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些！」白璧仍然板著臉。
回雪挑了本沒看過的，是一本《詩經》。
「不會吧！連著本都沒看過！你認不認識字啊？」白璧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回雪不好意思地笑笑，翻開書頁看了，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她沉吟一會兒，點點頭︰「嗯！不錯！好像挺有意思的！」
「當然有意思！不然怎麼會流傳這麼久！」白璧對回雪的無知很是不屑。
回雪輕「哦」了聲，又在書架上拿下幾本。畢了，她期盼地問道︰「好了，先借這幾本可以麼？」
「隨便！」白璧仍舊冷冷的。
回雪把目光落到了那架古箏上，問道︰「你會彈琴？」
「不會彈，擺架琴在這兒做什麼！」白璧甚是高傲地說。
「真厲害！」她贊嘆，又望望牆上掛的字畫，「這些字畫也是你畫的？」
「閑時無事畫著玩的！」白璧回答。
「棋呢？」回雪臉上洋溢著更驚喜的神情。
「會一點！」白璧淡淡地說。
回雪以十分敬佩的目光看著白璧，驚嘆︰「哇！天啊！」
白璧見回雪如此抬舉自己，把剛才的怒氣消減了下去，高傲之心便上來了，說︰「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武功了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還從未見過這樣有才之人！小玉姐姐，你見過嗎？」回雪神采奕奕地望著小玉。
小玉當了婢女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了得，她見白璧由怒轉喜，心下便寬了，抓住時機說︰「眼前不就有一個麼！」
白璧眼里閃現出得意之色，道︰「有才之人多得是。我只不過是小打小玩罷了，真正有才的，你是沒機會見了。」說道後面一句，她得意的目光忽然暗淡下來，淡淡地憂傷籠罩開來。
回雪向來有求知好學之心，即刻問︰「誰？」
白璧看著門外盛開的桃花，感傷地說︰「說了你也不認識。」
回雪還想問個明白，可小玉已經覺察到白璧的不悅，生怕回雪問下去會踫釘子，便阻止道︰「雪，我們回去吧！」
「不送。」白璧毫無挽留之意。
回雪與小玉捧上書本，辭了白璧，從御茗齋出來，走過青石板路，穿過林蔭小道，來至綠湖旁，望見遠處的橋上站在一個人。
回雪定楮一看，覺得那人眼熟得很，再想想，畫中之人的影像立即閃現眼前，腦海中靈光一閃，口中蹦出三個字︰「吳先生？」
小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片碧綠湖泊，飛虹橫臥，吳先生站在橋上，氣宇軒昂，身材欣長，衣袂飄飄。
回雪歪著腦袋，自言自語︰「畫中之人是吳先生？」她快步走向湖上虹橋，一路小跑到橋上，還未站定，就細細打量著沈昊的面容，且下意識地把他的長相與畫中之人重合，越看越像，神秘的紫色眼楮，似笑非笑的嘴唇。她邊打量邊自言自語︰「像！真的像！這眼楮，這眉毛，這鼻子，這嘴唇，這下巴，這身形。嗯！嗯！真像！不過……不過……有一點不像，就是這滿臉的瘡疤。」
她盯著沈昊，他並不躲閃，而是大大方方地讓她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看夠了沒？我這張臉值得你這樣費心觀察！」
回雪想了想，劈頭問道︰「你以前就認識白璧啦？」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沈昊望著碧綠湖水，不答反問。
「我在她房里見到你畫像耶！」
沈昊回過臉來，輕聲「哦」了聲，紫色的眼楮掠過一絲詭秘的光芒。
「畫像里人的人很好看，不像你這樣。如果把這些瘡疤去掉，就十足畫中人了！」回雪騰出捧著書本的左手，欲把他的面具撕下。
沈昊一把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我不掐你脖子，你倒來惹我！」
回雪一凜，覺得脖子被掐住了，透不過氣來。
「我真的像畫中人？」沈昊似笑非笑。
回雪瞪大眼楮，表示自己並未說謊，道︰「騙你干嘛？特別是現在。簡直跟那畫中人的神情一模一樣。」
