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脈脈呆坐在茂宜島著名的六星級四季飯店獨特套房內,怔怔地望著窗外的近在咫尺的蔚藍大海,心底深處老是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好像身體里有某一部分遺失了,委靡得提不起勁。
從荒蕪小島回到文明的茂宜島已經兩天了,那天黑亮找到她和武絕倫之後,就將他們接到飯店休息,她整整睡了一天半才醒來,只是身體與精神的疲倦卻仍持續著,整個人顯得慵懶無神。
自從進了飯店,她就沒見到武絕倫,她非常擔心他的傷勢,基于禮貌,她應該去探望他,可是,她就是提不起勇氣去面對他,一想到那記熱吻,想到自己沒教養地回應著他,她就沒臉走出這扇房門。
她對不起滕霽,對不起母親,明明有了婚約,她竟還和別的男人吻得渾然忘我,而這個男人還是她未來夫婿的好兄弟……
真差勁!周脈脈,你真的太差勁了!
掩住臉,她不斷地自責、懺悔,真希望一切都不曾發生……
只是,在懊悔之余,她不免困惑,武絕倫為什麼要吻她?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嗎?但那個激狂的吻一點都不像普通的安撫啊!一點都不像……
想到他充滿霸氣佔有的親吻,她的粉頰不禁微微發燙,死氣沉沉的心又開始狂跳顫動。
雖然努力想要忘記,但她總會一再地憶起武絕倫剛猛奪人的氣息,他那深邃迷人的眼楮,溫熱有力的雙唇,和寬厚得教人心安的臂膀……
老天!她為什麼會把這些細節記得這麼清楚?
她驚跳而起,慌亂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拚命想揮去腦中自動復習的畫面,只是她愈是想清除,那個吻卻愈加鮮活,簡直像個永恆的烙印,無論如何都無法磨滅!
「我是怎麼了?」她站在鏡子前瞪著里頭的自己,想不通為什麼她會管不住自己的心跳,管不住自己的思緒,更管不住自己的感覺。
難道……她喜歡上武絕倫了?
這個想法一鑽進她腦里,她立刻嚇得猛搖頭。
不!不可能!也不可以!她該喜歡的人是滕霽,是她未來的夫婿,她得清清白白地嫁進滕家,然後忠心地當滕霽的妻子,怎麼可以對滕霽以外的男人動心?
對,這一定只是她胡思亂想,也許是在小島時嚇壞了腦袋,她才會做出那麼不得體的事,一定是這樣……
瞪著鏡中自己蒼白的小臉,她再三地向自己嚴正聲明,那個吻只是一個錯誤,一個失常,並沒有任何意義。
她點點頭,終于說服自己去相信這種說法,人在那種恐懼之下,多少都會做出一些失態的言行,她只不過是心情太過激動而已……
正稍微放了心,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她上前將門打開,武絕倫赫然立在門外。
她一呆,好不容易恢復運作的大腦又打結了。
他只穿著一件亞麻褐色休閑褲,果著的上半身只有腰部纏著繃帶,肩上隨便披著一件花襯衫,原本沖天的短發此刻正服貼垂落,少了一份剛硬,卻多一份稚氣,俊帥的臉孔頓時變得更加迷人。
她不自覺地盯著他的嘴唇,愣愣地發著呆。
「喂,杵著干嘛?讓我進去啊!」武絕倫皺著眉,不悅地道。
「呃……是……」她慌張地低頭讓開,才剛平順的心跳又開始叛變。
武絕倫一臉怒容地走進房內,嘴里不停地念著︰「嘖,那小子要來也不早點說,他如果擔心就自己去接你就好,何必浪費我的時間,還害我平白損失一架飛機……」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的行李全泡海了,我已經叫黑亮去幫你買些衣服,你先打扮一下,不然等一下他看見你這張蒼白的臉,搞不好還以為我欺負你……」武絕倫沒有回答,直接走向她,低頭打量著她沒什麼氣色的小臉。
不過是個女圭女圭般的女孩,軟弱,沒個性,愛哭,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這個丫頭?他八成是昏了頭才會吻她。
要是她誤會了什麼,跟滕霽告狀,那還得了?
「喂,我可沒‘欺負’你,對吧?那天晚上的事純粹是我們雙方情緒上的發泄而已,沒有別的因素在里頭,對不對?」他故意加重語氣。
她抬頭看著他,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也知道他的說法是給他們兩人彼此台階下,可是……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微微刺痛呢?
