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秘密趕赴帝都,其他人或許不知,但月家商行已然戒備起來,尤其月離風,在楚涼音看來,他已然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對付葉瀟這件事兒上。
明日便是十五,春暖花開楚涼音卻沒覺得有一絲暖意,或許離開月離風太久了,許久沾不到他身上的溫暖,讓她身體里的寒氣又躥騰了起來。
柳陌予那小子估計在今晚就能趕回來,別看他莽撞,可是卻惜命的很,生怕自己的小命有什麼不妥。心里還惦記著那根本不存在的解藥,必會連夜的跑回來。
月離風與商行的各層管理人員在商討開會,楚涼音也不攙和他的事兒,獨自走出商行,望著不息的人流,還真沒了主意,往哪兒走?
「楚涼音。」一道聲音從一側傳來,楚涼音扭頭,只見一身火紅的寧昭然從百米外走過來。她看起來有些情緒低落,而且身邊也沒有雲烈召的陪伴。
微微挑眉,「你的護花使者呢?」這倆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很少有分開的時候。
走到近前,寧昭然臉上的低落看的更清楚了,「他睡覺呢。」
「睡覺?」楚涼音無語,抬頭看了看太陽,剛過中天,這時候睡得哪門子覺。
「累了就睡了唄,別說他了,倒是你,這段時間哪兒去了?」這一句累了想必是個人都知道是怎麼個原因,楚涼音也不多問,她還沒那麼八卦。
「鄴城十日游。」楚涼音簡單的回答,說的輕松,其中凶險只有自己知道。
「嗯哼,不錯,可是有人卻找你找瘋了。」寧昭然冷嘲熱諷,語氣有些酸。
楚涼音輕笑一聲,雙臂環胸,「怎麼?老娘的人四處找我你還不樂意了?」月離風找她是應該的好吧。
寧昭然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誰說他了,我說諸葛無梵呢。」切,月離風?白給她關心她都不要。
「諸葛?他怎麼知道的?」楚涼音放下雙臂,看著寧昭然,她突然離開帝都這事兒,恐怕知道的沒幾個人吧。
「是啊,我也想知道啊。他到底是真的心里有你還是就只是單純的關心,總之,他一直在找你。不過,你已經回來了,恐怕他也應該知道了吧。月離風答應過,只要有你的消息,就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寧昭然說著,一邊嘆著氣,那個讓她迷戀又不敢輕易接近褻瀆的人,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簡直就是俗人一枚。
楚涼音蹙著眉頭,關于諸葛無梵,月離風可是一個字都沒提過,「他人呢?」
寧昭然聳聳肩,「我怎麼知道。听爾蔣說你回來了,本小姐這不抽空過來看看你缺胳膊少腿兒沒。不過今兒一看還不錯,看來老天不長眼啊。」她陰陽怪氣的嘆道,好像楚涼音沒被天打雷劈了她很失望。
楚涼音也不理寧昭然的冷嘲熱諷,心底里確實有些奇怪的感覺,自從蘭州一別,她就覺得諸葛無梵有些變化,但是具體是哪兒,她又說不上來。
「如果不是有雲烈召在,估計他會殺到雲妄山去找你。」寧昭然說的或許有些夸張,但往往愈發夸張的說法,就越是能觸動人心。
楚涼音微微沉思了半晌,轉而抬頭看向二樓的窗子,那藍匾之上的窗子半開著,半張臉露出來,月離風正看著她。
楚涼音轉身一躍而起,猶如雲中飛燕,眼楮一眨之間,她整個人站在月家商行的匾額上,僅僅腳尖墊在上面,卻是萬分穩當。
倆人隔著窗子對視,猶如在平地一般。
「你通知諸葛我安全回來了麼?」楚涼音問道,盡管有些擔心諸葛無梵,但是她神色倒是平靜,也看不出對月離風有不滿之處。
月離風神色莫測,而後微微點頭,「當然。」
「我去親自見見他,讓他看看我並沒有缺胳膊少腿兒,您月公子意下如何?」她略顯假惺惺的請示。
月離風神色淡淡,能看出他並不是有多喜歡看到楚涼音與諸葛無梵見面,不過,就算他說不許,楚涼音也未必听他的,「當然。」不如索性大方了。
「嗯哼,那麼,月公子繼續忙,我去去就回。」話落,楚涼音轉身欲跳下去,月離風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低聲說道︰「他人不在府中。」
「那在哪兒?」楚涼音微微挑眉,月離風對諸葛無梵的行蹤倒是很了解。
「佛國寺。」月離風一字一句的說道,雖然他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在楚涼音看來卻有一點其他的含義在里面,可又看不明白。
「他跑那兒去干嘛?」楚涼音也十分意外,跑和尚廟去做什麼?佛國寺是皇家寺院,莫不是他去那里靜心養神?
