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不該愛也不能愛的人,該怎麼辦?
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常率真,第一次喜歡上的,卻是別人的男人,她慌亂,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排遣內心那份日益高張的情愫。
之前,佯裝不懂,刻意忽略,似乎還能遮掩,可是,一旦被拆穿,一旦被迫面對了,竟然更加不可收拾,好像瞬間失去了圍欄,愛,就像激流一樣四竄,她根本無力防堵。
所以,她只能選擇避開,躲著無敵,不敢靠近他,不敢與他交談,不敢看他……
只是,她的大腦並不接收她下的指令,相反的,愈是企圖阻止,腦子里,心里,對無敵的感情就愈濃烈發酵,就像被下了蠱一樣,日夜啃蝕著她的精神思緒,逼得她無所遁逃……
在屋里躲了三天,常率真簡直快瘋了,于是,她趁著傍晚用膳時間,一個人來到後山,蜷坐在松下,怔仲煩擾地吹著山風,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風很冰冷,可是她的心更寒澈,她瑟縮著身子,想起了月驚鴻的話,胸口又是一陣刺痛。
無敵對她只是盡義務而已,她卻單戀上他,還時時賴在他身旁,也難怪月驚鴻會不高興。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和無敵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啊!真的……好喜歡……
她把臉埋進雙膝之間,痛苦地低鳴著。
「入冬了,太陽下山就會變得很冷,你跑到這里來不怕著涼嗎?」無敵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她一驚,霍地轉身,這三天來像要枯竭死去的心像是巧遇甘霖,又開始活躍蹦跳。
「你……來這里干什麼?」她聲音微啞,試圖穩下情緒。
「閔忠說你不見了,也沒去用膳,大家都很擔心……」無敵盯著她蒼白的小臉,冷蹙著眉心。
「別擔心,英雄令沒事。」她把頭轉回前方,遠眺著雲海,輕輕地道。
「我們擔心的是你,不是英雄令。」他沉聲道。
「是嗎……」她苦笑,心想,要是沒有這塊令牌,誰還會關心她的死活?
「回去吧,氣溫下降了。」他又道。
「你先下去,我再坐一會兒……」她只想快點支開他,免得又惹來閑話。
無敵陡地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起。
「喂,你干什麼?」她驚呼。
「看看你,臉色這麼差,手這麼冰冷,你還想在這里坐多久?」他生氣地罵道。
「放開我,這不關你的事。」她使勁掙開他,像被燙到似地縮回手,而且還迅速跳開,與他保持距離,免得自己的急促心跳被他听見。
「你這幾天有點奇怪,那天,小姐跟你說了什麼嗎?」他直接問道。
「沒什麼。」她別開頭,不敢看他的眼楮。
「她警告你別接近我嗎?所以你才避著我?」他不問也該知道。
「沒有……是我覺得……我身為一個主人,不該和一個「下人」走得太近……」她故意說得過分。
下人?他冷冷地挑起一道眉。
「更何況你還是六韜館首領未來的丈夫,我得懂事一點……」她很用力才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誰告訴你我會是小姐未來的丈夫?」他眼中含霜。
「呃……不用別人說我也看得出來你們互有好感,也很親密……」她吸口氣,決定表現良好風度,轉回頭,以刻意輕快的語氣問︰「我很好奇,你們為什麼不快點結婚?」
「什麼意思?」他冷冷地問。
「既然你們早就被配成一對,為什麼不干脆早點結婚算了?你們都二十六歲了,早點成為夫妻,也可以安定下來。」
他沒吭聲,臉色更難看了。
「如果需要我替你們作王,就說一聲,或者英雄令在這個時候可以派上用場,就讓我這個主人幫你們主婚……」她握住胸前的翡翠,僵硬地笑著。
「夠了!」他突然低喝。
「別害羞了,你和月驚鴻青梅竹馬,外形又相配登對,連我看了都覺得你們是天造地設的……」她不理會他,不理會胸口的燒灼翻滾,像著了魔似的一逕地說下去。
他陡地沖到她面,拙住她的手腕,怒道︰「你說夠了沒?」
她被嚇住了,睜大雙眼。
「即使你是英雄令主,也無權干涉我和小姐的事。」他冷冽地瞪著她。
其他人談論他和月驚鴻的事,他都還能忍受,可是听她自以為是地想撮合他和月驚鴻,他就火氣上竄。
「你不是說三大組織的人都任憑我差遣的嗎?為什麼我不能干涉這種事?你們快點結婚明明對誰都好……」她顫聲道,一股熱氣飄上喉嚨。
「對誰好?」他咬牙。
「對大家……對六韜館……」她的聲音已哽咽。
