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終于享受到了萬眾矚目的好處,身邊來往的河絡一起仰望著他,這讓他很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他高傲地挺直了脊背,得意地微笑著,渾不記得滿身都是塵土。只是他依舊有點不滿,若是身邊這個叫岑的高挑少女不在,他覺得感覺會更加良好。
可是羽化忘了關鍵的原因,當今的九州,魔王只有一個,就是天山上的那個落人,此人口碑極差卻風度翩翩、富甲一方,在場的河絡听到「魔王」這兩個字不期然想起的就是他。這時河絡們听到有人叫「魔王」,自然便把目光落到了羽化的身上,因為這里只有他和岑兩個人類,而玉珈蘇行早已被他們當作了同族。
羽化終于看到河絡們不屑的眼神了,河絡們只是稍微注視了他一下,繼續各自忙活,再不看他一眼,不少河絡還嘀咕著「原來是個小孩」。羽化挺直的腰桿微微彎曲了,忽然想起古老的諺語,「一念之間,天堂地獄」,可是他覺得這諺語該略作修改,「一眼之間,天堂地獄」,落差真是太大了。
「等我做了魔王,我欺負死你們這些矮子!」羽化低低地罵著。
「你自己也是個矮子!」岑低低地笑著。
「呃剛才誰喊我來著?」羽化張目四顧。
從人群中擠出一個河絡少年,氣喘吁吁跑上來,「喂,魔王,你們要去哪兒啊?」
「阿朵拉?」羽化有點奇怪,「你不是去參加選拔賽的嗎?」
鐵釘阿朵拉正要說話,轉兒小璇一把揪了他的耳朵,惡聲惡氣地說︰「莫不是比輸了?」
「哎?阿洛卡大人?你怎麼在這里?剛才選拔賽上長老們都在找你,現在都比完了,晚上會宣布結果。」
「嘿嘿,我才不參加那麼沒勁的選拔賽呢,有長老們在就行了。」轉兒小璇有點鬼祟地笑著,看到那邊玉珈蘇行略帶責備的目光急忙拖了鐵釘阿朵拉跑開,「我們去無諾峰,你也來,給他們兩個人當向導。」
听了鐵釘阿朵拉的介紹,羽化和岑才知道無諾峰的意思是「太初之山」,河絡族堅信上古時代的祖先就是由此受到創造真神的眷顧,開掘地心並獲得神聖強大的地火。阿絡卡從這里取得真神垂賜的地火,並將地火傳播到每個河絡部落中。
羽化和岑听得津津有味,不多時便來到寨子的後方。從寨子後門到無諾峰並不是直達的線路,他們停步的地方竟然和懸崖一樣,面前道路忽然消失,一片白霧從腳下涌來,如雲海一般,極烈的風呼呼地從下沖上,四人的衣衫頓時鼓蕩起來,漫空漂浮的細雪早已被吹個干淨。站在這里,和站在高山絕頂沒有區別。
「你們河絡就是這麼古怪的,就不能住好點的地方嗎?」羽化瞟著身邊兩個河絡。
鐵釘阿朵拉還沒說話,轉兒小璇已是挑了眉毛叫起來,「還不是你們這些人族害的,當年我們的祖先也是生活在東陸地面上,你們東陸的人族為了霸權欺騙了我們的祖先,最後把我們河絡族盡數趕進了深山地下,要不是真神庇護,我們河絡族就要滅種了。」
說著話的時候,河絡少女的眼楮紅了一紅,氣憤地操起錘子就砸了過去。羽化看的雜,多少知道些歷史的黑暗,眼見著這少女動怒,嘆了口氣,偏開頭去,那錘便砸中了肩膀。岑有心要去攔,見他這樣硬抗也就罷手了。
這麼一來轉兒小璇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聲音問︰「疼不疼?疼了你就打還我好了。」
「疼!」
「你打你打。」轉兒小璇仰起臉來,閉上眼楮等著挨上一下。
等了一會兒,不覺得有疼痛感,可有只手在臉上蹭來蹭去,河絡少女疑惑地睜開眼楮,看到羽化拿了手絹在擦自己的臉。
「我哪敢打你?你沒見阿朵拉正在瞪我嗎?」羽化嘻嘻笑著,「倒是你了,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收拾一下,每天髒兮兮的做什麼?」
「要你管!你還不是一身的土?」轉兒小璇鼓著腮瞪他一眼,心里倒是暖了許多,可也茫然這個人族少年到底是什麼性子,居然溫柔得像個大哥哥。
「走吧走吧。帶你們見見世面。」
從這里到對面無諾峰間隔三十丈,一條鋼鐵大橋貫通連接,橋寬三丈,兩邊各有三條鐵索構成了護欄,這在人族領地是完全見不到的,也不知道河絡一族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建造。
轉兒小璇當先領路,鐵釘阿朵拉緊緊跟著臨時充當了保鏢的角色,兩人瞬間沒入了白霧。