「不知道。」月離風搖搖頭,而後放開她的手。
楚涼音也轉身從匾額上跳下來,寧昭然抱著雙臂瞧著她,「你這就去?」語氣還是有些怪。
「你陪我?」楚涼音挑眉,眼底略有鄙視。
果然,寧昭然聳聳肩,「誰陪你?本小姐餓了,打算去明月樓吃一頓。」不然她才不會出來滿大街的逛。
「盡管請,幾日不見,你肥了不少。」上下看一圈,楚涼音轉身揚長而去,寧昭然瞪著她的背影,一邊抬手模自己的臉,她才沒肥呢!
佛國寺在帝都城郊東北方向,走過鬧市跨過拱橋,一簇簇佛塔就進入眼簾,而後再向行幾里,就能到達佛國寺。
佛國寺是皇家寺院,每年皇帝皇後太後都會來幾次,祈禱誦經,祈禱蒼生富足。
寺中香火十分旺盛,順著鋪就精致的大路往上走,兩邊是蔥郁的青檀,青檀樹有無憂之寓意,或許凡人不懂,可是每每在看到這些蔥郁的樹木之時,卻真有一種忘卻一切煩憂的感覺。
長長地台階,與松霧門中的道階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深深吸一口氣,楚涼音邁步踏上大理石的台階,常年有無數的人踩踏過,那上面有著被長久磨礪過的痕跡,卻又能從另外一個角度讓人們相信,佛祖的存在!
一步步的踏上台階,佛國寺的正門出現在眼前,恢弘大氣,這是一般的寺廟無法比擬的。
廟宇鱗次櫛比,據說有有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堂,僧眾更是無數,比之松霧門絲毫不差。
這佛國寺是皇家寺院,多了許多天家氣息,像她這種純正的江湖人,與這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阿彌陀佛,女施主留步。時辰已到,本寺即將掃紅塵,不接待香客,還請女施主明日再來。」一個小沙彌攔住了楚涼音的去路,明明大門還是敞開的,卻不讓進。
楚涼音看了一眼寺門里清掃的和尚,掃紅塵?「呵呵,紅塵萬丈,怎是掃就能掃的走的?」
「呃?」那小沙彌一直低著頭,平日里他說完這話登門的都會離開,可今兒,怎麼還出來一個與他論佛的人?