「有什麼好?」他怒視著她。
「這樣……六韜館就有了堅強的支柱,你和月驚鴻小姐……就可以同心協力,管理六韜館,月家……也可以延續子孫……」她說不下去了,偽裝逞強的面具快撐不住了,于是,用力掙開他的手,轉身快步走開。
「我不會成為小姐的丈夫……」他對著她的背影道。
她站定,愕然回頭。
「但我這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她。」他補上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明白。
「意思就是,我,這個叫無敵的人,這一生,都得跟著月驚鴻,直到其中一個老死為止,可是,我和她之間的關系,不會有任何改變。」他表情深沉而無奈。
她听得一頭霧水。
他的話……不像在討論他和月驚鴻的愛,反而像在說著什麼枷鎖,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所以,你不需費心我們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寒著瞼道。
「我?我怎麼了?」她一怔。
「你這樣一個人到處亂走,只會增加別人的困擾,你懂不懂?」他輕斥。
「我一個人在這里又惹到誰了?你們別管我啊!」她也氣了。
「能不管你嗎?老是跌倒,老是不吃飯,老是胡思亂想,老是忍氣吞聲,老是要我擔心……」他說得太快,一些心底話沖口而出,隨即警覺地打住。
她呆了呆,心頭一窒。他……擔心她嗎?
「總之,別像個小孩子任性胡鬧,下去吃飯了……」他話鋒急轉。
任性胡鬧?他只把她當成小孩子?
她難過氣悶得幾乎站不住,撇開頭道︰「我吃不下,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到底想怎樣?不吃不睡,臉色難看成這樣,你是想病倒嗎?」他怒喝。
「病倒也好,反正這一點都不關你的事。」她踱開,下想看他。
「常率真!」他氣急地位住她。
「你該叫我「主人」。」她回頭瞪他。
「主人?天底下哪有這麼幼稚的主人?」他瞪回去、
「對,我就是幼稚,所以請你別隨便對我太好,也別太靠近我,免得我一個不小心愛上了你,說不定就會纏苦你不放,一直一直纏著你……」她激動地大喊。
他一怔,愣住了。
「如果不想被我纏住,就離我遠一點,否則,我不知道我會用英雄令逼你做出什麼事……」她喘著氣,持續怒吼。
「你想用英雄今逼我做什麼?」他眼光如炬,盯住她。
「逼你……逼你離開月驚鴻……逼你留在我身邊……逼你愛我……」她說著說著,早已蓄積在胸口的痛,整個沖上眼瞳,化為兩行清淚。
他俊臉一變,心,輕顫了一下。
常率真對他的感情,他怎麼會不懂呢?那份潛藏在他和她之間的微妙感覺,在每一次的對話里,每一次的互動里,早就有了跡象。
他從不為任何人牽動的心,總會情不自禁地為她騷動著,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呵護她,靠近她,他不願在月驚鴻面前承認這就是愛情,但,看著在他面前落淚的她,他竟無法再逃避閃躲,再也沒有任何借口……
只是,他不能讓這份感情再繼續下去,他這一生,除了跟隨月驚鴻,沒有第二條路。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來了斷這份情絲,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也許會很痛,但她才十八歲,她的愛情還有很多可能,不像他,早已被判監禁終生。
常率真沒想到自己竟會說出這麼離譜的話,捂住嘴,呆了好幾秒,才急著搖頭,
「我只是開玩笑的……開玩笑……忘了我的話……別當真……」
「這種話,別亂開玩笑。」他擰眉。
「我……」
「你喜歡我,對吧?」他匆道。
她臉色刷白,沒想到他會看穿她的心思。
「唉!你這樣我會很為難,事實上,我一直只把你當成妹妹,才會特地照顧你,沒想到反而讓你誤會了。」他刻意表現得很煩惱冷淡。
妹妹……原來……她只是妹妹……
她顫著雙唇,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誰說我喜歡你了?我只是……只是……」她用力吸著冰冷的空氣,想駁斥他的話,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梗住,說不下去。
他臉色一繃,鐵著心道︰「沒有就好,我可沒有太多時間和耐性來陪一個小女孩玩談戀愛的游戲。」
她心一震,備受打擊地呆杵在原地。
「走吧,小姐還在等我們,快下山吧。」他說著先行離開。
她沒有動,靜靜地站著。
他走了幾步,回頭以犀冷的語氣喊她︰「主人。」
主人?
