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只有兩間房,程氏夜半易驚醒,醒後很難再入睡,書閿怕墨兒擾娘安歇,便拉她回自己房里睡下。
夜半他們並肩躺在床板上,一席被子卷住兩人,對他們而言,今夜都是難眠夜。
「少爺,你也睡不著?是不是床太擠。」墨兒側臉問。
「不是。」挪挪身子,他換個姿式,面向墨兒。「你為什麼不睡?」
「以前在家里,晚上我和姐姐們都閉起眼楮聊天,聊累了才會慢慢睡著,這里好安靜哦,有點兒不習慣。」
她也側身對他,挨近,把自己靠進他懷里,就像在家里,她老縮進大姐懷中,墨兒兩只瘦小臂膀圈住書閿腰際。
「你們都聊些什麼?」
他沒反對墨兒動作,雖說平日他不喜與人親近,但奇異地,他接受她的擁抱,不覺得突兀。
「很多呀!首先大姐會要我們把今日的功課給默出來,過關後,大姐就教我們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孝順父母、寬厚待人啦,最後,我們就開始聊今日發生的事兒,大姐會計算收支多少銀子,二姐會說她織多少尺布、園里的雞呀菜的長得如何如何,三姐最常說河里的魚蝦,和她與人比賽爬樹贏了豆子蘿卜的事情。」
「你呢?你都說些什麼。」對他來說,墨兒家的生活方式是種鮮趣兒。
「我會說今兒個我在路上踫到哪個問路人啦!鄰居婆婆要我上她家去幫忙,給我兩個雞子;還有一次,有個面生叔叔釣起一條大魚,他說只要我跟他回家,就把大魚給我,好心動呢!要不是想起娘的藥還在爐上煨著,我肯定點頭隨他去。」每次回想,她都要為那條大肥魚心疼半天。
她說到這兒,書閿已是一身驚汗。
「有沒有想過,那個叔叔可能是壞人?」他問。
「大姐也這樣說,可是我瞧他笑咪咪的,又沒有個狠狠的強盜樣兒,不會是壞人啦。何況我身上沒銀子,就說他是壞人也搶不到錢啊!」在她觀念里,壞人只對銀子有興趣,其他的啥也不要。
「你見過強盜?你知道天下強盜全是惡狠狠?有沒有見過慈眉善目的老好人,其實是個壞蛋。」受不了她,這麼笨,早晚要被拐騙。想到這里,書閿下意識地摟緊她,不放心,他壓根放心不下。
「有這種人嗎?沒見過耶,不過爹爹說朝政敗壞盜賊生。老百姓個個想安居樂業,誰喜歡過危險日子,所以我想過,盜賊不見得都是壞的,也許他們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怎樣,往後誰要你去他家,除非是相熟的,否則千萬別去,記得沒?」書閿叮囑。
「這事兒我早知道,大姐囑過我好幾次,我有牢牢記在腦里。不過,我仍然不覺得那位叔叔是壞人。」
「在你眼里,世界上有壞人嗎?」
墨兒和他不一樣,他從小就肩負起照顧娘親責任,對誰他都要多一分防備,以免被欺。
「我爹說‘佛心看人人是佛;鬼心看人人是鬼。’我說個故事好不?」
「說說看,我听。」他喜歡她的天真,卻又覺得她天真得危險。
「有天,蘇東坡和佛印禪師席地聊天,蘇東坡突問︰‘禪師,你看我坐在這里像什麼?像不像一尊佛?’禪師回答︰‘嗯!你像佛。’蘇東坡听了很高興;接著撢師又問︰‘大居士,你覺得我坐在這里像什麼?’蘇東坡回答︰‘我看半天覺得你像一堆牛糞。’禪師也很愉快地點頭。」
「蘇東坡輸了,禪師心是佛,所以看人是佛,而蘇東坡心是牛糞,才會把對方看成牛糞。」書閿接下她的故事,這故事他在書上讀過。
