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把回雪微妙的變化看著眼里,猜出其中緣由。從以前的相處中,他已經斷定她很在乎自己的年齡,特別不喜歡別人說她是小孩子。他詭秘地一笑,說︰「是啊!一個小屁孩兒,能干什麼?只會鬧鬧別扭,哭哭啼啼,還想知道以前的事,只怕比登天還難啊!玉簫門百年聲譽就毀在一個小姑娘手里了。罷了,我們何必為難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做什麼盟主,要是把人家弄哭了,可沒有糖哄。」此話听似很不以為然,實則是在添油加醋。
眾人皆覺這話說得尖酸刻薄了些,何況回雪呢!她臉瞬間泛起紅暈,眼中閃著不服。
沈昊繼續說︰「早知如此沒用,當初就省些力氣,把她留在玄冰洞里好了……」
魑魅二鬼見回雪臉色不對,急忙打斷︰「吳先生,話可不能這麼說,小師父只是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罷了。」不四也忙說︰「對啊!你看,白老弟幾十歲,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好跟他計較。」
沈昊順著不四的話,說︰「是啊!一個小姑娘,什麼都做不成,更別想知道自己是誰了。」
白先宇暗暗偷笑︰「這吳先生夠會見風使舵的,這麼快就來了個大轉彎。是啊!是啊!小姑娘,別為難人家嘛!」他听著沈昊的話很是悅耳,可越听越覺得有說不出哪里奇怪,總覺得他不懷好意,猛然想到三個字︰激將法。
沈昊則一臉淡漠、不屑與失望地看著回雪。她咬咬下唇,滿臉的倔強與不服,直勾勾地盯著他,輕輕一笑,淡定地說︰「慢著!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眾人皆驚,不得不問︰「怎麼轉變得如此之快?」
沈昊冷哼一聲︰「當武林盟主可不是憑一時意氣就能辦到的。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白先宇坐不住了,忙說︰「回雪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回雪真的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堅定而倔強地說︰「想過了,當就當,有什麼了不起!誰怕誰啊!」
祝剛反對︰「小小年紀,竟口出狂言。堂堂武林盟主是你想當就可當的麼?成什麼樣子!」
大胡子老一嚷嚷︰「就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麼?真不懂規矩!哼!說當就當就當,憑什麼?」
回雪站起來,緩步走到武場中央,掃視全場,目光不凌厲甚是柔和,可處處散發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與震懾力。她掃視一周之後,才說︰「何人當武林盟主,我管不著,可是,我想說三點。其一,武林盟主應一視同仁,什麼小的大的,老的女敕的。佛說︰眾生平等。不就是這個道理嗎?其二,一味地評評哪個德高,哪個望重,評來評去還不是那幾個人,武林盟主非得名門後代嘛?我看倒未必。名門望族還不是從無名小卒起家的,干嘛不人人平等,公平競爭。其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藏龍臥虎,不知有多少藏而不露之人,高手多得是,想當盟主的多得是。想當的毛遂自薦好了,不想當的看熱鬧也樂得自在。」她看了看個棚中為首的幾人,又說︰「當然,沒本事當盟主的,也不要一個勁兒地數落小女孩兒、小姑娘的不是。」
回雪後面一句話直指剛才那些數落她的人,而那些人被說個正著,個個面紅氣喘。
群豪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下皆暗嘆,此女子年紀雖小,可嘴巴伶俐得很,幾句話就把眾口封住了。
魑魅二鬼豎起大拇指,哈哈大笑︰「小師父,好樣兒的!」
回雪嫣然一笑,剛欲走回去。
祝剛強忍怒氣,說︰「听說你得了把劍,可否拿出來讓大伙兒瞧瞧?」
此話可說出大伙兒的心聲,這里大部分人都是沖著蒼龍劍而來的。武林至寶蒼龍劍重出江湖,這事可非小。當年沈長天就憑著蒼龍劍稱霸武林。有傳言說︰蒼龍,蒼龍,蒼天之龍,別說稱霸武林,做皇帝老子都可以。所謂,得蒼龍者得天下。祝剛如此說,無非是想把回雪成為眾矢之的罷了。
回雪看看祝剛,又看看眾人雪亮亮的目光,不言語。而沈昊紫色的眼眸里掠過一縷神秘的笑意。
祝剛追問︰「只是借來大伙兒開開眼界而已,用得著這麼小氣嗎?」
群豪見回雪身不佩劍,心下也狐疑蒼龍劍是否真的重出江湖,此女子是否真是它主人?蒼龍劍哪兒去了?