是了,是她叫他得喊她「主人」的,可是……可是听起來為什麼會這麼刺耳?
她僵硬地舉步,遲緩地走向他,卻因太過失神,被樹根絆住,整個人往前跪倒,趴了下去。
「喂……」他一驚,沖向她,一把將她扶起,忍不住擔憂怒喝︰「你有沒有在看路啊?為什麼總是……」
他的斥責在看見她滿臉的淚水時戛然而止,然後,一抹心疼如炸彈在心中爆開,震碎了他的偽裝,震散了他的理智。
他的定力,抵不過她一顆淚……
「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她想向他道歉,只是,發出的卻是哭聲。
他沖動地將她擁住,俯下臉,猛然地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嗚咽。
熱切的,狂野的,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在這一瞬間全數傾注,毫不保留地,肆無忌憚地傳送給她。
她驚瞠著雙眼,所有的意識全都蒸發了,思緒也一片空白。
無敵……吻她……吻了她……
她抖著身體,以為自己在作夢,作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他擁緊她,攫吮著她柔軟冰涼的雙唇,仿佛要熨暖她,一再地含弄啃磨,久久不放。
她快窒息了,但她寧可不要新鮮空氣,寧可就這樣死在他懷里,因為,只有被他吻著,她的心痛才會痊愈,只有被他擁著,她的心才不會凍結,她的淚才能停歇。
長長綿密的深吻持續了好久,就在她沉醉迷亂之際,他突然又放開了她,臉上沒有愉悅的神情,反而顯得自責懊悔。
明明告訴自己不該跨過這條界線的,因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越了界,他很可能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她怔怔地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解釋這個吻……
「別這樣看我,除了這個吻,我什麼也不能給你,別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也別對我有所期待。」他苦澀地道。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如同石像般呆杵著。
果然……只是個夢嗎?
「听懂了嗎?我不適合你,你該去找一個和你相配的男人……」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吻我?」她臉色蒼白而空茫。
「我……」他無法給個理由,因為,吻她的唯一理由他說不出口。
「我只想知道,你……喜歡我嗎?」她急切地問。
「回去吧。」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身背對著她。
「無敵……」她喊他。
他不願再開口,只是沉默地拉起她的手,往下山的石徑走去。
她突然不再追問了,因為他的十指與她的緊緊地交扣在一起,握得好緊好緊,緊得仿佛不想放開她……
這,就是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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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驚鴻的生日,是六韜館的大事,館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忙成一團,打算幫月驚鴻好好慶祝二十六歲的生辰。
但常率真卻像個局外人-樣,她有點失魂落魄,有點心不在焉,有點怔仲黯然,這情況,從無敵吻了她之後就持續到現在。
無敵愛不愛她?她依然不太確定,低頭看著那天被他握得發疼的手,想著他滾燙的吻,她的心又是一陣揪痛狂跳。
這……可以解讀成……他是喜歡她的,是吧?
