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殤州的落日還是蠻有看頭的?」
羽化站在城頭上眺望遠方,整片天空緋紅如酒,數只歸家已晚的大鳥帶著尖利的呼嘯從那一邊緋紅之中穿過,沒入天池山去-_()群山在落日的輝芒里變色,雄偉的輪廓便顯露出強勁,那是「天池九子」,天池上最顯著的九座山脈。落日的華美在冰天雪地似乎更加清晰,遠處的冰川、近處的雪地,都泛起了淡淡的紅光,很是虛幻縹緲的樣子。也許龍就沉睡在這片大地上。
夸父族的城牆不像別處,只是高高壘起,上面並不能跑馬,可是羽化和默羽站在上面是沒關系的,這寬達一丈的城牆夸父沒法立足,他們卻是可以毫無顧忌。城牆上每隔了那麼幾丈就有一個瞭望塔,只有這個瞭望塔才能容納夸父觀察外界的動靜。羽化和默羽便在這里了。
忙碌了一天的夸父們分批睡覺去了,夸父們很久沒有這麼累了,他們被羽化這個小人兒安排在城外挖護城河。其實護城河只是個象征,沿河城的名字得自它處在冉河的下游,冉河的水到了這里就要結冰,所以是沒法形成護城河的。羽化知道這個事實,他要的是在深達兩丈的溝壑里安置機關。
「你真想當歌行者了?現在可不是看風景的時候。護城河里的機關實在太簡單了,我覺得沒什麼用。」默羽淡淡地說。
羽化翻起白眼看她,「好不容易來一次殤州,不看看風景多虧啊。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看風景的時候看風景,這才是我要的生活啊。啊生活啊」
默羽只好嘟起嘴,「現在是該打仗的時候。」
羽化這次沒接話,愣愣地看著遠方發起傻來。默羽也就不說話了,安靜地靠在牆上,透過寬大如門的窗口去看那緋紅了的世界。
「默羽。」
「嗯。」
「我覺得打仗不是什麼好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以後能不能不要打?」
默羽沉吟著,慢慢吐出了四個字,「我不知道。」
身為暗羽族長的後裔,她根本無從擺月兌自己的宿命。在天山的時候,她幾乎從來不用思考什麼,只要好好練習她的箭術就可以了,只要她能將所有想射下來的東西射下來就可以了,可是時間一直在朝前走,從來不會停留在某一刻,她終于長大了。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我的羽毛是白色的該多好,然而那畢竟是一個可笑的念頭。
「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選擇什麼啊」羽化跳上了窗口,像小鳥一樣來回蹦,看上去有些暴躁。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他向下伸出手去,「那麼,以後我來為你做選擇,好不好?」
瞭望塔的窗口離地面兩丈高,羽化伸出的手根本不能抓住默羽。默羽站在角落里,看著他的影子在地上變得很長,仰頭看去,那男子的表情卻模糊了,是因為他擋住了夕陽。如女孩一般柔軟的長發在身後飄蕩,默羽已經注意到他們從火山泥沼里出來以後,這男子的頭發似乎更加柔軟了,著實暗中嫉恨了一下的。
到底是沒有說話,默羽輕輕彈了起來,伸手讓羽化抓住,借了他的力量翻上了窗口,和他並肩坐在一起,看那夕陽的絢爛。
羽化笑了,手中的溫暖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其實當個歌行者也沒什麼不好?每天到處跑到處跑,想去哪里去哪里。」
「嗯,就是窮了點,經常沒飯吃。」
「那還是當魔王,每天到處跑到處跑,想去哪里去哪里。」
「嗯,就是煩了點,經常要打架。」
「那只好當小白臉了,每天跟著別人到處跑到處跑」
「嗯,嗯?」
「這兩個家伙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思無邪憤憤地抗著厚厚的熊皮被子,朝著城牆走,回頭又說︰「路然你跟來干什麼?」
路然玥扁著可愛的嘴唇,「他們經常半夜不回家?」
思無邪老實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到了野外,總是他們兩個睡一起。路然你又不是傻姑娘,惦記那家伙有什麼用?等到另外一個人來了,你就更煩了。「
路然玥努力壓著火,「老听你們說什麼‘另外一個人’,到底是誰?羽化身邊有幾個女朋友?」
