倒是困惑居多。
他真的好困惑,不論是爹也好,娘也好,都不曾對他有過太多親昵的動作,在他的印象里,爹總是遠遠地望著他笑,想靠近卻又總是不敢靠近,他不知道爹爹在猶豫什麼,只是在不斷累積的困惑中,漸漸失望了;而娘呢!永遠都在想著誰,念著誰,她的眼里印著的人影,根本不是爹爹,寂寞的雪舞飛紗,是他對娘親唯一的評價。
這樣的爹娘,真的是正常的麼?那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總被父親舉得高高的,在半空中笑得那樣開心?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總能從爹娘那里得到一串艷紅的糖葫蘆?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總能倚在爹娘的懷里撒嬌哭泣?
而他,始終都只是孤單一人!
不!不是什麼延續!生命也好,希望也罷,他的存在,不過是一個錯誤,爹不疼,娘不愛,到死的時候,他們也不願意帶自己一起走,他們難道不知道,寂寞可以將人活活吞噬麼?
他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小美人,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我會心疼!」玄月冰一陣心驚中,看著宇文安心臉上竟是浮起一層絕望的神情來,不覺暗叫不妙,趕緊爭著說了一句,至少不要讓他沉得更深。
「呃?月,抱歉,我怎麼了嗎?」所有人都在擔心,而宇文安心自己呢?卻是一副如夢初醒的樣了,仿佛自己剛剛什麼也沒做過,什麼也沒說過。
「小美人,你還記得……剛剛說過什麼、想過什麼嗎?」玄月冰心里一驚,不自覺朝虞寒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的,卻是無解。
「有嗎?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呀……」仿佛是選擇性的遺忘,宇文安心將剛剛所想的一切,都從自己的大腦里抹除了,不留一絲痕跡。
「沒想就沒想,來小美人,吃個肉包子,這是廚子的得意之作保證鮮香爽口得讓你從此無法忘懷,快點,你們也吃!」玄月
冰突然話鋒一轉,起身忙碌地給每個人盤里夾了一個肉包子,還夸張地自己撕開一個,讓那肉餡的鮮香味道飄散出來。
「嗯!好吃……」看她如此賣力地表演著,所有人都了然于心,默默地吃著自己盤中的包子,不時朝宇文安心投去一個關懷的眼神,可是,被所有人關注的人,卻對此毫無所覺,只一徑地看著玄月冰。
虞寒卻突然走到宇文安心身邊,探手捏住他的手脈,片刻之後又放了下來,「心有郁積,夜染微寒,等下我再仔細診斷一番,好對癥下藥!」說完,他又若無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仿佛剛剛做出那一系列動作的人不是他。
玄月冰心中偷笑,卻沒敢表現出來,手指趁著宇文安心不注意,悄悄朝虞寒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她都沒想到虞寒會用這樣一招呢!看宇文安心傻頭傻腦的樣子,還乖乖地道謝稱好呢!
「哦,謝謝你,寒!你是大夫,我听你的……」宇文安心乖巧到不行,听從玄月冰的話乖乖地吃著早飯,听從虞寒的話,吃完飯立馬到他房里報道,乖乖讓他左診右診。
「診斷完畢,我已經了解你的身體狀況了,你先散散步,我要配藥了!」虞寒剛交待完,單雨軒便走了進來,將宇文安心帶到園子里散步去了,他們前腳剛走,玄月冰便賊頭賊腦地閃了進來。
「寒,如何?他是生病了麼?」她從回來的第二天,便發現了宇文安心的不對勁,他嘴里總說著對一切已經釋懷,可是,行為舉止卻越來越奇怪,讓她愈發擔心起來。
看來,這件事情要了結,還需要一點時間呢!
「是病,心病!」虞寒斷言,手里不停地擺弄著一個小瓷瓶,調出一小碟淡綠色的液體,還隱隱泛著瑩亮的光芒。
「心病?你的意思是,他還在意著他爹娘的事情?」玄月冰大嘆,他能想到真正困擾著宇文安心的癥結在哪里,可是,那他娘的感情歸屬,不論事情如何發展,已逝者的情感都是無法改變的。
說實話,她自己最初知道時也很驚訝,沒想到,宇文安心的娘親,竟是皇帝的愛人,這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宇文安心又是個那麼死心眼的人,能輕易想開才奇怪呢!
「這個你更清楚,他的心疾已經影響到身體健康了,心里極端壓抑,導致他的血液無法正常回流,長久下去,便有可能轉變為嚴重的心疾,進而影響到其他髒器,若不能及時阻止,演變到最後,真要無力回天了!」一個人的身體容易醫治,心靈卻難以醫治。
俗話說,心藥還需心藥醫,他所調配的藥方,也不過是能稍稍抑止一些身體上的傷害,卻不能阻止患者用自己的心來傷害自己。
能阻止宇文安心繼續傷害自己的人,除了玄月冰,別無他人。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寒,其他的事情,全拜托你了,我不希望小美人有事!」玄月冰突然沉默了一下,言語間帶著幾分悲傷。
「他對你而言,那麼重要嗎?」虞寒的語氣里帶著微微的酸氣,可是,他心知肚明,宇文安心現在的情況十分危險,稍有不慎,可能會把小命都丟了。
他是個醫者,至少要有這樣的氣度,可是,心里的難受卻是怎樣都無法控制。
「對我而言,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少了誰,我都會活不下去的!」她同時愛著七個,心卻也在同時分成了七份,各自維持著她的心髒機能,給她提供躍動的力量,可是……
相對而言,如果少了哪一部分,動力便會不足,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心髒無力,滯息而亡。
目前,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愛夠!
「我明白了,你去吧!」虞寒微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唇卻在微微顫抖著。
「那我去了!寒,一切就拜托你了!」玄月冰回眸燦然一笑,翩然離開了房間,往宇文安心所在的園子而去。
這一次,她會把小美人完全拉到自己的世界,讓他永遠也無法再為過去而悲傷徬徨。
因為,他是她的小美人,他的未來,只能由她來決定!
一更小美人,你的苦惱還沒有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