如果不喜歡,就不會那樣吻她……
但,他事後叫她別對他有太多期待,說他不適合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一個吻讓她上天堂,一些話又將她推進深淵,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自處才好。
他那個人,毒話很多,真話卻很少出口,就因為如此,她才猜不透他的心思,才會如此不安……
更令她痛苦的是,在吻了她之後,無敵就再也沒有和她單獨在一起,兩人也沒再交談,即使是眼神,也都刻意回避……
老實說,這樣的疏離並不好受,如果那個吻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那她寧可繼續單戀就好。
而且,這陣子無敵和月驚鴻走得更近了,他們時時刻刻都在一起,親密得讓她嫉妒,每每看見他們相隨的身影,她就心如刀割,偏偏所有的情緒都得藏在心里,不能被發現,無人可傾訴,待在六韜館的日子,漸漸成了一種可怕的折磨。
唯一能令她稍感寬心的,是無敵對月驚鴻似乎沒有愛,他那信誓旦旦說他不可能成為月驚鴻丈夫的話,已成了她此刻心靈中唯一的支柱。
那只是責任和報恩……這就是無敵的苦衷,是他無法敞開心胸喜歡她的理由。
她如此告訴自己。
「慶生會即將開始,主人,小姐要我送來一件禮服,請您穿上。」一位館內的女成員捧著一個大紙盒,隨著閔忠來到她的嵐煙閣。
「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她打開盒蓋,傻眼地盯苦里頭的淺藍色小禮服。
「這是慣例,小姐對自己的慶生會有很多點子,年年都有不同的形態,去年還是個化妝舞會呢!今年算是正常一點,純西式的派對,小姐要求大家都換上正式衣服,不能再穿黑衫。」閔忠笑道。
「是嗎?」從閔忠口中听到「派對」兩字,她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來到六韜館月余,她還以為這里是個遠離都市塵囂的仙境,沒想到月驚鴻也會趕時髦?
「小姐還請了一位化妝師,等一下會來為主人打扮。」閔忠又道。
「還有化妝師……?」她愣住了,這這這是……?
「當然,小姐很重視這個,每次都會講化妝師來替她打扮。」
除了呆愕,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派對七點會在練功的廣場舉行,請準時出席。」閔忠說完便和那位女成員一起退下。
她恍神了好一陣子才拎起那件小禮眼,根本無法想像等一下的慶生會會是何種場面。
七點。
天暗了,但廣場卻燈火通明,常率真經過女化妝師打扮之後,穿上淡藍色小禮服,頸子圍上同色系的紗質長絲巾,一路從嵐煙閣走下來。
她渾身不對勁地看著自己的穿著,心想,如果是在台北,她還不至于這麼別扭,實在是周圍這一切太中國,太古意了,她簡直就像誤闖了時空,走錯了地方……
然而,來到廣場,她的所有別扭全都化為一聲驚嘆。
眼前的景象……好像把台北的某個時尚派對整個搬了過來似的,臨時搭建的白色圓頂天篷,精致的花藝布置,餐食的擺設,還有那些演奏著輕音樂的樂團,整個情景都充滿了原汁原味的現代奢華風格!