「是……那件事……就別再提了,我已經快忘記了。」她費力地擠出笑容,順著他的意思回答。
她干脆的答案反而讓他有點不是滋味,蹙著眉,帶點賭氣地道︰「沒錯,就把它忘了,你見到滕霽時什麼都別提。」
「見到他?滕……滕霽要來?」她愕然地瞪大眼,心中重重一震。
「他已經到檀香山了,大概是听到你出事,特地跑來接你。」他冷冷地道。剛才接獲滕霽的電話,他才知道他竟然來到了夏威夷,看樣子,他似乎很在意周脈脈……
「他……他來了?」她不知該松口氣還是緊張,滕霽居然親自來接她!
「對,剛才他從機場打電話過來,你把自己整理一下吧!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當心他不要你,把你休了。」他刻意嫌惡地看她一眼。
武絕倫又變回剛遇見時的惡毒了!她對這樣的他最無法招架,只能低垂下瞼睫,低聲應道︰「是。」
見她對他的惡言老是逆來順受,他眉頭擰得更緊。
「你啊!不要老是一副懦懦弱弱的樣子行不行?別人說什麼你都‘是’、‘好的’、‘我明白’……你就不會強硬一點嗎?我的女人個個獨立又有主見,成熟又嫵媚,她們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全憑自己的意識想法,那種女人才有魅力,不像你,你根本就是……」他忍不住 哩啪啦地念了一大串,直到發現她眼眶微紅,才戛然而止。
「很抱歉……我就是軟弱無能……又太愛哭……不像‘你的女人’……」她拚命把淚擠回去,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口中「我的女人」那四個字好刺耳。
他抿緊雙唇,胸口微窒。
嘖!每次看到她哭他就心情不好,他果然討厭這種哭哭啼啼的女人。
「算了,你懦不懦弱、愛不愛哭又不關我的事,反正是滕霽要娶你,說不定他就喜歡你這種樣子。」他臭著臉轉身,準備離去。
「請等……等一下……」她突然叫住他。
「干嘛?」他不耐煩地轉頭瞪她。
「你的傷……好多了嗎?」她怯怯地問。她總會一再地想起他溫熱的血沾滿她整個手心的感覺,那種令人恐懼無助的濃濃血腥味仿佛揮之不去,不斷地揪扯著她的五髒六腑。
「只不過傷了皮肉而已,死不了!」他輕啐。
「是嗎?那就好……」看他能這樣囂張狂霸地走到她房間來,傷勢應該也沒什麼大礙了。
「原來你還挺關心我啊?」他倚在門邊,嘲諷地挑了挑眉。
「當然……你為了我而受傷,我……」她抬眼一對上他的目光,又急忙避開。
「對,我是為了你受傷,但你也別太介意,因為這份人情,我絕對會向滕霽要回來……」他冷笑,但話未說完,房門陡地被打開,接著,他听見了全世界他最不想听見的聲音。
「你要向我要什麼?」
他臉色一變,轉身瞪著滕霽,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
滕霽微笑地看他一眼,施施然走進房間,也不管這里是夏威夷度假島嶼,他還是那身千年不變的白色長袍,長發束在頸後,活像是從時光隧道走出來的十九世紀中國男子,瀟灑飄逸,別具復古風情。
周脈脈一見到他,心髒差點停擺,心底那份對他的敬畏和陌生感立刻貫穿她的背脊,令她微微顫抖。
「脈脈,你一定嚇壞了吧?」滕霽走向她,口氣極為溫柔。
「滕……滕先生……」在他面前,她竟有點結巴。
「叫我滕霽就行了。」滕霽笑道。
「是……」她這恭順的話一出口,不禁瞥了一眼武絕倫,果然,他正以一種輕蔑取笑的眼神看著她。
「你的臉色真差,一定嚇壞了吧?有沒有好好休息?」滕霽說著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自然得好像早已和她非常熟稔。
武絕倫看著他這個小動作,胸口驀地緊縮了一下,俊臉蒙上一層陰晦。
周脈脈則驚悸了一下,絕美的小臉閃過一絲排斥感,她看著滕霽,對上了他那雙犀冷的眼瞳,心一顫,很快地又低下頭。
「我沒事……」她低聲囁嚅,深怕被他發現她的想法。都快結婚了,她怎麼可以不習慣他的踫觸?他即將是她的丈夫啊!雖然……雖然他們只見過一次面……
滕霽的眼底有兩簇詭譎的火光在閃動,不過火光轉眼即逝。
「沒事就好,要是你因此有什麼閃失,我可無法向你母親交代。」他說著轉頭向武絕倫道︰「絕倫,多虧了你,真謝謝你舍命保護我未來的妻子。」
未來的妻子……
武絕倫眉峰微沉,神色冷凝地道︰「不客氣。」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滕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我心情特好,你既然來了,就自己保護周脈脈,我的責任已了,明天我就回上海。」武絕倫刻意說得好像丟開了什麼麻煩似的。