「怎麼?我說的不對?」楚涼音唇角彎彎,這小沙彌最多十一二歲,許是常年吃素,長得清清白白的,尤其此時一副愕然的模樣,挺可愛。
「呃?師父沒教。」小沙彌撓撓頭,他也頗為不解,楚涼音這句話他該怎麼反駁呢。
「呵呵,你這師父真不稱職。」如果不是佛門有講究,楚涼音還真想拍拍他那小光頭。
「可是,女施主您還是不能進去。」小沙彌瞧著楚涼音笑,眼底有些羞澀,低下頭,小聲道。
「我是來找人的,諸葛無梵在你們這兒吧。」楚涼音也不為難他,直接問道主題。
小沙彌愣了愣,然後點點頭,「那請女施主稍等片刻,小僧去問問。」說罷,小沙彌轉身跑進去,楚涼音也站在門口沒進去,等著他。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然而,等到的卻不是那小沙彌,而是諸葛無梵。
他穿著素色的長袍,簡單樸素卻透著一股月兌離凡塵的飄渺,行走之間,楚涼音似乎覺得他不是在走,而是飄飄忽忽,只需一陣風,他就會隨風而去,永遠也見不到了。
「諸葛。」不由得向前幾步,楚涼音看著他,臉上輕松的神色也消失了。
諸葛無梵卻在微笑,那笑容看起來格外溫暖而又有距離,「涼音,你回來了。」
「嗯。你怎麼在這里?皇上派你來的?」這是楚涼音希望的答案,不知怎的,楚涼音突然覺得諸葛無梵與這里很搭調,好似他本來就應該在這里一樣。
走到楚涼音的面前停下,諸葛無梵微笑著搖搖頭,「不。」
「那為什麼?」楚涼音看著他的眼楮,此時,他的笑不再那麼虛無,好像容納萬千,卻獨獨容不下眼前的她。
「與方丈論佛。」他輕描淡寫,卻能看的出,他很喜歡。
「那你打算論到幾時啊?」微微歪頭,楚涼音依舊蹙著眉頭,她還是覺得諸葛無梵不應該在這里,只要一進入這里,他好像就不會再出去了。
「佛無止境。」諸葛無梵搖搖頭,似乎在笑楚涼音不懂裝懂。
「好吧,就算無止境,那也該有個盡頭。你打算一直在這里吃齋論佛,不離開了?」楚涼音有些慍怒,這人怎麼說不听呢。
諸葛無梵沒有回答,只是微笑,他微微轉身,看向天邊的余暉,那一刻,他整個人被鍍上一層紅光。楚涼音突然覺得他離她很遠,伸手不可及。
「天色晚了,你回去吧。」他突然轉身看著她,依舊還是那樣的微笑,暖暖的。
楚涼音搖搖頭,「你和我一起走。」
垂下眼簾,諸葛無梵唇角的笑飄無又渺茫,「我不會出家的,你在擔心什麼?」
楚涼音蹙緊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了些,嘆口氣,「就是說嘛,你要是出家了,你以前吃我的那些不是都白吃了,我可吃大虧了。咱們一輩子的朋友,我還想著日後等你再到處救濟餓的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我要以菩薩的形象出現,救你月兌離水火呢。」抬手在諸葛無梵的肩上打了一下,唇角笑容出現,她不再那麼擔心了。
諸葛無梵也微笑的看著她,很溫暖,「我又怎麼會讓你沒有了做救命恩人的機會?」
「好說好說,只要你記得你欠我無數人情就行了。」松口氣,楚涼音暗暗嘲笑自己想得多,就算他真想出家,那皇帝也得批準才成啊,畢竟身份擺在那兒,哪兒需要她操心。
「太陽落山了,快回去吧。」諸葛無梵再次說道,看著楚涼音的眼眸劃過一絲復雜。
「既然你沒想出家,那我就放心了。你論佛就論佛,佛是一種精神,並不需要你獻身。」楚涼音揮揮手,舒了一口氣,她轉身走下台階。
「涼音,你還記得你以前念給我听過的一首詩麼?」諸葛無梵的聲音從腦後響起,楚涼音回頭看著他,滿眼疑惑,「哪首?」她還念過詩嗎?她的腦子里好像根本就沒有詩的存在。
諸葛無梵笑了笑,搖搖頭,「不記得算了。不過,我現在參悟那首詩了,也會一直記得。」他說,說完便微笑著轉身走進廟宇之中,那背影如此輕松,如此飄渺。
楚涼音站在那兒想了許久,還是沒想起來。而後索性不想了,大步的往下走。
天邊太陽沉落,黑夜也要來臨,走到來時經過的那片青檀下,楚涼音微微抬頭看著那蔥郁的枝葉,詩?
輕松的臉色漸漸沉下來,楚涼音停下腳步,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青檀,「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安得與君相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年淨潭寺,他們看到一個犯了色戒而自罰寒冬臘月赤膊立于雪地之中七七四十九天的大和尚,她無意識的就想起這首詩。那時,她和諸葛無梵在一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