「哇!少爺,你和蘇小小一樣聰明呢,當時她也是這樣告訴蘇東坡的。」
「因為你的心純良善,看盡世間人都覺是好人。」書閿這會兒羨慕起她的天真,天真的人少了心思也少了煩惱,不知道她的天真能保存到幾時。
「這句話又和爹爹說的一樣,那次三姐罵我頭腦呆,不會看穿別人的心思,我想若是我踫到一個惡人,我要天天告訴他,他是大好人,說不定過一段時間,他就會變成好人了?」
「你認為天下人都喜歡當好人不喜歡當壞人?」他解出她的心意。
「少爺,你真的好聰明,一下子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不像三姐老搞不清楚,還罵我呆瓜。」
墨兒好喜歡少爺哦,記起吳大嬸說過,只要做了媳婦兒,就能天天和少爺住一塊兒、睡一塊兒,當個人人羨慕的少女乃女乃。雖說她還弄不清少女乃女乃要做什麼事,不過能教人羨慕肯定是好事,何況她喜歡少爺、也喜歡晚上和他一塊兒睡覺聊天。
墨兒打定主意,她要當媳婦兒,往後只要一有機會,她就要跟少爺說,她想當他的媳婦兒,說久了,他肯定會改變主意,就像壞人會改變主意想當好人是一樣的。
「你不呆。」只是天真得教人嫉妒。「往後我離家,這房間就留給你,夜里要警覺些,別睡得過沉,有時娘夜里會咳嗽醒來,你要趕緊起來倒水。」
「好,我記下了。」
「快睡吧!明天我帶你到來富錢莊認識一下方掌櫃,往後你瓴錢就找他。」
「好。」靠進他頸窩窩處,打個呵欠,一聲含糊晚安,她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要他把娘交付這個小女娃兒?有很多不放心,不放心這兩個不善管家的女人,會不會把生活陷入困境。可是……他還能怎樣?娘喜歡她,連他……才半日相處,也不能不承認,他不討厭她。
月漸西沉,在墨兒輕微的呼吸中,他的意識隨著模糊,偏過頭,兩顆小小的頭顱靠在一起,兩個小小的心唱和起協奏曲——
轉眼和伍先生約定的日期已到,一大早景書閿收拾好包袱,等待師父。
走出房廳,地瓜稀飯已經熱騰騰上桌,花生、醬菜、雞蛋和女敕筍片圍著供在瓶里的幾枝新鮮野花,花瓣上還沾著露珠。
他不得不承認,墨兒的確是勤奮乖巧、肯學肯做的女孩兒,記得初來那天,她煮的稀飯還帶上焦味,只經娘一次教導,她就做得有模有樣。
前院,墨兒足踩板凳,在竹竿上晾衣服,她的身高不夠,搭不上竿子,他提議過將竹竿放低,她想都沒想就搖頭否決。
因為她大姐說竿子低了,衣服會沾上沙塵。書閿問過她,為什麼要一大早起床洗衣服,她說她年紀,力氣不足,衣服擰不干,要早早晾起來,到黃昏衣服才能干得透。想當然爾,這些話又是那些「姐姐」教她的。
她听話,娘的話、他的話、她娘的話、她大姐二姐三姐……誰的話都听,誰的指令都奉為神旨,除非話出現沖突,她只好以先入為主的觀念為先,否則她絕對無異議听從。
墨兒總認為自己很笨,永遠把別人的想法當成自己的想法,很少有意見,就算有,也是統合了其他人想法產生出來的老掉牙看法。
「少爺,你醒了,夫人還在休息,要不要先吃早飯?」墨兒拿著木桶,走進屋里,沖著他就是一臉甜蜜笑靨。
「好,把木盆放下,一起吃飯。」書閿說話,她照做,盛來兩碗稀飯遞過。
「夫人說你今天就要去上學讀書?」想起他將離去,幾日的同床共枕、幾日的睡前聊天,她眼眶不免紅了紅,往後沒人同她說話,還能睡得安穩嗎?
