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提心吊膽好幾日,就怕鐵無極心生不悅,真拿孩于們出氣,但老天爺似乎是站在她這邊,白雪梅崗下來後,鐵無極待她雖稱不上軟言好語,可也沒發過脾氣,夜晚熄燈睡時,他擁著她,辦些只有夫妻間能做的"事",那些"事"總讓賀蘭招架不住他的攻勢,任由方寸著火,與他燃燒到永遠,那一刻的他是天底下最溫柔的人,點點滴滴匯聚成川,她感覺到歸屬,仿佛前生注定,她合該是他的人。
渴望。
她太、太渴望有個人能愛她,這個體會近來沖擊著她,愈現明顯。
那感情她無法解釋,直覺得有別于孩子們對她的依賴。孩子們愛她,她自是清楚,只是心中所盼所求的情感更加復雜,辛中帶甘,甜里留苦,連想著鐵無極,或偷偷瞧著他的睡容,沒來由便要發笑……她的心向著他了,也渴望對方的心里多少有著她的影兒。
午後,陽光斜斜照入房內,一只縴手撥開床帷,賀蘭再也待不下去了,腳傷早好了大半,卻被鐵無極禁足不得下床行走,她乖乖照做,因為他威脅著要把孩子們趕出寨子。
唉……無奈何的嘆氣,賀蘭終究隱忍不住,偷偷地下床,地面的涼度讓剛出被窩的足尖微微發顫,她低頭尋找繡鞋,在床底下將它們拾了出來,然後目光停駐在那只竹籃。
會心一笑,緩緩揭開蓋子,那團雪球眨巴著大眼望向她,皺皮了鼻頭。
"今天過得可好?"撫模柔軟的兔毛,賀蘭學它眨了眨眼。
白兔沒理會她,頭一偏,自顧舌忝起糖球,吃得津津有味。
那是她的喜糖,沒人要吃,舍不得丟便收了起來。她不愛甜食零嘴,卻瞞著鐵無極把白兔的胃口養刁了,那兔子吃慣糖球,竟不食清淡的蔬果,長得肥圓多肉。這還不夠離奇,有時竹籃的蓋子被掀開,它沒了蹤跡,不知跳到哪兒閑逛,過些時侯,又無聲無息地返回巢穴,實在令人費解。
拿了些水喂它,賀蘭依依地又嘆氣,"你要乖乖的,別四處亂跑,哪天回不來,沒人給糖吃,你豈不是要餓死?"
蓋上竹籃,端正放回原位,她從未忘記鐵無極的警言,這只兔兒她踫不得的,每回總匆匆忙忙,不敢光明正大的抱它,萬一被瞧見了又要惹他生氣,好不容易才和平相處,她不要他怒目相向。
心里掛念孩子們,這幾日在閻王寨不知習慣與否,由春碧那兒,她知道鐵無極安排他們到學堂上課,小三子和大寶還加入護衛隊,課余便跟著習武。
隨手整理發絲,賀蘭罩上薄衫,想趁沒人注意悄悄去探望孩子們。
來到後院,情景跟以往有些許不同,原先的廂房重新規劃,變成七、八個獨立的房間,賀蘭覺得好奇,推開其中一扇房門,里邊空間不十分寬敞,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床鋪、桌椅等都是新物,床邊還放了幾件摺疊整齊的孩童衣物。她推開第二、第三以及後面所有的門,發現陳設大同小異,是為那群孩子們準備的房間。
然後,就是感動,那男人雖說口口聲聲地威脅,其實早應了她的要求,肯讓孩子們留下,將這群無依孤兒納入閻王寨的羽翼之下。
對心中那人,賀蘭有千萬分感激,怕用言語也無法傾釋。
突生的叫喊打斷此刻心緒,賀蘭循聲而去,在另一邊的園子里找到孩子們,幾雙眼全瞧住樹上,仿佛發現了什麼詭怪的東西。
"我來了!你別動、千萬別動!"小三子扯嗓,七手八腳便要爬上樹干。
"甭怕!你若抓不住,我在下頭接著!"大寶張開肥肥手臂,滿臉是汗。
"你們……這是做什麼?"
"蘭姐姐!"
孩子們像見著了救星,賀蘭快步過去,螓首隨著孩子的手勢一抬,差點兒沒厥了,濃蔭的枝葉下,露出盼語一顆頭顱,小小身子半垂在外,細瘦的臂膀狠抱著枝椏,隨時就要掉下來了。
"方才有只雛兒落到地上,盼語獨個兒爬上樹,想把小鳥送回巢,可上得去卻下不來,若大過使勁兒,樹枝端的鳥巢會被震落的。"虎妞簡單說明,邊指出鳥巢的位置。
"我的老天……"這樹又高又大,盼語竟爬了上去,賀蘭捂著嘴心中七上八下,瞥見一旁的男孩,不自覺的驚叫︰"小三子你下來,不準再上去!"要是待會兒兩個孩子全掛在上頭,那才真雪上加霜。
"蘭姐姐,我可以的。"小三子已攀住樹干。
"你上去也抱不動盼語。"她捉下小三子的手,急速喊著,"快去前廳找人來,快!"
