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歸第二次見到了觸動他殺意的一幕。**()
紅衣教父高踞黑色駿馬之上,狀極高遠,用了一種俯視眾生的氣息在看著所有人。駿馬蹄下,谷玄秘術之陣內白色的光芒悠悠蕩蕩,卻充斥著死亡的黑色,將攻入法陣內的三十余名無方部戰士牢牢困住。
痛苦的聲音刺入了耳中,子歸就那麼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在面前融化,像是冰雪投入了熔爐,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掙月兌,子歸忽然慶幸那黑色的霧氣阻擋了他的視線,不用看到戰士們痛苦的表情,可是那些慘叫的聲音,卻如鐵錘一次次在胸口砸著,痛得快要麻木了。
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你這畜生!」
女子跳在了空中,青龍偃月的粉紅刀光卷起了更加洶涌的冰霜,那一瞬間她劈出了十刀,每一刀都蘊含了憤怒的力量。咆哮的獅子因為痛苦而憤怒了。
即便是北陸的霸主,此刻也是臉色大變,忍不住後退了一步。阿斯蘭高壯的身體攔到了他的面前,將黑色的大幡在身前插落,大幡上金色的薔薇躥起了絲絲縷縷的光。
「哧哧」的聲音一次次響起,這黑色的大幡上被暴烈的刀氣割開了十道裂縫。阿斯蘭吐氣開聲,銅鈴似的眼楮霍然睜開,一掌打在大幡上,力圖用自己的力量和大幡的秘術力量抵抗零卿發狂的一擊。在他的身邊,冰霜堆積高達三尺,已然將他的雙腿凍住。這夸父渾若未覺,只是加強了勁力來支撐著攻勢。
而狂亂的刀氣大部分仍是攻向了法比尼奧。這紅衣教父卻似沒有看到,身邊旋轉的四盞銀色風燈有一盞停在了面前,他伸出手指彈了一下。
「叮」的一響,銀色風燈微微顫了一顫,繼而聲音猛地放大,便似洪鐘大呂一般籠罩在整個戰場之上,讓所有人的心跳為之一頓,那也許就是神的聲音。
「妄圖攻擊神的使者本身就是大罪了。」
這紅袍人淡淡地說著話,那震響的風燈朝著面前的刀光風雪而去,在一片粉色中讓黑霧彌散。青龍偃月帶起的冰霜開始融化了,倒不如說是被黑霧吞噬了,這蘊含了零卿全部力量的一擊終究是沒有讓這個男人受到一點傷害。
而零卿,失去了再戰的力量,巨大的損耗讓她無力再次揮刀,只能看著黑霧朝著自己籠罩過來。
法比尼奧微微「咦」了一聲,在黑霧籠罩零卿之前,一條人影急速躥起,半空里抱了零卿翻回了地面。
「魔王大人還要動手麼?我已經說過神的力量是不容褻瀆的。」
子歸頭也懶得抬,小心地拭去了零卿唇邊的鮮血,這倔強的女子始終睜著眼楮,憤怒卻變成了悲哀,「快逃,我們殺不了熊昌了。「
心里的疼痛迅速加劇,子歸尚是首次看到這個女子露出絕望的神情,那麼高傲的一朵雷烈花,凋謝的時候和普通的花兒並無不同。
「特魯勒!「子歸大喝一聲,將零卿拋向少年,」帶零卿走!帶大家走!有多遠走多遠!我會帶著熊昌的首級來見你們!「
特魯勒一楞,將零卿抱在懷里,「你要干什麼?「
「快走!別讓我為難!「
特魯勒心中大驚,面前的男子眼淚不止,聲音淒厲,堪堪是發狂的意思。少年咬了牙,跳上了獅吼馬朝主營外奔去。
可是戰場完全展開了,有熊、鐵棘和夜摩三部的鐵騎全都變成了步兵,將陣型擺成了鐵桶,而無方部,卻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特魯勒睜圓了眼楮,解下腰帶將零卿和自己綁在一起,「零卿有令,全力突圍!「他抽出了雙刀,沾滿了鮮血的雙刀高高舉起,奮力劈倒了兩名敵人。
無方部的步兵戰士都上了同伴的戰馬,很多人都是兩人一騎,開始了突圍之戰。那麼多的三部聯軍發出了戰斗的吶喊,他們已經知道對手沒有了氣勢,如今是他們發威的時刻了。
便在此時,外圍步兵突發騷動,一支騎兵部隊急速殺入,為首一人臉帶刀疤,手中沉重的鐵槍仿佛黑龍入海,在人群中殺出了筆直的線,他的身後,掌旗官奮力高舉大旗,旗幟上繡著金色的朔方鳥,相傳這支部族就是當年雄踞朔方原的朔方部的後裔,這便是哈倫部。
弗蘭一馬當先,鐵槍甩開,殺出一條血路,措手不及的聯軍步兵被殺得紛紛退讓,被他一路殺到了陣中,正踫上特魯勒。
他的出現倒是把特魯勒嚇得不輕,生怕這暴躁的男人是趁機來報仇的,「弗蘭!讓開!「
弗蘭冷冷哼了一聲,「不想死就跟我走!「他撥轉馬頭,大吼︰」殺出去!「