羽化正要跟上,岑神秘地扯了他的衣角,酸溜溜地問︰「你干嘛對她那麼好?我看著很不爽。」
羽化看著她這張楚楚可憐的臉,失笑道︰「你腦子里哪來那麼多念頭?」一把扯了她的手臂跑上橋去。
岑裝可憐的計謀瞬時落空,卻也不惱,笑著跟了他去。
走到橋上出乎意料的平穩,白色的霧氣隨著山風漫卷,四下里的景物再無法看清,仿佛走在虛空中,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驚奇。羽化和岑只能扶了護欄鐵索順著前方河絡少年的腳步聲前進。
鋒利的槍頭對準了羽化和岑的腰,羽化和岑在走下橋後第一時間愣住了。兩個穿戴了盔甲的河絡戰士分別坐在一個奇怪的小車里,手執長槍冷眼相對。這小車奇怪得很,尖頭寬身,瞧質地應是金屬之類,從前到後從左到右瓖嵌著數十根長達尺許的鋒利刀刃,如同長滿了刺的豪豬。
「人類,為什麼跟蹤阿洛卡大人?我族聖地,外人不可亂闖!」
羽化和岑就知道是轉兒小璇使壞,不遠處那竊竊的笑聲就是明證。
「我們是來砸場子的!」岑笑了一笑,她嫵媚的笑容讓兩名河絡戰士微微有些頭暈,「呼」的一下,便從兩名河絡的視線中消失。
河絡戰士臉色頓變,正要有所動作,發現面前這個少年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來,下一刻,他們再也無法動彈,一條條藤蔓悄悄破土而出,順了小車的縫隙將他們連車帶人一起捆了個結實。
「敢攔住本魔王的去路,殺無赦!」羽化高聲大叫。
轉兒小璇嚇了一跳,從旁邊一棵大樹後轉出,「桃兒啊桃兒啊!我不敢啦!」
「還好是白天,要是我在半夜偷偷跑來,這兩個人早就死了。」
轉兒小璇更是吃驚,岑不知什麼時候已靠在了這顆樹上,抱了手臂打瞌睡。
等轉兒小璇老實領路後,羽化隱約听到那兩個河絡戰士在聊天。
「得想辦法破他的魂器。」
「嗯,簡單,只要把刀片改成旋轉型的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積聚的一點驕傲又消失了,羽化更加煩惱這些河絡的創造力。
又是一扇宏偉的大門。
烏金的大門高起十二丈,闊九丈,形成了梯形的結構。九丈之長的條石和十二丈之長的石柱構成門框,瓖嵌著無數細小的螢石,將兩扇門板上的朱紅色的古怪圖騰映照得如同一面巨大血牆。僅僅是看著也讓人呼吸艱難,羽化和岑對河絡一族的敬佩又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創造之門!漂亮吧?這可是我們河絡先輩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建造的。」
听著轉兒小璇得意的介紹,羽化和岑除了點頭已做不出別的反應來。
這大門嵌入山體,緩緩洞開之後露出一條明亮的階梯通道,兩邊的山壁布滿了奇怪的花紋,這些花紋的形勢遠遠超出了羽化和岑的想象,一頁頁鋪在了山壁上,猶如鏡子一般,而後這些一頁頁的花紋組合成為一張張更為廣大的鏡子。很是奇妙的布局,沒有一絲華麗的內容,從任何角度來看,這些花紋只能稱之為「頁」,而就是這樣頁一樣的花紋式樣,也讓人看得目眩神移,仿佛有些影像不時浮現出來,細看過去,又完全看不清楚。
「這到底是些什麼」羽化喃喃念叨著,岑同樣是這個疑惑。
「這是螢石啊。」
「整塊螢石雕刻出來的嗎?光是這些螢石大概就富可敵國了吧?」
岑剛說完這話,羽化驀然搶了轉兒小璇的錘子,找了一頁螢石就砸了過去。
「弄點下來拿去賣,最近我手頭緊。」
「哎?」鐵釘阿朵拉氣得火冒三丈,「敢打我族聖地的主意?我跟你拼了。」
轉兒小璇拉了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讓他砸。」
鐵釘阿朵拉一愣,就見羽化一錘砸去,倒似砸到了水里,整個錘頭陷進了那頁一樣的花紋中去。而羽化用力過猛,又不知底細,隨了錘子的力道撞了過去,一個腦袋便像栽進了土里,只剩了個身子留在外面。
鐵釘阿朵**時咧了嘴笑將起來,轉兒小璇更是哈哈大笑,頓足不已。
岑也笑,拉了羽化出來,「沒看出來嗎?這些東西下了密羅幻術的,那些奇怪的影像就是最好的說明啊。」
羽化頗是尷尬,訥訥低語,「我就是想告訴你們,做人不可貪心罷了。」
可在場的人認定了他是在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