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羽化他們,星辰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這個樣子,用夸父的俗語來說就是「被熬成了骨頭湯的犛牛」。四個人回到了沿河城,臉色都是難看之極,好像去了一趟天池山全都對人生失去了信心。整整一天,四個人都沒有說話。星辰笑、虎頭和鐵釘阿朵拉擔心得連飯都少吃了幾兩,問了幾句全然沒有答案。
而對于羽化他們來說,那一天的遭遇實在是太打擊人了,他們甚至已經有了死的覺悟,卻不知為什麼都活了下來。
「你為了讓我們放過鉤龍才用龍吟引我們過來!「
「我們不是豬羊!」
「我們不會任由你擺布!」
羽化的狀態和被逼到了絕境的狼一樣,狼嚎之聲大概是讓龍覺得很有趣,也許它從來也不知道人類可以發出這種聲音來。那洞內忽然有了震動,像是有什麼聲音在鼓蕩,然而那聲音不像先前那麼有威力,羽化他們忽然想到,那是龍在笑。
龍的嘲笑。
龍的輕蔑。
龍的譏諷。
「怎能湮滅了聲音忘了吶喊!」
狼嚎之聲越發激昂,三個伙伴看到這男子手上的魂器在閃光,那是比以前任何時候都燦爛的光芒,碧綠和金黃色的光芒將他的身體籠罩得虛幻起來,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
龍詫異了,漫長的生命里它轉化過很多的形態,可是不管哪一種形態出現在九州,從來沒有誰能像面前那個人類那樣敢在自己的面前咆哮。然後它的詫異多了三份。
火焰就地卷起,燃燒起丈許高的熱浪,那是思無邪鼓動了最後的力量。
藍色的光芒噴薄而起,四面大旗霍然撐開,在空中綻放出最華美的風姿,黑白羽翼招展了。默羽和路然玥皆是咬牙凝眉,拼命張開了弓。
大笑聲隨之響起,龍更加有興趣地看著那個不起眼的男子。
「總不能讓你小看了人類。兄弟們,讓這家伙嚇一跳!」
思無邪大吼︰「哇呀呀呀」
默羽和路然玥則同時啐了羽化一口,「呸!「
洞內的紅斑眯成了一條縫,一絲絲的煙氣從洞內飄散而出,那是龍在思考。
而羽化他們已經沒有了思考的冷靜,強行從恐怖的絕望里掙扎而出,現在要為了自己的生命而戰。四個人同一時間發動,五彩的光芒撲向那洞口,他們的心意都是相同的,不過是一只隱藏在萬載冰壁里的龍,只要打爆它的眼楮就行。
可是他們又哪里知道這條龍是自己選擇在這里安眠的,若不是被後裔鉤龍的危機驚醒,它原本就不打算露面。看到四只螻蟻竟然欺負到面前來,它的眼楮索性閉上了,發出了一聲類似于嘆息的呼吸。
一往無前的氣勢如冰雪闖入熔爐,瞬間消融了,發動沖鋒的四人忽然感覺到前方涌出了一片冰火,那冰火奇異得已經超出了自然的定律,冰不消融,火不熄滅,就那麼一起沖了過來。下一刻,他們遭遇了暴風,像四只蚊子被吹得倒飛出去,直接撞進了身後那邊燃燒的樹林。
四個人慌張地跑出樹林,頭發衣服都被燒卷了,愈發狼狽。
「人類,不要妄圖惹怒龍。「
又是那個思維,又在腦海中盤旋。
四人傻傻地楞了一會兒,恐懼猶在,可是力量已經重回體內。那分明是龍懶得殺他們了。四人面面相覷,羽化忽然大叫一聲,轉頭就跑,其他三人也不怠慢,急忙跟著跑。
四個人都不願意回想那一天,所有的信心被打得如同沙塵,輕易被風吹散。他們終于知道什麼叫做力量,那種生物,天生就是無可匹敵的,他們連一丁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盡管他們發動了攻擊,那也不過是沙塵,什麼都改變不了。
失去了信心的四個人沒有繼續留在殤州的心思了,獅吼馬已經拜托了沿河城的薩滿們。夸父都是老實人,對于朋友更是好得沒話說,拜托給他們的事情必然會盡全力做到,而且帶著獅吼馬回到冰炎地海的老家本來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鉤龍還在冰炎地海,羽化憑著直覺向夸父說,鉤龍不會到處瞎逛了,不管他的直覺準不準,反正就鉤龍的傷勢來說,再想找夸父的麻煩是沒什麼機會了,它的傷足夠養個好幾年的。幾年的時間太長了,鐵釘阿朵拉已經決定在兩個月內把一群夸父的小孩子打造成建築師和制作師,只要有了安全的生活區域和足夠的器械,對付鉤龍是可行的,鐵釘阿朵拉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獅吼馬重回老家也形成了禁制,鉤龍再也不能輕易地宣泄暴虐。
羽化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擔心了,匆匆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啟程。
虎頭為此很是郁悶,這一群讓他接觸到武技的年輕人太有魅力了,他現在每次揮動大棍都能感覺很美好,這表現在他獨自一人殺了一只雪山熊之後整整笑了兩天。他舍不得這些年輕人。
「答應我,你會是最強的夸父!」思無邪使勁地拍這個夸父少年的肩頭。
虎頭又一次震驚了,等到思無邪拍完三掌,他的腳已經陷入地面近半尺之深。
「你背這麼大個包袱干什麼?」思無邪回頭問星辰笑。
那絕對是大包袱,少說也有上百斤重,難為夸父少女居然一點都不費力。羽化心中暗嘆,誰說夸父族的薩滿都是沒有戰斗力的?