回雪笑了,笑得有點嫵媚,又有點詭秘,看著祝剛,目光黯淡下來,迷惘地說︰「我想想,它在哪兒?」
大胡子老一心想她真的把蒼龍劍丟了,譏笑道︰「哈!哈!哈!真是不成器。還真的丟了。」
回雪並不惱怒,還是黛眉微蹙,努力思考的模樣。
祝剛亦笑道︰「去找找吧!」
忽然,回雪眼楮一亮,說︰「我想起來了!好像落馬車上了。」
眾人差點暈倒,沒想到她竟然把蒼龍劍丟了,而且到現在才發覺。
白先宇看到如此情景,心里偷著樂。
祝剛哈哈大笑︰「一把劍都照管不好,還說當盟主,真是扯淡!」
大胡子老一也笑道︰「老子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听過把自己的兵器給對了的!奇聞!奇聞!哈!哈!哈!」
面對譏諷,回雪非但不氣惱,反而冷淡地說︰「二位前輩,想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說把蒼龍落在馬車里,並沒有把它丟了啊!」
大胡子老一立即說︰「不是丟了?難道是暫且放著不成?哈!哈!」
回雪流波一轉,面向眾人,問道︰「想見見麼?」聲音不大,可由于太寂靜,說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等眾人回答,她接著以命令的口吻,說了四個字︰「蒼龍,過來!」
一提到蒼龍劍,不少人已經變了臉色,眼楮發愣,舌頭發麻。回雪一聲令下,眾人不由得一凜,背脊絲絲透涼。他們戰戰兢兢地看看她的雙手,並沒有蒼龍劍,有神經兮兮地望望四面,也沒見蒼龍劍的影子。
隱隱約約,雲天之外,嗤地一聲,一道藍色的光芒從遠處射來,當時太陽已升起,可那藍光比陽光更加明亮刺眼。眨眼間,藍光已到比武場上空,刺得人眼發痛,不敢正視,只能眯縫著眼瞧瞧。即使沒見過蒼龍劍之人,也猜出來了,這就是嗜血狂魔——蒼龍劍。蒼龍劍嗡嗡作響,听得人人耳朵發麻,心神難定,頭暈目眩。
各人的背脊發冷,一股冷汗絲絲滲出,全身發麻,手指僵硬,陰冷幽冥之感揮之不去。眾人手中兵器也在瑟瑟發抖,就連干將莫邪劍也不例外。
回雪輕聲說︰「蒼龍,安靜些。」即刻,蒼龍劍安靜下來了,光芒暗淡下來,乖乖地垂立著。
有人嘴唇慘白,有人面如死灰,有人牙關哆嗦,有人隨時準備逃命……
回雪掃視一圈,回身向大胡子老一和祝剛,面色平和地說︰「蒼龍就在這兒,想看的就看吧!」
有些貪婪的目光目不轉楮地盯著蒼龍劍,蠢蠢欲動的樣子。
一陣死寂之後,大胡子老一努力地「呱」地一聲咽下一口口水,戰戰兢兢地說︰「魔教之物,竟來拿炫耀,有失大丈夫所為。」
回雪燦然一笑︰「前輩,此言差矣。蒼龍以前是靈教之物不錯,它現在的主人是我,我是玉簫門之人,前輩行走江湖數十年,閱歷見聞無數,不會不知道玉簫門是‘正’還是‘魔’吧!」她頓了下,又說,「前輩方才不是說,回雪不過是個女子,一個小姑娘而已。前輩忘了麼?既然,是小女子,就不懂大丈夫應如何為,望前輩見諒!我毫無炫耀之意,再說,讓蒼龍出來本非我之意,是祝前輩要求的。」
大胡子老一啞口無言,眼珠子都翻白了。
祝剛喝道︰「妖女,你是威脅我們麼?」
回雪含笑道︰「前輩言重了。方才您不是說我把佩劍丟了麼?我只是想證明,並沒有把蒼龍丟了而已,難道這也有錯麼?我雖是‘女’的,可前面不帶‘妖’,前輩在江湖上是有身份之人,身行言辭須謹慎才是,好讓我們這些做後輩有個榜樣。前輩,您說是麼?」
祝剛被她的連連反問塞得無從回口。
「回雪姑娘,你可知蒼龍劍習性麼?」說話的是白先宇。
「知道些,不過還請白門主明示。我洗耳恭听!」回雪說。
白先宇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蒼龍劍,別號嗜血狂魔。顧名思義,它乃嗜血之物,專以喝飲人血為樂。不知有多少人喪命于它刃上,我們的親人、朋友、同門手足等等等等,數不勝數!」他悲痛至極,接著高聲道,「白某多少次回想起當日魔頭發狂,致使無數生命隕落,血染山河,鬼哭神嚎!多少次那些臨死之悲號哭喊縈繞耳旁,白某真恨不得……恨不得將此劍丟到阿鼻地獄,以解心頭之悲憤,心中之恨!」
听得如此說,眾人目光由恐懼變為憤怒。想起蒼龍劍的種種惡行,人人不咬牙切齒,悲恨交加。看著眾人的反應,白先宇心里偷著樂︰「小姑娘,跟我爭,你還太女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