一千哈倫部鐵騎高聲呼喝,轉頭又原路殺回。特魯勒暗自納悶這小子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可看他的樣子又不似作假,便狠狠咬了牙催馬跟上。
三部聯軍竟是無法再阻擋他們突圍,哈倫部和無方部合力撕開包圍網,在無數人的追殺中一路遠去。
鐵顏朵和摩薩德催馬來到主營外,不解地看著那個東陸男子哭個沒完,都皺了眉,蠻族男兒的眼淚不會像他這麼廉價。
「別過去。「鐵顏朵低聲道︰」就讓我看看華爾茲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力量。」
摩薩德不屑地笑了一笑,「汗王是不是想殺了這個紅衣教父?」
「如果他沒有對我存在的價值,就賞他一刀也未嘗不可。」
「說的是,這樣的人,如果不為我所用,終歸是禍害。」
兩人商議停當,傳下命令,讓戰士們包圍了主營,卻不許擅自踏進一步,這就使得主營之內,只有子歸、法比尼奧、阿斯蘭和熊昌四個人。
「東陸人,跪下投降,順從我熊昌,我可以饒你不死!」目睹了一場廝殺的熊昌終于回復了精神,聲音便洪亮起來,他從阿斯蘭的身後轉出,卻是沒有慰問一下為了保護他而被零卿封凍的夸父巨人。
只是這樣的舉動,足夠讓子歸蔑視他了,「一邊呆著準備受死,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
熊昌一愣之後便是大怒,「好個不知死的小子!」
子歸也是大怒,霍然爆喝,「閉嘴!」
滿場皆驚,人們就看著這個男子的亂發倒豎而起,火光下的面容猙獰如野獸,額頭青筋冒起,狠如神魔動怒,那一聲爆喝更是震動全場,熊昌的身體不由自主倒退幾步,臉色已是煞白。子歸的聲音里蘊含著勁力,一舉將這北陸霸主驚退。
而這爆喝之聲更驚動了兩個人。
戰場之外,一個默默行走在雪地里的少女忽然抬頭,熟悉的氣息從風雪中滲透出來,令她不由地停住了腳步。她看了看火光沖天的戰場,輕輕地笑了。下一刻,地上風雪震開,她的身影即時飄出老遠,猶如鬼魅一般迅捷。
戰場之內,另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大笑,「好久沒看到你生氣了,出什麼事啦?」話音一落,主營內一條人影落下,高大偉岸,如天神降臨。
有熊部和鐵棘部的戰士都認識他,可不正是那在狼群之中斬下狼王首級的東陸英雄——思無邪!
可是他見到的伙伴如今面色陰冷,遠不是從前那個經常面露溫柔笑容的小子,連聲音都已經冰冷如雪,「思無邪你讓開,這里沒你的事。」
思無邪微微錯愕,偏頭看了看那紅衣教父,忍不住皺了眉,「這個人已經重傷在雙親大人的手上,我們要是現在和他對陣,就勝之不武了。」
「不殺此人,便殺不得熊昌!」
思無邪更驚,「你要殺熊昌?」
子歸再不說話,帶著金光的右拳霍然砸在地上,泥土帶著積雪翻滾如龍,朝著法比尼奧的所在沖擊而去。法比尼奧胯下黑馬長嘶一聲,前蹄跳起,狠狠踏上地面,竟是將這攻擊震散了。而子歸的身形已經箭矢一般穿出,貼地而行,去向正是熊昌所在。
熊昌哪曾料到他居然會聲東擊西之術,猝不及防之下勉強揮動重劍劈了過去。這倉促的攻勢根本就沒讓子歸有絲毫在意,左腳前踏一步止住身形,左手一翻,即時抓住了劍身,右拳直接轟擊過去。
一股拳風將熊昌的頭盔先行震飛,熊昌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那拳頭逼近了鼻子。卻在此時拳風頓滅,熊昌的鼻子距離子歸的拳頭不過寸許,可是拳頭竟然沒有砸過來。
子歸低聲怒吼,「你干什麼?」
思無邪的手仍舊抓著他的手腕,為難地說︰「這人對我不錯」
「松手!」子歸翻起了眼楮,狠狠盯著思無邪。
思無邪抿緊了嘴唇,「我記得你是不殺人的。」
話音剛落,胸口便是一疼,思無邪那麼巨大的身體竟也倒退了幾步,不由自主松開了手。
「殺,或者不殺,是我來定的!」
子歸一掌拍開思無邪,右拳繼續擊向熊昌。
「啪」的一響,拳頭入肉,卻是踫上了結實的胸膛。
「我也听阿諾麗說過,你是不殺人的。」
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子歸看到了山一樣高的夸父巨人,正吃力地接下了他的拳頭,強行掙月兌冰凍的阿斯蘭,如今面色蒼白。
「可是我今天非殺熊昌不可!」
子歸怒極狂吼,一片片風雪從他的四周被震開了。這一刻的他,殺意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