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馬拖著一輛車在官道上行駛,駕車的少年死鎖了眉頭緊緊看著前方的道路。(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細雪從上午落到現在,沒有停歇的意思,四處游蕩的精靈們根本不在意他人的感受。而少年也根本不在意沿路的風景。他很想讓馬車飛奔起來,可又怕產生顛簸,在車廂里,兩個少女沉睡如死,想到這里忍不住又要淚下。
默羽的情況很是古怪,內傷自是極重,可素潔的臉上竟是看不見表情,始終有一層黑氣浮泛,像是裹了面具。岑的情況亦不樂觀,重傷之後護持著昏迷的默羽回到白水城,終于在羽化買來馬車時撐不住虛弱的身體。
寒風打在臉上,皮膚干澀,羽化很心疼買馬車花光了他最後的百個銀銖,更心疼兩個少女的慘景,而後想到了父親。他不知道父親是否一直在他出山後跟著他,可他直覺地感到父親也不會那清水顏的對手,那個清水顏的實力高深莫測,溫和的外表和鬼神般的手段實是令人咋舌。他還不清楚父親的實力,只好拿清水顏與師傅**來比較,卻得不出結論,這兩人一般的高明,遠不是他目前可以領會的境界。
千萬不能有事啊,阿爹羽化越想就越發忍不住眼淚。
一路行至雲中城,只剩下一匹馬拉著車輛,其他兩匹馬在中途被他賣了出去,換了些干糧清水,又找了郎中查看兩個少女的傷勢。沒有辦法解救,郎中們甚至不能解釋為什麼她們還沒有死,倒是其中一個郎中提了小小的建議,用了參湯喂食,多少能維持住身體的機能。四天下來,岑醒過幾次,仔細地照顧著默羽的身體,幸虧她還能醒轉,讓羽化少去很多頭疼的事情,比如擦擦身子、喂食湯汁什麼的,雖然羽化也很想親自來做這些事,可老也覺得有「趁火打劫」的罪惡感,盡管岑說了好幾次要他喂自己東西吃,可他就是沒敢。
萬幸這幾天沒有發現追兵,羽化多少放了心,至少父親是阻住了清水顏的。第四日的下午,少年們終于回到雲中城,羽化駕車直抵葉家門前,那個古怪的掃地老者正坐在府門前抽煙,仍是悠閑自得的樣子。
大喪未去,白幡猶在,馬車剛停下,立時便有數十戰士圍攏上來,刀出鞘、箭上弦,軍人特有的鐵血氣質已然凝出。葉氏久受尊崇,除卻皇室中人,數百年來誰敢在府門前駕車、縱馬而行?何況如今仍是大喪之期。
明晃晃一片金屬寒光,嚇得羽化放聲大叫︰「老頭子,是我!」
那老者慢悠悠擠上前,仔細一打量,少年披頭散發、塵土滿面,一身衣衫血跡斑斑,如同和道邊野狗爭奪過食物一般,他有點好笑地問道︰「怎生這般狼狽了?和人打架了?」
好似看到了親人,羽化跳下車,哪知腳下虛軟,竟是站不住了,一個踉蹌撲到老者懷里,還未說話,一口血先是噴了出來,染了老者前襟。老者被他一嚇,急一手搭上他的脈門,臉色頓變,這脈象虛虛蕩蕩,分明是力竭的前兆。
「快去找郎中來!」
葉知秋、葉明夏和相思月闖進客房,早有數名郎中在診治三個少年,郎中們憂色甚重,看得他們心中沉了又沉,那情狀不言自明。
葉知秋一把抓了一名郎中過來,低聲問道︰「情況到底怎麼樣?」
郎中惶恐回道︰「長公子,那個小哥長途跋涉,想來幾日都不曾睡覺,身體倦極,將養數日便無大礙。可是」
葉知秋長吸一口氣,沉聲道︰「說吧。」
「回長公子,那兩個姑娘卻是查不出病癥」
「何解?」
「長公子,我等幾人看過的怪病雜癥不少,可像她們這樣的情況尚是首次得見。那銀發的姑娘內傷頗重,卻奇在不知傷在何處,好像五髒六腑並無異樣,可是偏偏血氣運轉不暢。這紫發的姑娘更加奇怪,我等可以確保治好她的內傷,可她體內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存在,那種東西附著在她的體內,像心髒一樣在跳動,時不時地沖擊著這姑娘的神經,古怪得緊了。」
葉知秋看向其他幾個郎中,郎中們都在點頭,搓手嗟嘆。他們皆是雲中城內的名醫,嘗自謂醫術精深,卻在今日一籌莫展,俱是汗顏。
葉明夏一旁惱怒,喝道︰「就是說你們都沒辦法了嗎?」
當代家主震怒,幾個郎中更加惶惶,面呈懼色。
相思月輕輕一扯葉明夏的衣袖,示意他冷靜下來,這才溫言說道︰「辛苦各位大夫了,請先去偏廳奉茶稍歇,動手配藥還請多多費心。」
看似隨意的客套,登時滿世皆春,幾個郎中心神坦然寧和,俱拱手告罪而退,走出去時腳步輕松,仿佛年輕了許多。
「這卻如何是好?連這些郎中都看不出名堂。」葉明夏焦躁跺腳。
葉知秋一把按了他坐在圓凳上,斥道︰「一有情況就耐不住性子,冷靜一點!看看相思有什麼辦法再做計較。」
葉明夏無可奈何,搶了圓桌上茶壺猛灌一氣。
相思月走到羽化躺倒的床邊,彎腰搭了他的脈,仔細查看之下忽然問︰「誰給安排的?一個男孩子跟兩個女孩子放同一間屋,成何體統?羽化身體疲弱,養幾日便好的,一會叫人抬去別屋吧。」
葉氏兄弟楞了一楞,方才心急,哪會顧忌這些?