星辰笑很認真地說︰「你是我的男人,我自然是跟著你的,這不是東陸的規矩嗎?我會嚴格遵守東陸女人的品德。」
羽化拖著默羽和路然玥躲到了旁邊去,三個人很純潔地看著天空,可是他們的耳朵比兔子耳朵豎得更高。
思無邪很尷尬,臉紅是看不出來,不過他的腳出賣了他,他正在悄悄用腳在地上劃圓圈。
「那麼出發,今天是個好日子。「星辰笑邁步就走。
思無邪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笑著面對她疑惑的目光,「不如明天走,今晚我想和虎頭痛飲一番,以後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星辰笑很欣賞他的做派,當即點頭。
然而夜幕降臨之時,思無邪拽著羽化他們偷偷跨上六角犛牛,趁夜出逃。
「你不是要當大俠嗎?大俠也騙人?「羽化嘀咕著。
思無邪堅定地咬牙,「夸父不是人!「
三個伙伴一陣惡寒,萬沒想到這樣的話也能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就好像夸父一族已經是惡魔的代言人的樣子。
第二天,發現上當的星辰笑居然沒有發火,反而樂滋滋地笑得嫵媚,「嗯,很聰明的男人啊。可是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虎頭實在不理解她笑什麼,對于夸父的女人來說,被男人拒絕實在是很丟臉的事情,一般來說,還沒有哪個夸父男人敢拒絕夸父女人的熱情。
殤州不知年月,其實是一種錯覺,身處殤州的人往往被無日無之的冰雪狂風煩擾,很容易就忘了時間。等到羽化他們回到邊境城市阿遙城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在殤州足足待了兩個月。現時的瀚州,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春深季節。站在城頭遙望遠方大地,紅色的阿遙草已經遍地生長,驕傲地在風里搖曳柔美的舞姿,那是一片可愛的紅色海洋。
「那家伙怎麼急急忙忙的?不會是我給他的錢不夠了?還想榨我的油水?「羽化一坐到牆垛上,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是真的沒錢了,而他的伙伴,似乎從來不帶錢的。
阿遙城的守將烏圖急匆匆趕上城頭,臉色凝重,「殿下回來就好了,出了大事。這里是大君和大合薩的信件。「
羽化立刻就緊張了,一把奪了兩封信來,快速看完,臉色也凝重起來。思無邪從他手里拿過信看了,又傳給默羽和路然玥,至此四人都是憂心忡忡。
「怎麼回事?姐姐為什麼要親身犯險?「羽化捂著腦袋深呼吸。
烏圖也是無奈,「听說所有的汗王都勸過了,可是大君心意已決,沒人阻擋得了,大合薩也急得沒辦法,讓小將做好準備等殿下歸來。「
羽化跳下牆垛,「只好繼續趕路了,連口水都沒喝。」
「小將已經備好十匹戰馬,干糧和清水也準備好了,殿下隨時可以起行。」
羽化這次出奇地認真,恭恭敬敬施禮,「多謝將軍。我們帶來的六頭犛牛留給將軍,是三公三母的,留著用,交代你的事情務必認真辦好,事關將士們的生活,不好馬虎。」
烏圖驚得連連回禮,「不敢不听殿下教誨。」
「那我們就不多留了,就此別過,將來有空,必定和將軍喝上一杯。」羽化無心戀棧,帶著思無邪等人跑下城頭。
「真是要命了,零卿和杏仁到底在干什麼?這麼嚴重的事情也讓姐姐胡來!回去定要踢他們。」
羽化跨上戰馬飛奔,當真是心急如焚,事前叮囑零卿和杏仁要好好照顧姐姐,到底還是鬧出了這麼大的麻煩。
「不打仗會死啊?這是什麼鬼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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