沈昊心中一顫，因為她左手高舉，衣袖滑落，手肘皆露了出來，他無意之間又瞥見了玉臂上那顆殷紅的守宮砂。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自己被握著的左手，努著嘴說︰「放手啊！這些書很重的。」她共借了八本書，小玉捧四本，自己捧四本，剛才騰出左手去揭吳先生的面具，只單手捧著四本書，左手又被握著，姿勢很不舒服，漸漸覺得吃力了。
沈昊放開她的手，收回目光，向小玉說︰「小玉姑娘，能否回避一下。」
回雪甩甩左手，趕緊雙手捧著沉重的書籍，說道︰「小玉姐姐，別理他，咱們走！」
小玉瞧瞧回雪，看看沈昊，不知該听誰的。
沈昊態度忽然轉變，輕聲說︰「雪，陪我看看風景。」他冷冷的目光射向小玉，小玉整個兒地一顫，趕緊說︰「是，先生。雪，我去那邊等你。」
回雪只听到他客氣的話語並未看到冷冷的目光，心里自然高興，便說︰「小玉姐姐，你先回去吧！」
小玉行了禮，辭了吳先生與回雪，走了。
沈昊望著一碧湖水，沉默良久。
回雪站在橋上只覺清風微拂，但見波光粼粼，楊柳吹岸，大好一片湖光水色，忽想起剛才才從《詩經》里看到的詩句，便吟誦起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畢了，她長舒一口氣，禁不住贊嘆︰「好詩，好詩！用來形容此景，好像有點兒適合。」
沈昊靜靜地听完吟誦，越听越心煩意亂，待听到那句「用來形容此景，好像有點兒適合」時，心中蕩起了像湖面那樣的漣漪，瞅著她不經世事的臉，心下狐疑︰「這丫頭，難道情竇開了？她怎麼會知道我想什麼？莫非我對她動情了？她到底是誰？……」
听到回雪的下一句，沈昊的疑惑消除了大半，只听她接著說︰「別這麼看著我，這麼好的詩，我可作不出來，在這兒看到的。」她看看手中捧著的書籍，最上面的一本正是《詩經》，又搖頭晃腦地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昊臉色一僵，問道︰「你知道詩中之意麼？」
回雪想了想，搖搖頭。
沈昊很無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不知道什麼意思，還說好！哪有人像你這麼讀詩的！」
「瑯瑯上口，像唱的一樣！難道還不好麼？再說，讀詩不一定要知道意思啊！要感覺，感覺啊！用心感覺！懂嗎？」回雪理直氣壯地說。
沈昊差點暈倒，問道︰「感覺？說說，你有什麼感覺？」
回雪秀美微蹙，沉吟了一會兒，說︰「一種說不出，道不明，朦朦朧朧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感覺？」沈昊追問。
回雪道︰「什麼時候學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啦！反正好就是了。我還沒讀過這樣的詩耶！今日尋到寶了！」
沈昊看著她白里透紅的臉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上面輕輕親了一下，問道︰「什麼感覺？」
回雪騰出左手擦了擦被親過的地方，一臉無辜地說︰「你們怎麼都喜歡這樣啊？」
「你們？」沈昊疑惑，除了他還有誰親她了？
「是呀，慕容公子是，你也是！」回雪又擦了擦被親吻過的臉頰。
沈昊吳先生一怔，忙問︰「慕容滄海親你？」
「是啊！像你剛才那樣啊。」回雪點點頭，很自然地回答。
沈昊心中一涼，心想她會不會傻乎乎地就被慕容滄海給吃了，轉念又想到玉臂上那顆殷紅的守宮砂，心才定了下來。他當真覺得很有必要教給她一些起碼的男女相處之道了。
沈昊伸出雙手，說︰「我拿！」
「多謝啦！」回雪很是感激地把書交給他。
「《詩經》這麼經典的書都沒讀過，還說讀過很多書，睜著眼楮說瞎話，也不臉紅。」沈昊看了看手中的書本，都是一些很常見的古籍。
「我是讀過很多書嘛！白璧姑娘書架上大部分書我都讀過，騙你干嘛，又不能當飯吃。」
沈昊仔細地打量著她，覺得她並不是說謊，又想到她的相貌跟明月相似，兩人的性格有時那樣不同，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始終無法解開。
「剛才你不是說要幫我把面具撕下來的，現在給你機會。」沈昊一本正經地說。
「好啊！非常樂意！」回雪喜逐顏開，雙雙蠢蠢欲動，想要撕開他的面具。
「不過……」沈昊欲言又止，挑逗著她的好奇心，並且斷定她肯定會追問。
「不過什麼？」回雪迫不及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