「不只念書,伍先生是個奇人,詩經文史、武功謀略無一不通,這番上山學藝,要好多年才能學成回來,我離家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料夫人。」書閿仍不放心把娘托給這個小娃兒。
「墨兒知道,我會很听話.不惹夫人生氣。」墨兒認真保證。
听話?他還會擔心她不听話?莞爾一笑,他將稀飯扒過幾口。
「少爺,你師父會不會很凶,會不會亂罵人、亂打人?」她操心起他。
「不會,伍先生是我爹舊識,我爹曾經救過他一命,這回他是為報恩才收我為徒的。對了,有沒有記熟王女乃女乃家的路怎麼走?」
哦!那麼師父會待他很好。「記熟了。」墨兒回話。
「有空就托王女乃女乃捎信給我。」書閿再叮囑一番。
「她常去你師父家里嗎?」
「她兒子在伍先生家的山腳下有間客店,經常幫他帶糧食柴火,王女乃女乃會不時到兒子家幫忙,你的信也能轉到我手中。」
「我懂了,往後我會常寫信告訴你夫人的事。」
挾一筷子花生,花生很香,卻提不起她的食欲,一雙筷子翻翻攪攪,把一碗稀飯攪得泥巴爛,往常在家中,這動作準會讓大姐念上一念,罵她糟蹋米糧。這會兒沒人罵她,她的心情亂得更離譜。
她的落寞落入他眼底,這女娃兒為他別情依依?才相處不到幾日,她就依賴他,感情濃得舍不下。也難怪,她心思太單純,總認定別人是好人,像上回領她來的吳大嬸要離開,她不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揮手半日才送走她的驢車兒。
「對了,少爺,我給你個東西。」她自他贈予的錦囊中取出兩顆小石頭,渾圓的石頭一大一小,都長得幾分葫蘆瓜模樣。「我家住在石頭村,滿田滿地都是石頭不稀奇,不過它們是我在河里抓魚時撿的,是不是很可愛,送你一個。」
書閿笑笑,不過是個不值錢玩意兒,但他不想辜負她的好意,伸手挑了一顆小的。
「你年紀大留大顆,我年紀小留小顆。」墨兒把石頭互換,留下小顆。
「誰訂下規矩,非要年紀大留大顆,年紀小留小顆?」書閿笑問。
「爹說過孔融讓梨故事,世間道理合該是這樣。」她一副冬烘腦子,書閿不自覺又笑開。
果然,又是「爹說」、「聖賢說」,就沒一句是墨兒自己說。收下石頭擺在腰間錦袋,他揉揉她的頭發。「快吃飯,吃完好把早飯送進夫人房里,我听見娘起床的聲音了。」
「哦!」墨兒趕忙兩三口將飯扒入口中。
「別忙,我出來吃。」說著,簾子掀開,程氏自簾後走人。
「娘早。」書閿迎上前來。
「東西都準備好了?」模模兒子,她滿心驕傲,盼望如吳大嬸金口,這孩子能飛黃騰達,但願老爺在天上多庇護,讓兒子光耀景家門楣。
「準備好了。」
「這回上山,你要用心學習,伍先生是個高人,他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你好生學習,學成好下山爭取功名,別教爹娘失望。」臨行她殷殷叮囑,恨不得自己也隨了去。
「謝謝娘教誨,閿兒謹記在心。」
「那就好,別一心擔著娘,娘有墨兒為伴,這幾天你也親眼目睹,這丫頭有多伶俐乖巧,放心吧!再過個幾年,她會和你一樣能干。」
能干?他不敢想,像她這種心性單純的女孩,要能干……重新投胎會快些。
「娘,您多讓墨兒到王女乃女乃家捎信,如果有事,閿兒會盡快趕回來。」
