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個將官帶著兵檢查完了才發現這麼一艘大船上居然只有寥寥數十人,完全不像是一個使節團,反倒像一伙偷船的。
他很好奇那個夸父一般高的東陸人,好奇那個溫和的長門僧,也好奇那個臉上有莫名其妙笑容的東陸小子,同樣好奇那個手持巨型大刀的蠻族女子和那個瘸腿的蠻族少年,當然在默羽和路然玥出現之後他又好奇這兩個羽族的姑娘,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的組合。這些他還能將好奇心壓下去,唯獨那個自稱「大君」的女人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是我今天在做夢還是有人給我施加了幻術迷惑我?將官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事實會出現在眼前。
手下們一個個稟告檢查結果,他其實沒有听進去,只是一個勁地發懵。
「我說大哥,你杵在這兒半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子歸自來熟一樣跑過來。
將官愣愣地回道︰「萬寶路。「
「好名字。接下來我們可以靠岸了嗎?「
「哦,靠岸,靠岸「
顯然這個人還沒有清醒過來,手下們卻是听得清楚,跳回了自己的小船先行回去,讓出了水路。大船漸漸靠近港口時,萬寶路仿佛被雷打中了,又拔出刀來,瞪起了眼楮。
「又怎麼啦?「子歸實在懶得再折騰什麼了。
「你們是奸細!「
「奸細?「
「對,奸細!「
「真是氣不死的阿彌陀佛,我們哪里像奸細了?「
「我在邊境多年,從來不曾听說,更不曾看見蠻族里會造出這麼巨大的船!」
子歸伸手一指他後面,「那岸上是誰?」
萬寶路剛剛回頭,就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給拋了起來,身下就是江水,當即就嚇得變了臉色。可是背後忽然又是一痛,似乎有人用腳踹了他一下,當即便加快了飛行的速度,直接摔到了港口的木道上去。
默羽回到了大船上,朝著子歸笑了笑。子歸早已豎起了大拇指。
船上的蠻族漢子將搭板放了下去,直接落到了木道上,便形成了跳板。信霞當先下船,氣度從容。然而一走上木道,便是一圈手執兵器的東陸軍士圍攏過來,他們自然是看到自己的頭兒被人欺負了才這麼做的,當兵的本就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負,何況還是他們老大。
「好大膽子!」
思無邪怒吼一聲,從船上直接跳到木道上,那船本就極高,他的體重也分量十足,這一跳便是威風凜凜。只听得「哎呀」一聲,還在船上的子歸等人笑得前仰後合,思無邪竟是壓破了那木道,半截身子陷在里面,一時間尷尬欲死。
那幫士兵也是哭笑不得,倒是讓氣氛緩和了不少。
「孩子們閃開些!」
天空上又是一聲大喝,士兵們紛紛後退,那天上飛下幾個年輕人來,落在木道上聲息皆無,如同落葉沾水波瀾不起。只這份能耐,已經嚇壞了這些士兵,都是練過武的,誰不知道這幾個人皆是武道家?而且看這些年輕人一個個器宇軒昂、目中無人的樣子,想必脾氣都不是很好,搞不好就要動手打架。
正在這時,港口那邊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一個白衣少年揚手叫道︰「大家且退下!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士兵們兩側閃開,那快馬在木道盡頭停住,白衣少年翻身跳下,一路小跑到了眾人面前,笑嘻嘻行禮,「可讓我好等,諸位哥哥姐姐好啊。」
子歸沒好氣地頂了一句,「不好,非常不好,我說怎麼在哪都能踫上你?」
眾人也是一楞,真是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能踫到這個贏氏的五殿下小白。
「魔王哥哥從來都不給我好臉色的。」小白從他身邊笑著穿過,一把抓了信霞的手腕,壓低了聲音,「閼氏來得真是及時,再晚些時日怕是有大禍了。」
信霞心中一動,也壓低了聲音,「那麼東陸要進攻北陸的事是迫在眉睫了?」
「正是。此處不宜多話,請閼氏跟我走。」小白也不再廢話,回頭高聲叫道︰「快去準備快馬,把‘一里香‘包下來!」
一里香的掌櫃不敢怠慢,將所有客人趕了個干淨,連他自己也不能幸免,整座酒館就只有嬴小白和信霞等一行人在。子歸成了伙計,自去櫃台那邊拿酒出來給眾人滿上,雖然酒是好酒,卻是沒人吃出滋味,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