相思月緩步走到岑身邊,搭脈細听,微微笑了笑,「好家伙,果然踫上高手了。」
葉明夏急問︰「什麼情況了?」
相思月收回了手,笑道︰「葉氏在軍界聲威自是無敵的,可排兵布陣和江湖對決不同,他們大概踫到江湖上的高手了,依我看,這人的身手至少可以達到天山魔王的妻子——絲結夫人的境界了。」
兄弟兩人冷汗頓出,他們雖不是江湖人,可天山魔王與其夫人的名字當真是九州轟傳,加上大俠**,這三人被稱作「曠世雄杰」,天下誰人不知?傳說之中,三人曾立下賭約,先後在白晝之日偷入中州天啟城皇宮盜寶,還故意留惹怒皇帝,皇帝震怒遂令天下通緝,至今無人可抓獲他們。待得魔王落人和絲結入住天山,皇室曾派兵圍剿,始終未能攻入山去,致使皇室顏面盡失。遙想那段傳奇,兄弟兩人也曾悠然神往,艷羨不已,這時听到魅靈女子如此說話,哪能不心驚肉跳?
相思月繼續說了下去,「岑的傷還算不錯,打傷她的人手下留情了,只要逼出她體內籠罩髒腑的勁氣,以小姑娘的實力,十天半月也就復原了。」
葉氏兄弟心下稍安,他們自是知道相思月的手段,深悉她天神一般的莫測能力,她敢這麼說當然是有極大把握的。然而,當相思月為默羽診脈時,他們的心又提了起來,這魅靈女子的臉色忽然血氣褪盡,首次凝重如鐵。
相思月坐在床邊,長長吸了一口氣,右手食指點中默羽的額頭,整只縴手忽的蕩漾起淡淡的光暈,繼而默羽整張臉便被籠罩在光暈之中,如天使般純潔無暇。兄弟兩人大氣也不敢出,只靜靜等候著結果,心里的憂慮越發重了。
片刻之後,相思月收回了手,默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但她的臉色仍舊凝重。兄弟倆看著女子閉目靠在床欄,好一會才睜開來。
「你們先出去吧,我做點事情。」相思月勉強笑了笑,「別問緣故,你們出去後讓家兵們到院外站著,不可讓人進來。」
葉明夏剛要說話,葉知秋已扯了他出門,叮囑道︰「晚飯的時候我們再來,一會著丫鬟先送些糕點,你先吃著墊墊肚子,有事就叫我們。」
相思月笑了點頭,目送了他們出去,這才走到門邊,倚了門框看天上細雪翩躚,呆呆出了會神。一只覓食的大鷹橫空而過,也許是因為沒有找著食物,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嘶唳,驚醒了出神的魅靈。她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紫發少女,覺得有些好笑。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魂飛魄散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魅的聲音從默羽的身上傳了出來,虛弱得很,「踫上清水顏了。」
「哦?那個白道的翹楚麼?你們怎麼惹上他了?」
「我懷疑他就是歸矣山堂的當家人,這還不是最奇怪的,這個男子居然有‘魂印兵器’!」
秀眉猛然挑起,相思月沉下臉去,半晌無言。一片雪花飄然飛舞至身前,魅靈女子伸掌托住,轉瞬就化了。
「這種東西失傳很久了,幸虧默羽的精神力夠強,要不你真的死定了。可是後遺癥太大,你不離開默羽的身體,她就醒不過來,而現在你根本無法主導自己的行動。」
「有辦法麼?」
相思月仰頭嘆道︰「容我想想吧,辦法是有,可我得找個幫手。」俄而她又笑了笑,「小鬼,放心吧,我一定能救你們的。」
「那些郎中不是說」
相思月截斷了他的話頭,「我可不只是個哲學家呢。」
「」
魅突然發覺這個前輩真的很是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