「我能有啥要事,你啊!好好用功求學才是,景家全指望你。」
「夫人,您別操心少爺,他那麼聰明又那麼厲害,一定沒問題的啦!」墨兒添上稀飯,送到程氏手中。
「你又知道少爺聰明厲害?」
「當然-,他默書比我二姐厲害,頭腦比我大姐聰明,算錢都不會算錯,他是很棒很棒的人呢!」
程氏母于讓墨兒的天真言語惹得發笑,一時間,忘卻離別愁緒。
「少爺這麼棒,你來當少爺的媳婦兒好不好?」心念起,程氏問。
「好啊!我最喜歡當媳婦兒。」吳大嬸的話,她連一句都沒忘記過。
「就這麼說定了哦!將來墨兒再踫上其他男生都不可以喜歡,只能喜歡我們家少爺一個。」
程氏打從心里喜歡墨兒這天真浪漫的小丫頭,要真能成為一家人,豈不是天賜良緣!程氏想得滿心歡喜。
「我本來就只喜歡少爺一個男生啊!」她說得認真誠摯。
「娘……別玩墨兒,她會當真。」書閿搖搖頭,受不了這對女人,起身,他往房間里走去,不理會她們的瘋言瘋語。
「我本來就是當真,誰跟你玩了!墨兒,我說的話你要想清楚,要是決定當我家媳婦,就不能三心二意,往後要同少爺喊我一聲娘……」
娘嗎?想起娘,墨兒眼眶浮出紅絲,娘……愛她的娘上天去了,這會兒,她又有個娘要來疼她,光為了這個娘……她決定了,她一定要當少爺的媳婦!——
才過午,伍先生依約來到景家。
他是個年約六十的老公公,鶴發童顏、精神飽滿,有著習武人的精健體魄。
一把花白胡子蓋住嘴巴,每次說話,聲音都從胡子後方傳來,響亮的聲音像宏鐘,好幾次,墨兒都想撩開他的胡子,看看聲音是不是從里面傳出來,她還沒見過老公公說話能像他那般精神呢。
「老爺爺,請喝茶。」墨兒端來茶水,走到他面前,仰著頭恭恭敬敬說。
「丫頭,你家少爺夫人呢?」
果然,他一說話胡子就跟著動起來。
「少爺帶夫人和鄰居打聲招呼,說他要出遠門,請大家多照應夫人。」
「這孩子心思細密,他放心不下夫人。」伍師父看看墨兒,把夫人托給這樣一個小娃兒,難怪他會擔心。
「夫人也說少爺太操心,有墨兒在,我會好好照顧夫人。」可不是,何況她還打算喊夫人一聲娘呢,怎麼會不小心侍奉。
「你……多大?」伍先生失笑問。
「我七歲。」她挺起胸,仿佛七歲是件了不得的事。
「七歲就能照料一個大人啦!」
「當然能-,二姐老夸獎我能干。我娘生病時,我會幫她熬藥、會出村子買藥,還會賣掉一窩小雞,給娘看病……」只不過她賣得便宜了,大姐還狠狠發頓脾氣。
「這麼能干,告訴爺爺,你叫啥名字?」
「我叫孟予墨,大家都喊我墨兒。老爺爺呢?我能喊您爺爺嗎?」
「行啊!往後你都喊我伍爺爺。墨兒,你有個好名字,念過書嗎?」
「念過,可是念得不多,夫人說,只要我肯當她媳婦兒、喊她一聲娘,就教我念書,不過,這得等少爺不在家才成,少爺听見我喊夫人娘,要大大發脾氣呢。」一面說著,她還一面看向門外,害怕少爺回來全听見。
「媳婦兒?有意思,你記不記得自己生辰是什麼時候?」他翻起她的手掌看她手心紋路。
「生辰?問這做什麼,要給我煮雞子過生日嗎?不用了,大姐說雞子很貴的!我要統統留給夫人吃,不然她身子弱,容易犯病。」墨兒牢記少爺的話,往後她要處處以夫人為重心。
「傻丫頭,老爺爺想幫你算命,看你當少爺的媳婦兒合不合適?」
「哦!我是乾隆七年四月初九辰時出生。不過,伍爺爺,您不用算了,我決定要一直喜歡少爺,不改變心意,我肯定合適當他媳婦兒。」