「我猜閼氏知道了東陸這邊的消息必然是要親自來一趟的,小白在這里呆了十天,終于等到了閼氏。」
信霞臉上微笑,心里卻是沉了下去。子歸曾經說過這個孩子「胸懷天下,心機深重」,如今看來的確如此,像這樣的人,將來必成大業,想到這里,信霞更加謹慎,她還想不出草原上還有能和這孩子抗衡的人。
「殿下可是來接我的?」
小白苦笑,「其實我是怕大哥會在這里鬧出亂子,如果大哥將兵馬全數集結完畢,見到閼氏必定是一刀砍下的。如今還算我們有運氣,我已經安排了人去準備車駕,我們必須盡快趕去天啟見我父皇。也許還會有轉機。「
「殿下能否告知我到底為什麼東陸要發兵北陸?「
小白搖頭,「這本就是大哥的計劃,我大哥赤炎想要北陸的戰馬。我實話實說,如今北陸兵力銳減,加上戰亂初平,這時候進攻北陸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是大哥忽略了一個因素,戰亂初平的北陸的確無法抵擋他的大軍,可是如果北陸各族都退到火雷原的另一側去,一定是瀚州全體部族聯盟的結果,北陸全民皆兵天下盡知,大哥再想獲得利益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我已經計算過,二十萬將士出征,糧草輜重自不必說,僅僅是適應北陸的天氣怕也要損耗不少人了,那會是可怕的災難。「
眾人听得頻頻點頭,現時的北陸的確是全民皆兵,早已準備誓死一拼,即便是輸了,也會讓東陸軍隊損失驚人。
「如果四方平靜,我不反對出兵北陸。「
眾人還在點頭,仿佛在同意小白忽然冒出的這麼一句話。子歸早知道這孩子不簡單,剛才就沒出聲,現在看到其他伙伴傻子一樣點頭,終于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就被思無邪和默羽一人一邊抓了胳膊,直接拋出了酒館。
信霞也有點尷尬,嗔怒地瞥了一眼從地上爬起來的弟弟,也不說什麼溫暖的話了,直接去問小白︰「殿下可是說笑?「
小白瞅了一眼子歸,心里稍稍冷了一下,那魔王的眼眸中不加掩飾地閃爍了譏諷的光芒,似乎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小白十分慶幸自己和他的關系還算不錯,否則真要擔心這個魔王會變成自己最大的敵人。
「閼氏到底是女人,還不知道天下爭霸的意義,對于男人來說,最偉大的事業就是天下!為此不惜白骨如山,血流成河。我也不是說什麼笑話,閼氏請想,草原上剛剛經歷戰亂,人口和軍力銳減,而我雷烈王朝正是兵精糧足,自然不肯放過瀚州偌大的土地。「小白忽然就激昂起來,」但是現在絕對不是時候!西陸薔薇帝國和北陸寧州羽人都在虎視眈眈,我朝實在沒有必要再樹立像蠻族這樣的敵人。我為閼氏計,也為我朝計,只有兩家聯盟,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這就是我為什麼搶在大哥來之前先見閼氏的原因。「
「我明白了。「信霞將杯中酒喝盡,然後重重頓在桌上,」個中利益無非是殿下想我們蠻族作為東陸在北方的屏障。殿下可以放心,蠻羽兩族都在北陸,卻是世仇,我們必定不會讓羽族從瀚州出兵東陸,作為條件,東陸必須保證瀚州土地上沒有東陸的軍士。「
小白的確是果敢的人,此時按桌而起,「現在只要勸父皇回心轉意就行,那麼閼氏可想好了如何說服我家父皇?」
信霞沉下臉色,「為了不讓蠻族子民再受荼毒,我願意年年進貢,向東陸皇帝臣服。」
盡管早已知道信霞的心思,听到這話的零卿和特魯勒還是心中沉重如鉛,畢竟蠻族的血脈里流淌的是勇武的驕傲。
「這還不夠!」小白低聲斷喝。
信霞一楞時,零卿終于忍不住開口,「那你們還想怎樣?我們蠻族已經退到了最後的底線!大不了一拼生死,我蠻族也不是那麼好欺辱的!」
「零卿姐姐誤會了,我想說的是我們怎麼說服父皇。你們也知道,父皇有病在身,目前是我大哥監國,要見我父皇其實很難。大哥完全可以代替父皇接見各族使節的。」小白將身子直起,看向外面的子歸。
眾人其實是一樣的反應,都看向子歸。
被一群人盯著還真是不自在,子歸肯定自己要倒霉了,幸好此時有人來打開局面。眾人忽然听到一陣馬蹄聲響,更听到有人在喝斥負責清場的東陸軍士。
「滾開!都是不長眼的家伙,沒看見侯爺來了麼?「
子歸挑起眉毛,就在酒館門口大喝一聲︰「滾開!都是不長眼的家伙,沒看見本魔王在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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