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嬴天意坐在龍椅里,目無表情地看著下面跪著的三個文官,他的沉默就是這金鑾殿里的天氣預報,表示他現在正強忍著怒火。**!。*
嬴小白偷偷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心里發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這樣的情況他已經預料到了。那跪在殿上的三個官員,都在昨夜被魔王光臨過了,這三個人,都被魔王逼著交出了官印和行賄受賄的證據,被魔王逼著今天上殿來痛陳「出兵天山的嚴重後果」。
嬴天意的怒火也就在這里,前天華爾茲的使者在這個大殿里說明了來意,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一人發表什麼反對意見,怎麼才隔了一天就徹底變了?
嬴赤炎在一旁也沉默了,臉上的表情比其父親更加難看,實在是很想拔刀砍了這三人。可是他需要冷靜,再冷靜,不給他人留下沖動無禮的印象,因為,他最終需要的是——帝位。
這一天嬴赤炎都不知道是怎麼散朝的,他渾渾噩噩地走出了太清宮,一縷陽光打在了臉上,微寒的風讓他醒了過來,才知道原來已是黃昏。
希望這些人的聲音很小,雷烈王朝大皇子苦惱地想著。
然而第二天
有五個文官上呈言,要求不要出兵天山。
第三天
只有兩個官員是同樣的要求,可這兩個人讓嬴赤炎更加煩躁,這兩個是軍方的將領
可是嬴赤炎終于知道了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魔王」這兩個字變成了皇長子的心頭之刺,每每念起總有一股刻骨的仇恨涌進腦海里,若不是因為魔王,也許三弟嬴鐵寒的刺殺行動就成功了,也許就沒有嬴鐵寒孤身逃亡的悲苦之途,皇室的冷清,唯有和三弟一起同飲才能找回一點溫暖,而這麼微小的溫暖如今也不可得。嬴赤炎憤怒地將手里酒杯拋了出去。
可是酒杯沒有在地上砸成碎片,有一人輕輕接住了它。
「殿下的心境如此混亂麼?」
嬴赤炎看著這個中年文士,輕輕嘆息,「鶴鳴先生請坐。」
鶴鳴施施然坐在他的對面,笑道︰「如此良辰,殿下可否讓鶴鳴陪飲?」
「先生請。」
鶴鳴自顧自地倒上酒,一口喝盡,「是難得的好酒。」
「先生此來定有道理教我。」
鶴鳴淡淡回道︰「特來賀喜殿下。」
嬴赤炎一楞,「敢問這喜從何來?」
鶴鳴笑著反問︰「殿下可曾記得哪些官員在太清宮上勸皇帝罷兵?」
「自然記得。」
「那麼請殿下秘密將這些人請至府中,或是殿下親自登門拜訪。」
嬴赤炎皺眉,「先生恕我駑鈍,不能解其中道理。」
鶴鳴斟滿了酒推到他的面前去,「鶴鳴曾經說過,武韜公嬴天和兵鋒銳利,與之決戰不可當面迎之,當初公爺是敗在後院起火。」
嬴赤炎點頭不語,靜等他的下文。
「然則殿下目前的局勢和公爺沒有太多分別,殿下缺少能有效謀劃政局的賢才。如今魔王這一番舉動,無疑會逼迫很多官員戰戰兢兢、惶惶不安,這便是殿下的喜事了。殿下是聰明人,該知道這些官員必然是有把柄落在魔王手上,只要殿下暗中放出點風聲,那些官員怎麼會拒絕殿下的巨翼庇護?誠然很多人看好二皇子藍璞殿下,可是現在藍璞殿下遠在越州九原,所謂‘鞭長莫及’。」
嬴赤炎從他的自信笑容里看到了希望,腦子轉了數轉,已然了然于胸,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長揖,「先生實乃大才,得之我幸!」
鶴鳴離座還禮,「鶴鳴所學,當賣與識貨之人。武韜公向日對鶴鳴非薄,只是不肯盡心待我,若殿下也如武韜公一般,鶴鳴自然撒手而去。」
「不敢有負先生。」
鶴鳴又是一禮,「還有件事情請殿下斟酌。」
「先生請講。」
「鶴鳴數日前收到消息,小白殿下得知我在殿下處,已有殺心,我已安排了死亡的假象,殿下在外與人交談,切莫說出此點。」
嬴赤炎長笑,「先生果然周全,日後我若有所成就,全賴先生。」
鶴鳴淡淡一笑,告辭離去。
「其實我挺納悶的,為什麼王狷給我的名單上就這麼幾個人,數來數去還不到二十個呀。這天啟城當真這麼清平?」羽化皺著眉頭看名單。
小白苦笑,「我知道王狷這人自恃才華,卻是沒想到他做事這麼狠辣。魔王哥哥,你可知道這些人都是朝中的高官?都是能和父皇直接對話的人呀,換做是一般的官員,哪有資格在皇帝面前說話?」
「哦了,這小子和找死沒分別!」羽化苦惱地罵著,「小小一個御史居然敢調查這麼多上級,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死不要緊,阿穎守寡了怎麼辦?」
小白面現難色,「我也曾勸過他,可是這人榆木腦袋不開竅,希望這一次的變故能讓他收斂點。」
羽化將名單揣進懷里,「不多說了,再干七票買賣就金盆洗手!」
看著他一臉雀躍的樣子,其他人都覺得這個魔王其實更像個山賊。
「默羽,走,早點干完早點睡覺。」
然後小白很奇怪地看著羽族少女一聲不吭地跟著魔王走了,心里納悶這個姑娘到底是誰的跟班?