「是嗎?給我一管筆和硯墨好嗎?」他盈盈笑著,揉起白髯。
「好啊!您等等。」
這爺爺挺固執,爹爹說過,成就一樁好婚姻,重要的是兩個人喜不喜歡對方,可不是門當戶對。
取來紙墨,老爺爺半晌不理人,對起上面的八字喃喃自語念個不停,最後在紙後頭寫上幾行字,有些潦草,墨兒看不太懂。
當他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堆滿笑容,拉起墨兒的小手。
「果真是天作之合。」
「伍爺爺您說什麼?」墨兒不解。
「沒什麼,等你長大自然會懂。」他憐愛地揉揉墨兒的發辮。
「伍爺爺若沒要說什麼,我可有滿肚子話要對您說。」
「你有什麼話要對伍先生說?」
程氏和書閿恰巧返家,在門外听見墨兒的聲音,程氏訝異這丫頭那麼快就和伍先生打成一片。
「啊!夫人、少爺回來了。」墨兒剛看見人,就忙著倒茶、添水,順手將筆硯放回原處。
直到眾人全坐定位,伍先生才繞回原話題。「你有話要告訴我?」
「是啊,我要告訴您,這很重要哦!您要听仔細。如果少爺听您說書,怎麼听都听不懂,可別打罵他,因為啊!一打罵,腦子就會僵掉,有再多也裝不進腦袋瓜里。還有,要是少爺貪懶不用功,要好好勸他,別凶他,凶久了,他會對做學問不感興趣。這是爹說的,不會錯。」爹是她心目中重量級人物,她認定加上最後那句,就會是無庸置疑的真理。
她處處偏心少爺,說得書閿臉頰緋紅。
「你被打罵過,學問裝不進頭腦?」伍先生發現這丫頭會讓人不自覺想親近,拍拍墨兒的肩膀,若非要留下她照顧景夫人,他倒有意思連她一起帶上山。
「沒人打罵我呀!只不過每回我都默書默不出來,大姐眼楮一瞪,我就嚇傻了,本來沒忘記的也全給忘光光,我又不像三姐腦袋那麼靈光,隨便看看就能記牢。」
「放心,我不會打罵你家少爺。」他轉過頭對書閿說︰「去給恩公上香,上過香我們就上路,免得天黑路難行。」
「是!師父。」書閿恭謹回話。
書閿上香時,伍先生趁機將剛才批下的八字送到程氏手中。「好生栽培這娃兒,將來她對書閿大有幫助。」
她底眉看一眼手中紅紙,低身萬福。
「謝謝伍先生,將來閿兒就全仰仗您栽培。」
「別這樣說,世間都是一個緣字,十年前恩公救我一命是緣,十年後我遇上閿兒是緣,今日墨兒入你家門也是緣,人生有許多事要順著緣字走,不能違背。我們這就離開,夫人多保重。」
伍先生帶上書閿,對著墨兒的依依不舍一哂。
「我的話有無記牢?好好照顧娘,夜里別睡沉了。」書閿握住墨兒的肩胛,這才發覺再多的囑咐都不足以讓自己安心,她畢竟年稚啊!
「我全記牢,有空你要伍爺爺放你假,回家里看我們。」
「知道了,要多捎信來。娘……」從未離家的書閿看著娘,心中不舍太多。
「都注意下了,你去吧!我們會好好在家等你回來。」
揮別兒子,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離。心掛著、擰著、撕著、扯著……但為了兒子的前途,不能不割舍眼眶逐漸地模糊……
跨出大門,程氏和墨兒雙瞳蓄滿淚水,大手小手牽在一起,自此她們的生命緊緊相扣,不得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