更驚人的是,那些六韜館的武師和成員們,個個換上了西裝和禮眼之後,已全然改觀,從剽悍俠客一變而為優雅的紳士淑女……
武俠片,突然變成了經典豪華現代劇了。
她驚奇地走進了廣場,忙著打點一切的鐵娟一見到她,就迎了上來,笑道︰「主人,你看起來美極了!」
「鐵總管……你也不一樣了!」她發現鐵娟穿上寶石綠禮服之後,竟也一掃精干之氣,變得風韻迷人。
「呵呵,這是魔法啊!每年小姐都會來這一套,我們也樂得配合,今年多了你,一定更熱鬧。」鐵娟看著常率真,不得不在心里贊嘆,她這身淡藍把她的襯得更清靈月兌俗,縴細柔美,挑衣服的人可真有眼光。
「每年的生日都是這樣夸張嗎?」她看苦四周,心想要弄成這種大場面得花不少錢。
「小姐喜歡,她高興就好,反正這筆開銷金銀閣會付款,一年就浪費這麼一次,無傷大雅。」鐵娟壓低聲音,低笑道。
「金銀閣?他們負責六韜館的所有開銷嗎?」她奇道。
「是的,這是以前就定下的老規矩,金銀閣得負責六韜館和長生部的所有花費,只不過,自從金銀閣換了新首領杜非同之後,就變得小氣了,還限制我們的開支,把小姐氣得不得了。」鐵鴕∫⊥貳
「為什麼會變這樣?」據她所知,金銀閣財富非常驚人,有小氣的必要嗎?
「杜非同那個人很吝嗇,主人,過幾天他來的話,請記得幫我們主持公道。」鐵娟氣呼呼地抱怨。
「是哦,金銀閣和長生部的首領好像就要來了……」她想起無敵說的三大組織首領即將齊聚,好像就是這幾天。「對了,為什麼不請他們來參加生日派對……」
「哎,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互動,三大組織的首領之間似乎不太合得來……雖然彼此的聯系從未斷過,但就是互不照面,要不是英雄令出現,說不定還仍是各過各的日子。」鐵娟解釋著。
「這樣啊……」她有些惶恐,手中的英雄令實在應該早點還給傅止靜的。
「啊!小姐他們來了……」鐵娟突然道。
她一怔,轉過頭,一顆心陡地被凍在胸口,冰冷,而且……停止跳動。
月驚鴻從仙女化身為公主了,雪白的低胸禮服,高高綰起的黑發,上了淡妝的容顏多了一抹絕艷光彩,美得令人止息。
但,令她震懾的,是無敵那一身裝扮。
剪裁合身的深色西服裹著高大俊碩的身體,展露了向來藏在寬袖中式袍衫里的寬闊肩線,以及修長雙腿……
換了衣服,他整個人也換了風貌,古代俠上走進了現代,竟也有一番貴族般的優雅風尚,像極了一位來自東方的俊偉王子,神秘,且充滿了魅力。
只是,這個她心愛的王子,正親密地抱著別的公主,那畫面,明明是童話的完美結局,但在眾人鼓掌叫好之際,在她眼前,卻成了最殘忍的畫面,撕扯著她的心。
「首領,生日快樂!」所有六韜館的成員一見到無敵和月驚鴻現身,齊聲大喊。
「謝謝,辛苦大家了,今天就痛快地吃喝玩樂吧!」月驚鴻偎靠在無敵的胸前,笑容可掬。
無敵則沒有絲毫表情,將月驚鴻抱到椅子上就座,然後立在一旁守護著她。
「啊,主人也已經到了。」月驚鴻看著常率真。
剎那間,常率真成了場中的焦點,她手足無措地杵著,有些慌亂,不自覺望向無敵。
但無敵始終沒有看她,他只是低著頭,專注地盯著月驚鴻。
「過來這里聊天吧!」月驚鴻向她招招手,
她小臉微白,用力吸口氣,慢慢走過去,雖然心口刺痛著,但還是禮貌地向月驚鴻祝賀。
「生日快樂,很抱歉我沒準備禮物……」她低聲道。
「沒關系,你的出現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月驚鴻眯眼一笑,神情詭異。
她微怔,不太懂她的意思。
「嗯,這件衣服果然適合你,無敵的眼光不錯哪!」月驚鴻打量著她。
她呆了呆,這件禮服是無敵挑的?