「急什麼?脈脈受了驚,我正希望她在這里多玩幾天,緩和一下心情,你也留下來休養休養,一起度個假吧!」滕霽又道。
「要玩你們自己去玩,我才懶得陪你們度假。」他冷哼。
「我這次出門沒帶任何人手,在這里的時間需要你們的護衛,你就留下來吧!」滕霽雖然神情仍很溫和,可是口氣非常強硬。
武絕倫當然听得出這又是他的「命令」,眼中慍火一閃,怒氣直逼腦門。
這個臭小子,竟然要他充當他的保鏢,可惡……
「好了,你先去休息吧!通知黑亮和白野,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我請客,替大家壓壓驚。」滕霽笑道。
「我們晚上沒空。」他才懶得和滕霽一起吃飯。
「沒空也得空出來,你不覺得你有必要向我詳細報告一下前天發生的狀況嗎?」滕霽臉色變得嚴肅。
他瞪著他,心里明白滕霽就是不讓他好過,頓時氣怒攻心,轉身要走,不料扯動了腰部,傷口猛地一陣刺痛,他腳步一阻,靠在門框喘息。
「啊!武先生,你怎麼了……」周脈脈驚呼一聲,沖向他,小臉上堆滿擔憂。
「我沒事。」武絕倫冷哼,強撐直身體。
「要不要叫醫生再來看看……」她急道。
「不用了!」
「可是你……」
「我說我沒事,你真-唆耶!」不知道為什麼,她愈是關心他,他心頭的無明火就燒得愈旺。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又來了!又說對不起,我都快听煩了!」他沒好氣地斥責。
「我很抱歉……啊!」她一說出口就發現自己又犯了他的忌諱,立刻捂住小嘴,用一雙準備挨他罵的無辜眼楮望著他。
「你實在是……」他受不了地翻了個大白眼,真是敗給她了。
滕霽冷冷地盯著他們,冷不防插上一句充滿嘲諷的話──
「不錯嘛!才短短幾天,你們相處得似乎很融洽。」
他們兩人臉色微變,這才驚覺方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忘了滕霽也在場!
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尷尬,周脈脈局促地看著滕霽,莫名地感到心虛,拚命想找些話來解釋,但她還未開口,武絕倫已率先否認。
「誰和她相處融洽了?你快把你的愛哭鬼帶走吧!我最受不了像她這種女人了。」
「是嗎?」滕霽看看他,又看看周脈脈,忽然伸手一攬,擁住她,道︰「那我就放心了,否則看你和脈脈這麼談得來,我還真有點嫉妒呢!」
周脈脈被他的手緊擁著,又听他這麼說,頓時全身僵直,大氣不敢喘一聲。
武絕倫可不笨,他冷眼瞪著滕霽這極具警告意味的動作,以及意有所指的影射,心里那團早就蠢動的怒火便整個狂燒起來。
「哼!我武絕倫就算缺女人也不至于去搶別人的老婆,省省你的嫉妒吧!」他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跨出房間,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一走,滕霽摟著周脈脈的手立刻放開,輕笑道︰「他真是個沒禮貌的家伙,對吧?」
「他……武先生只是比較率性……」她小心地措詞。
「他這樣損你,你還替他說話?」他故意挑她的語病。
「我……」她一呆,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火麒麟雖然個性火爆,但他同樣有著火一般的魅力,有時總會吸引著一些無知的飛蛾向他飛撲……」他側著臉低睨著她,嘴上像在開著玩笑,可是狹長精湛的眼瞳卻像永無白晝的黑夜一樣冰冷深沉。
她的心猛然一顫,背脊竄起了涼意。
他知道了嗎?知道她和武絕倫擁吻的事?她恐慌地猜想。
「你冰雪聰明,應該不至于胡涂,是吧?脈脈?」滕霽的聲音不帶任何暖意。
被他這麼盯著,罪惡感像條蛇一樣在她心頭鑽纏,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內心深處的騷動,把她心底浮動的感情赤果果地挑了出來。
「我……」她不安地喘著氣,說不出半句話。
「別忘了,你是我挑選出來的妻子哦!」他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是……我沒忘……」她怯聲道。
「那就好,來,放輕松點,我帶來一件金麒麟夫人特地為你縫制的旗袍,你進去試試看合不合身。」滕霽話鋒一轉,將一個大紙袋遞給她。
她接過紙袋,走進臥室,虛軟地坐在床上,不禁怔怔失了神。
飛蛾撲火是種什麼樣的心情呢?是無知,還是幸福?抑或是……痛苦?