「反正亂七八糟的,那個人你不認識,她比你可直接多了,目前只有羽化能震得住她,那個大小姐一發脾氣,默羽都得讓著三分。」
「難道是羽化他媽?」
「哎」
「思無邪。」路然玥趕上一步抓著他的胳膊,眼楮里開始迸現狡猾的光。
思無邪立刻覺得這家伙陰森可怕了,小心地問︰「干嘛?」
路然玥開始咬牙,「你和暗羽這麼好,早點結婚。」
思無邪當即楞在原地。
「我可以送你們一份厚禮!十萬金銖怎麼樣?再加十八個十八歲的羽族貴族少女當丫鬟,我保證她們都是處女。」
思無邪簡直以為這個姑娘是黑夜後變成人形的女妖了,當然也肯定她說的話絕對可以兌現,問題是他哪有那心思呢。默羽和他要好是因為從小就生活在一起,那根本就是親人,兩小無猜是有了,可絕對不是童養媳。也許父母親是有這個意思,但他們也從來不勉強什麼。
思無邪楞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拍了拍路然玥的肩膀,「這話你可別讓羽化听到,他一定會發瘋的。等等,咱們有這麼好的交情麼?你是我們家的仇人啊。」
「你只要答應我,我們就是朋友,以後天山有事,我來罩著。」
思無邪更加困惑,「你也是被羽化帶壞了,這是皇室中人說的話麼?跟著這小子,什麼淑女都得變成流氓女。我告訴你啊,你和默羽的事情,我們天山不會袖手旁觀,也就是說,我們的敵對關系依舊存在。」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這句話倒像是皇室中人說的。」思無邪走到了那個瞭望塔的下面,將手中厚厚的被子拋了上去。
沿河城城牆高達十二丈,要這麼拋進瞭望塔去實在太勉強了,可是路然玥是個鶴雪士,當即射了一箭。那箭直接將被卷送入了瞭望塔去。
「哇呀,不會送過來的嗎?大半夜的想射死人啊?」
瞭望塔里魔王開罵,也不知是不是罵得太大聲,連帶大地都震動了。
「呀?這麼有威勢?「思無邪郁悶地又听了听動靜,果然大地在震動,」哼,那怪物終于到了。「
羽化從瞭望塔里探出腦袋來繼續罵,「根本就不是時候,現在是睡覺時間啊,那些夸父白天累了一天了,怎麼跟怪物打啊?」
「那就想個辦法呀。」
「你白長那麼大的腦袋了。」
羽化說完就縮回頭去,片刻之後,瞭望塔里藍光閃了幾閃。
「凝翼?現在飛出去?」
思無邪還沒明白過來,天上傳來羽化的聲音,「去通知星辰笑,讓她做好準備,我們去把鉤龍拖住,盡量拖到天亮。」
破風聲起,兩片黑雲起伏數次,默羽已經帶著羽化離開了沿河城。思無邪剛想說話,身邊又是藍光成片,路然玥凝出了羽翼。
「半夜不睡覺的孤男寡女成何體統?我去阻止他們。」
路然玥也飛走了,留下個思無邪傻傻地站在當場。
第二天卻是個風雪之天,太陽冷淡地拉開雲層,讓光線微微明亮起來。羽化等人依舊未歸,但沿河城已經忙碌了。夸父的戰士們拎著武器沖出了沿河城,薩滿們聚集在城北,那里靠近著新開挖的護城河,冉河下游的水已經被凍結成冰。
星辰笑不住地仰望天空,等待著羽化他們。思無邪這一次很老實地站在了他的身邊,不是出于什麼情感,純粹是因為他習慣保護女人的天性所致。
「不要著急,既然相信了他們,就好好等待。夸父一族也需要耐性的。」牙火里薩滿從旁走來,看著思無邪笑了笑,「還認識我這個老頭子嗎?」
思無邪笑道︰「你老人家也想上戰場?」
星辰笑微微嗔道︰「不許對牙火里薩滿無禮,他是我們夸父的首領。」
思無邪老實地施個禮,「早上好。」
「好,好。」牙火里擺擺手算是回應他,「魔王大人還沒有回來嗎?我正等著又一次的屠龍呢。」
「十年了」星辰笑沉吟著,眼里忽然就有了淚光,臉上的表情既悲傷又憤怒,「十年之間,我什麼都做不了」
思無邪奇怪地看著這個夸父少女,那麼柔弱的表情著實讓他的心加快了跳動,他發現自己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一個女孩子。
牙火里是經歷過十年前獵殺鉤龍的戰役的,深知星辰笑的悲傷,「每一天都是新生的,不要沉浸在過往里,那不是亡者希望看到的。」
思無邪不知怎麼就伸出了手去,按在星辰笑的肩頭上,「他們回來了。接下來,便是屠龍!」
星辰笑沉靜地看著他,這個東陸的男子正在散發著熾熱的氣息,不知道他身上為什麼會有火焰的味道,可那正是一個男人的高昂斗志,澎湃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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