「本來我選了一件粉紅色的,他卻說這件比較好看……」月驚鴻瞄了無敵一眼。
她也看著無敵,差點隱藏不住內心的歡喜。
「該開始了,大家也餓了。」他冷著瞼,轉開話題。
「對哦,大家開始用餐吧!」月驚鴻朗聲對大家道,接著又轉頭對著常率真輕笑,「今天請來上海名廚外燴,菜色應該不錯……常率真小姐,你可得好好享用,這種場景,我們六韜館可是一年才一次呢!I
「是,謝謝。」她客氣地道。
「無敵,我餓了。」月驚鴻對著無敵道。
「你想吃什麼?」無敵低頭問。
「先來點冷盤小菜好了,你應該知道我喜好的口味。」
「是。」無敵立刻走向餐食區,替月驚鴻拿菜。
他們兩人的互動令常率真整顆心絞成一團,她正想轉身走開,月驚鴻又忽然對她道︰「他真體貼,對吧?」
「是啊……」她努力維持聲調乎穩。
「今年,我和他都滿二十六歲了,也該做個了斷了……」月驚鴻喃喃地道。
她納悶地看著她,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無敵端著盤子回來,平穩地放在月驚鴻手中。
「果然,都是我愛吃的,你真是了解我啊,無敵。」月驚鴻看著盤中食物,笑道。
「你喜歡就好。」無敵道。
「來,你也吃一口。」她拿起一個鵝肝醬脆餅,喂到他面前。
常率真怔了怔,胸口一窒。
「不用了。」他擰眉,雙唇抿緊。
「快點吃,我的手好酸。」月驚鴻催促。
他沉苦臉,彎身,听命地將她手中的餅一口吃掉。
周圍的人都竊笑著,只有常率真臉色發白,恨不得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對了,今天既然是個派對,常率真小姐,你就代替我和無敵開舞吧!」月驚鴻還不放過她,突然道。
「開舞?」常率真瞪大眼楮。
「我的腳不方便,以往都是鐵總管和無敵開舞,現在你來了,又是我們的主人,理應由你來替派對開舞才對。」月驚鴻一笑。
「可是……我不會……」常率真又悶又急地道。
「無敵會教你,對吧?無敵。」月驚鴻盯著無敵。
無敵盯著她,沒吭聲,但眉峰已向中間聚攏,眼中閃著怒光。
「音樂,」她擊掌。
曼妙的音樂立刻流泄,掌聲響起,無敵只得走向常率真,伸出手。「請。」
「不,我不會跳舞……」常率真直搖頭,她豈會看不出,月驚鴻根本是要整她。
但她話末說完,無敵已拉著她走到中間,拉起她的手,搭住她的腰,跨出一步。
「無敵……」她笨拙地跟著後退一步,慌張地喊。
「跟著我,放輕松點。」他低沉地道。
她吸口氣,只能硬著頭皮,隨著他的帶領,左腳,右腳,轉圈,跟著他的腳步。
這是一曲慢舞,他跳得慢,幾個舞步熟了,她慢慢跟得上了,但心下不免好奇,學武的無敵舞竟跳得這麼好……
曲調柔美浪漫,她與無敵旋舞著,漸漸的,四周的一切變得模糊,她眼前只看得見無敵寬實的胸膛,耳朵只听得見自己狂野的心跳聲,她的鼻間,充滿了無敵身上淡淡的青草氣息,他,成了她此刻的全世界……
只是,即使貼得如此接近,他和她之間依然保持一定的距離,那小小的二十公分,感覺上有如千里鴻溝,永難跨越。
「很好看。」他忽然開口。
「什麼?」她抬頭看他。
「我是指衣服。」他望著前方,不看她。
「是嗎……听說,是你幫我挑的……」她臉一紅,因他的稱贊而雀躍。
「嗯。」
「謝謝,我很喜歡。」她低下頭,輕聲道。
他的目光從遠處拉回,降落,定在她的頭發與雪白的頸子,眼底有著一抹隱藏得很好的悸動和壓抑。
沒有人會知道,他有多想擁她入懷,多想觸踫她,親吻她的紅唇……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
短短的舞曲結束了,常率真的夢幻世界也隨之瓦解,她不舍地看著無敵,他卻突兀地放開她,逕自走回月驚鴻身邊,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她心一陣刺痛,在眾人的鼓掌叫好中,悵倀地踱往一旁,枯望著月驚鴻。
這世上為什麼就是有這麼幸運的人呢?。
長得漂亮,家世又強,還有一個忠心又摯愛的男人長伴左右,什麼都不用愁,什麼都有人代勞……
而她,不但得經歷這麼多的痛苦,到頭來還只剩下一個人,無依無靠。
有那麼一瞬,她突然好嫉妒月驚鴻,突然好想得到她擁有的一切,只要用她手中這塊英雄令,她應該可以將月驚鴻的所有全部奪定吧?