突然,她拚命地搖頭,努力要把腦中不該有的想法搖掉。
不……她不會是無知的飛蛾,她明白自己的使命,從現在起,她要盡全力去喜歡滕霽,這才是她該做的事。
終于理出頭緒,她從紙袋里拎起一件繡著百合花的粉紫色旗袍,迅速穿上,梳理好長發,打開門,走向滕霽……
武絕倫直勾勾地盯著正走進餐廳的周脈脈,所有的動作都停頓,連同他的呼吸,還有心跳……
她穿著粉紫色長身短袖旗袍,婀娜多姿的曲線足以謀殺每個男人的定力,長發綰成一個高高的發髻,幾綹垂下的發絲繾綣著她美麗的輪廓和雪白的頸子,輕微拂動時,也似乎撩撥著每個人的心……
今晚的周脈脈就像個中國女圭女圭,玲瓏剔透的俏模樣,一現身就引起了餐廳里一陣騷動,許多外國人都瞪直了雙眼,驚艷之余,仿佛也恨不能將她收進自己口袋,好好珍藏。
武絕倫不得不承認,她的確美得讓人心驚,他的女人們也許比她獨立熱情,但沒有一個像她這般嬌麗可人,沒有一個能如此攪亂他的心……
下午,他從她那里回自己房間之後,不論站著、坐著、躺著都不對勁,腦袋里老是重復著滕霽輕撫她臉蛋的畫面,然後,他的胸口就像被什麼擠壓著一樣,悶得直想揍人。
Shit!這種事從未發生過,也從未有人能如此影響他的情緒,他還懷疑是不是傷口的細菌感染了腦子,才會讓他坐立難安,才會一想到滕霽和周脈脈兩人單獨在一起他就快抓狂!
真是瘋了!他搞不懂自己是欲求不滿,還是神經錯亂,明明只不過吻了她一次,怎麼就像中了毒一樣開始胡思亂想?
就這樣輾轉反側了一下午,他不但不能好好休息,反而更加疲勞,一肚子的火氣無法抒發,因此晚餐時間一到就早早來到飯店內的餐廳,叫了一杯酒解郁,只是才剛舒緩沒多久,周脈脈和滕霽就來了。
周脈脈怯怯地依在滕霽身邊,兩人有如一對璧人,同樣的中式穿著,雷同的優雅氣質,讓他們看起來相配極了,就好像天生一對似的,看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贊許。
武絕倫頓時覺得心煩,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少爺,你的傷還未復原,不能喝酒。」黑亮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唆。」他不悅地瞪了黑亮一眼。
滕霽和黑亮、白野打過招呼之後,邊替周脈脈拉開椅子邊看著他,笑道︰「怎麼了,絕倫,你看來心情依然不好。」
「被強迫來吃這頓飯,誰心情會好了?」他冷哼。
「脈脈,不知道絕倫是討厭看到我,還是你?」滕霽故意對著周脈脈道。
「大概是我吧!他一直很討厭我……」周脈脈低頭,幽幽地道。
她一進餐廳就強烈地意識到武絕倫的存在感以及懾人的目光,可是,她一直刻意不看他,避免和他對上視線,以免徒亂心神。
武絕倫愣了一下,她這句話听似自我調侃,其實上卻在調侃他。
這個膽小鬼嘴巴幾時變得這麼厲害了?是因為滕霽在她身邊替她撐腰的關系?