羽化和默羽走後,小白掩上了門,回頭笑道︰「杏仁哥哥。」
「嗯?你好像不懷好意。」杏仁憑直覺就聞到了不安的氣息。
小白還是笑,「長門里面沒有禁欲的清規?」
杏仁更不安了,「禁欲是沒有的,可是長門一生都在尋求終點,有婚姻的人是極少的。怎麼了?」
小白不住點頭,卻是笑個沒完。
杏仁惶恐起來,「你不是想給我介紹姑娘?我可是有信仰的人。」
「輪不到我來介紹,杏仁哥哥在宮里養病的時候,有個叫‘綠珠’的宮女專門伺候你,父皇最近不知怎麼就把她封了一個‘公主’,並且要許配給你。」
小白笑著說完,死死盯住了杏仁,果然,這長門僧侶臉色大變,額頭處立時有冷汗沁出。
旁邊的思無邪也驚得不知所措,然後怪笑著蹦到杏仁身邊,「我就覺得你和綠珠有古怪,那幾天你們整天在一起膩著,想不到啊,你這口口聲聲說紅顏白骨的家伙也這麼輕佻。」
杏仁楞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當即手忙腳亂,「哪有此事啊?那時候我重傷在身,再說也不是我要她來伺候的啊,後來我也只是跟她說長門教義的事情,可從來沒有輕薄過她。」
「誰信啊?」思無邪大笑,「那天你還保護她來著,要不是你說話,她早死了。」
「我那是為了救人,就算是小貓小狗,有了危險我也是要幫的。」
「你就認了,有個媳婦又不是壞事。」
小白和思無邪笑個不住,開始倒酒準備慶祝。
這邊廂長門僧侶不住地念叨著「這地方是不能呆了」
天啟城的百姓發現最近夜里不太平,巡城司和治安所的兵馬都在忙碌,就算是白天,各個高官的府邸外圍也多了許多護衛,尋常人等要是路過其門,無不感受到殺氣,這個天啟城,似乎彌散了一種說不出的東西。
百姓們自然是不知道的,短短五天,天啟城的官場里充斥了恐慌,為官清廉一些的還好說,手上有些不干不淨的官員整日里惴惴不安,惟恐有什麼麻煩突然降臨。二十名官員的大印消失了,很多文件都無法簽發,直接影響了天啟的政令發布,曾一度讓六部的機構處于癱瘓狀態。這卻是魔王無法預料到的,可即便是預料到了,魔王又哪會在乎?
可魔王不在乎,御史王狷在乎,他的初衷本就是想緩解一下朝廷對待天山的態度,如今皇帝恩準不向天山用兵,這個魔王似乎還干上癮了,每天都帶回幾個大員的官印在自己的房里排兵布陣,看得他一陣恐慌。
「你是打算讓我全家滅了九族?」
王狷是聰明人,直接把妻子推到了魔王的面前,阿穎是唯一一個敢和魔王叫板的人了。
羽化搔搔頭發,「這不是挺好嗎?你看啊,這都是上好的玉石,轉手一賣,前陣子你家花費出去的就都賺回來了。」
阿穎氣得一把拽了他的頭發,「我叫你美,我叫你美!遲早把你頭發全剪了!這都是朝廷的東西,誰敢買賣?你現在目的也達到了,還不給我還回去?現在治安都亂成什麼樣了?我昨天路過臨侯的門前,那些侍衛都拔出刀來了。」
「還,還還不行嗎?松手呀!」
阿穎憤憤收手,羽化的臉色又黯淡下去,「阿穎,這里的事情做完了,我明天就要走啦。有壞人要上天山,我得去看看。」
「走走,看著你就來火。」
「那我真走啦。寶寶的名字我想好了,要是個男的就叫‘王爺’,要是個女的就叫‘王後’。」
阿穎一腳把他踹出大門,恨恨罵道︰「你是巴不得我全家死光呀。」
羽化笑了笑,揚了揚手,跳上了另一家的屋頂,「走啦。「
「有空記得捎封信來。「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