奪走她的地位,她的驕傲,還有……
還有她的男人。
這想法才一閃而過,她就被自己瘋狂的念頭嚇住,小瞼刷白。
她這是在干什麼?這份可怕的心思是怎麼回事?她再苦也不曾去覬覦別人的東西,不是嗎?即使她一無所有,也不該這麼沒有骨氣……
「主人,要喝點東西嗎?」閔忠端著酒來到她身旁、
「不……謝謝,我不會喝酒。」她擠出微笑。
「這里有無酒精飲料。」他端起一杯果汁給她。
「謝謝……」她接過果汁,卻喝不下,就這麼拿在手中。
「今天肯定會鬧到半夜了。」閔忠笑著說。
「應該吧,大家好像都很興奮……」她看著每個人的笑臉,心更酸。
「當然興奮了,說不定今晚小姐會公布她和無敵的婚期。」閔忠開心地道。
她震驚地晃了-下,手中的果汁差點溢出。
「你……說什麼?婚期?」她小臉刷白,顫聲問。
「你不知道嗎?听說老太爺死前曾經說過,要小姐和無敵在二十六歲時完婚。」閔忠看著她,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
「他們……要結……」她困難地想再問清楚,但喉嚨卻燒灼得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月驚鴻柔亮的嗓音又響起了。
「各位,今天我有件大事要宣布。」
每個人都熱烈地盯著她,等著她說下去,只有常率真,驚恐地睜大雙眼,一顆心懸吊在半空,顫蕩著,像等著宣判的罪人,是生,是死,全憑她一句話。
「我決定和無敵結婚了。」月驚鴻笑著道。
全場一陣靜默,接著,爆出一陣歡呼聲,所有人全涌上前。「嘩——」
常率真手中的杯子應聲摔落,碎了一地,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無敵則臉色大變地瞪著月驚鴻,一瞼驚詫憤怒,因為,月驚鴻根本沒和他提過這件事,而且,更未經過他允許就隨意發布這個消息。
月驚鴻看著他,美麗的笑容里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快感,然後,眼神飄向常率真。
無敵-凜,急切地轉頭望向常率真,只見她滿臉蒼白地站在人群之外,那絕望的模樣,仿佛整個靈魂被抽離,只剩下一個空殼。
他心中大震,急切地想沖過去向她解釋,卻被武師們和其他成員團團圍住,一個個向他道喜,沒有人發現他一臉倉皇憂急,沒有人發現,他愛的其實另有其人……
常率真一瞼死白,緩緩地後退,無法呼吸,傷心欲絕。
無敵騙了她,他說他不會娶月驚鴻,原來都只是謊言。
六韜館,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再多留一刻,她會死,會窒息而死,心痛而死。
轉頭看著六韜館高聳的大門,她知道,只要通過那一道自從一個多月前她進來之後就再也沒出去過的高聳門檐,她就可以松口氣,就可以呼吸了!
她根本不屬于這里,根本不該來的,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再留下來。
蹣跚地跑向大門,入夜後的六韜館大門照例深鎖,平日的守衛們今天也都參加派對去了,門前一片靜寂。
她抖著手拉起厚重的門栓,用力將門推開,一道強大冷風直灌而來,仿佛要將她吹回館內,但她穩住腳步,吸口氣,不畏冰寒,筆直地沖了出去,縴細的身形很快地就被黑暗夜色吞沒,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