「你這麼美麗,我懷疑有誰會真的討厭你。」滕霽看著她微微一笑。
她回以一記嬌羞客氣的笑容,粉頰微紅。
他們兩人細微的互動看得武絕倫眉峰一蹙,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他一點胃口也沒有,滕霽不停地幫周脈脈夾菜倒酒,體貼入微,而周脈脈也一副被寵愛的神情,顯得相當開心,那張自從見到他之後就只會哭泣的美麗臉蛋,此刻正笑得像朵玫瑰般嬌艷欲滴……
這情景令他整張俊臉沉了下來,整個用餐過程幾乎沒說幾句話,只是冷冷地啜著酒。
黑亮和白野互看了一眼,他們跟了武絕倫多年,太清楚他的個性了,一旦他變得沉默少言,就表示他的心情糟到了極點,而通常這種時候,最好別去惹他。
「絕倫,你怎麼吃這麼少?」滕霽發現他幾乎什麼都沒吃,不禁關心地問。
這時,周脈脈終于忍不住偷瞄武絕倫一眼,其實非常擔心他的身體,但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我不餓。」武絕倫一手把玩著酒杯,淡淡地道。
「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滕霽盯著他。
「沒有。」
「是嗎?」滕霽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我們也別浪費時間了,直接來談談那天的事吧!」他不耐地切進主題。
「嗯,你對那天的事有什麼看法?」滕霽問道。
「我認為整件事是早就計畫好了,有人事先就鎖定我的行程,趁著飛機停在機場時在飛機上動了手腳,導致飛機失事,逼得我們跳傘,降落小島,之後又派人來狙殺我們。」他簡明扼要地道。
「沒錯,看得出來那場意外完全是經過設計的。」滕霽點點頭。
「我想知道對方是誰,還有那個神射手的身分。」他知道,滕霽必定已掌握了不少情報。
「你听過‘神話’嗎?」滕霽忽道。
「‘神話’?那是什麼?」他皺了皺眉。
「一個擁有強大勢力的組織,他們專門網羅最厲害的角色,在各個領域的佼佼者都是他們的目標,也幾乎都是它的成員。」滕霽的臉色慢慢變得嚴肅。
「這是什麼意思?」黑亮問道。
「換句話說,他們‘收集’全世界最強的人,好比說最厲害的殺手,最強的運動員,最高明的騙子,醫術最好的醫生,最富有的人,最有權力的人,最精準的神射手……」滕霽一一列舉。
「這怎麼可能做得到?根本是天方夜譚!」武絕倫覺得匪夷所思。
「所以他們才自稱‘神話’,因為他們做到了所謂的‘不可能’,最令人悚然的是不少世界各國政要或主政者也都是他們的成員。」滕霽冷冷地說著。
「天哪!果真如此,那他們的勢力就太可怕了……」黑亮喃喃地道。
「那名神射手就是‘神話’的一員?」武絕倫又問。
「‘神話’有四個最厲害的主將,道上稱呼他們為‘四天王’,他們的名字都很怪異,分別叫做不動、不老、不亂和不惑。」滕霽道。
「不動?這是那個神射手的名字!」武絕倫一凜。
「沒錯,他就是‘四天王’之一的‘不動’,蒙古人,是五年前世界射箭比賽的冠軍,箭術百發百中,出神入化,很早就加入‘神話’,經常奉命執行任務。」滕霽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連上網路,進入祥和會館的神通系統,叫出一張照片,再遞給他。
他接過來一看,果然是那晚那個高壯陰狠的射手。
「的確就是這個人,不過,那天除了他,還有另外五個人,其中一個我沒見到……」他蹙著眉,對那天那個始終未露面又打傷他的人比較在意。
「‘四天王’很少一起行動,但我猜想這次可能出動兩人帶領手下一齊攻擊你,可見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滕霽順口恭維他。
「哼!那我該感到驕傲嗎?想用幾個人就擺平我,太可笑了。」他狂妄地冷哼。
「不過,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何要對付少爺?」黑亮又問。
「你該問,為何他們要對付祥和會館?」白野立刻更正他的說法。
「問得好,白野。」滕霽看了白野一眼。
和黑亮比起來,白野的思緒敏銳多了,黑亮是上一任「黑無常」黑競的義子,忠心篤實,而白野卻是上一任「白無常」白擎的族人,也許是血緣關系,白野為人心機頗深,向來和祥和會館也保持距離,很難親近。
「那還用問嗎?他們八成是看上了我們五行麒麟了。」武絕倫冷笑。
听武絕倫把「我們五行麒麟」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白野的臉色顯得微怏。
「絕倫,你忘了他們上次差點就殺了天縱,這可不像是對五行麒麟有興趣的樣子。」滕霽輕聲駁斥。
武絕倫怔了怔,他盯著滕霽,倏地,一個想法在他腦中浮現。
「他們永遠只鎖定最強的,所以,他們要的不是我們五行麒麟,而是你──麒麟王!」他找出了答案,可是,這個答案讓他心里頗不服氣。
滕霽身為麒麟王是他投對了胎,但這可不表示他是最強的,那個叫「神話」的見鬼組織是用什麼狗屁標準去衡量所謂的「最強」?
滕霽贊許地笑了。「小霸王」可不是有勇無謀哪!不錯不錯,武絕倫的腦子不比江洵遜色。
「我也許該感激他們的抬愛,但老實說,成為他們的目標實在讓我很困擾……」他露出一種令人氣結的笑容。
「有什麼好困擾的?我看你就加入他們算了,省得把我們也牽扯進去。」武絕倫譏諷地道。
「我對什麼強不強的沒多大興趣,我只想待在祥和會館,當五行麒麟的主子麒麟王。」滕霽直盯著他道。
「是,有五個人能被你玩弄在手掌心里比去當‘神話’的一員有趣多了,對吧?」武絕倫啐道。
「呵呵呵……的確是很有趣。」滕霽又笑了。
周脈脈發現,滕霽真的很難捉模,時而沉穩,時而刁鑽,時而精練,時而頑皮,但不管如何,他的氣勢總是能壓制住任何人,即使是像武絕倫這麼狂霸的人,在他面前也略遜一籌……
這個男人,果然如母親所說,是個天生的王者……
武絕倫心頭不爽到極點,忿忿地別開頭,正好瞥見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周脈脈竟一瞬不瞬地看著滕霽,頓時有如火上加油,怒氣勃發。
「我要回房了!」他霍地起身,不客氣地道。
「那我們也上樓休息吧!脈脈。」滕霽跟著站起,扶起周脈脈道。
周脈脈一怔,突然有些驚慌。滕霽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他要跟她回她的房間嗎?
武絕倫也驚愣地瞪著他們,胸口一緊,像是被什麼打中一樣。
就在這時,滕霽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接听,半晌,臉色一沉,幾秒後,他才一臉惋惜地對周脈脈道︰「我有急事,得在今晚離開夏威夷,不能陪你了,真抱歉。」
「沒關系,你去忙你的事……」周脈脈連忙道,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絕倫,那脈脈就請你帶她回上海了。」滕霽對武絕倫道。
「嘖,真麻煩,我還以為我可以輕松了呢!」武絕倫言不由衷地冷哼,以臭臉來掩飾自己心里那抹怪異的松懈感。
「那我先走了,我們上海見,脈脈。」說著,他就當著眾人的面,彎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周脈脈則驚悸得不敢亂動,每次滕霽變得溫柔,她就覺得有點可怕,因為直覺告訴她,滕霽其實不是個熱情的人,她不明白他做這些小動作有什麼目的。
武絕倫的眉頭不自覺輕蹙了一下,而他這個動作,正好被白野看進眼里。
「絕倫,你要小心點,我認為‘神話’有可能再來找碴,如果你不願在這里待太久,就早點回上海。」滕霽抬眼看著武絕倫道。
「放心,他們敢再來,我會讓他們死得很難看!」武絕倫陰狠地道。
滕霽笑了笑,拎起他的帽子,轉身離開。
「白野,你駕直升機送滕霽去檀香山機場。」武絕倫朝白野下令。
「是……」白野應了一聲,跟上滕霽。
「黑亮,你也去,如果滕霽是‘神話’的目標,那他的處境就此我危險多了。」武絕倫盯著滕霽的背影,雖然很無奈,但保護滕霽也是他的責任。
「是。」黑亮點點頭,也跟著離去。
最後,武絕倫轉頭看著周脈脈,沒好氣地道︰「到頭來,我還是擺月兌不了你!」
「真抱歉……」周脈脈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
武絕倫又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率先走出餐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腳步已沒有剛才前進餐廳時的沉重了。
周脈脈急忙跟在他身後,一整個下午的緊繃頓時消散。
這一刻,她忽然有種感覺,與其和高深莫測的滕霽在一起,她寧可待在這個凶悍又霸氣的武絕倫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