"好。"小三子撒腿飛奔,一下子不見蹤影。
賀蘭翹首望進女孩驚懼的眼瞳,試圖安撫,"盼語,別緊張,別怕,不會有事的,捉緊樹枝,再撐一會兒,不會有事的。"她聲音輕顫,當樹上的小身子再度下滑時,賀蘭和其他孩子忍不住驚叫。
撐不到人來了,當機立斷,賀蘭撩起裙擺往上爬。
"蘭姐姐!"她听見底下孩子的叫喚。
原來爬樹不十分困難,手腳並用一點點的向上前進,但瞬間激起的勇氣無法全程維持,在回首瞧了眼高度後,賀蘭四肢不爭氣的發軟,勉強露出微笑,她繼續朝盼語攀去。
"盼語……抓住蘭姐姐的手,不要往下看,蘭姐姐抱住你。"
緩慢地伸出手掌,賀蘭鼓勵地勸著,但盼語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怎麼著,怔怔望住她的手卻不移動,眼中有明顯的恐懼。
情況瞬息萬變,枝干傳出斷裂聲響,猛地傾斜下來,盼語尖叫,小小身子往下墜落,賀蘭也尖叫,不顧一切撲去,一大一小眼睜睜就要跌下,樹底下的孩子亦放聲驚喊……
同樣一大一小兩條身影,如風如魅地竄來,賀蘭穩穩摔進男子胸膛,熟悉的氣息籠罩過來,她本能捉緊他的衣襟,抬起雙眸,撞入鐵無極冒火的瞳中。而盼語完好無傷,在墜地的千鈞一發讓丹心撈住了,瘦小的身軀竟如八爪章魚般緊附著男孩。
危難雖已消除,現下的寧靜卻更加可怕。鐵無極臉色蒼白,猛地咆哮,"天殺的又惹出什麼禍端?!"
"無極……我、我……"賀蘭驚魂未定,雙唇無血色,瞧見丹心抱著盼語,一顆心稍稍緩和,小小口喘著氣,"沒事了,什麼麻煩都沒惹……盼語……盼語開口出聲了,她肯講話了。"想尋盼語確定這一切,才動了動,腰間突地箍緊。"管她說不說話!"鐵無極打雷的聲響嚇得四周噤若寒蟬,"誰準你下床的?"
他懷中既堅定又溫暖,眉梢嘴角的風暴卻教人發寒。賀蘭貼著他,眨著無辜的眼楮,"春碧告訴我,說、說你今早出寨……你怎麼就回來了?"
"我不可以回來嗎?"聞言他又吼了一聲。"你好好說話嘛……"她撇撇嘴,眼眶濕漉漉的。
見狀,鐵無極仰天嘆氣,怒意未消,他抱著她旋身欲走,對丹心拋下話,"其余的事交給你。"
"爹……"
爹沒空暇理他了。丹心甩不掉懷里的女娃,雖然重量輕得嚇人,他極不習慣別人這般親近,厭惡地,俊朗眉心已起皺摺。
"喂!這個拿去,你放開我。"
盼語怯怯抬起頭,珠淚晶瑩,望見他遞來的東西,竟破涕為笑,不自覺的啟口︰"你救了它們……你救了它們……"
鳥巢僅掉了幾根干草,雛鳥們全安然無恙地窩在里頭,一只也沒少。
???
回到房里,賀蘭再次被丟進軟被里。
"無極,你听我解釋,我在床上已——"
他根本沒心听她說明,唇迅捷抵住她的小嘴,舌長驅直入,與她糾纏了起來,狠狠吻個夠後,他滿身的怒潮轉為,勉強捉回心思,他撐起半身打量眼前的臉龐,柳眼梅腮,菱唇教他吻腫了,泛出圓潤欲滴的光澤。
"還在不高興嗎?"微睜開眼,她靜靜凝視他,情絲難分難解,將地捆得緊縛,緩緩撫觸他粗獷的頰邊和下顎,那是種不自知的動作,只為了親近他、憐惜他,還有……愛他。
她愛他呵……芳心又酸又甜的悸撼,全為了這個男子。
對于她的問題,鐵無極搖搖頭。近來,好容易就讓人挑起脾氣,尤其是她……思及方才的驚險,他心跳陡地轉急,仿佛從未有過這般的心緒,惱她不听他的警告隨意下床,惱她不顧自身安危,惱她……惱她有本事教他怒氣沖天。
"無極,我有件事要——"
"又要求我了。"他截口道。
賀蘭怔了怔,搖著頭抿唇笑了,"你听人家說完嘛,我……想謝謝你。"
挑高劍眉,鐵無極沒出聲追問,翻起身除掉她的鞋襪,感覺蓮足欲離他的掌握,他扣緊她的小腳,轉頭瞪了賀蘭一眼。
"別動。"
"一點兒都不疼,能走能跑,你別費心了。"賀蘭臉蛋微赭,瞧他不搭理人,只顧著檢視她的小腳,盯住那片寬闊的背項,她溫柔細語,"你對孩子們所做的,是我長久以來想給他們卻又無法辦到的事……他們無父無母,不能擁有正常的環境,但你做到了,願意收留孩子們,我和他們不再分開……我、我滿心歡喜又滿懷感激,你不僅是我的夫君,亦是我一輩子的大恩人。"
這些話似乎沒傳入鐵無極的耳中,背對著她,大掌在玉足上拿捏一番,確定無事後才轉過身來,他神色自若,教人讀不出心思。
"往後再爬樹,我就把那群小鬼送走。"
他又恐嚇她了,不過賀蘭這回沒那麼好騙,她學會評估他話中的真實性。
美眸溫柔似水,她舉起小手發誓,乖順地承諾,"我答應你,再也不爬樹。"
鐵無極雙眉忽地攏緊,瞥見她手腕內側的擦傷,像樹枝刮過的痕跡,很輕微的傷口,在雪白肌膚上卻十分醒目。
"還有,我討厭女人動不動就受傷,傷口留在身上教人倒盡胃口,丑死了。"
"我、我盡量不受傷便是……"望著擦傷,僅丁點破皮罷了,沒多大痛感……她讓他倒胃口嗎?賀蘭怔怔思索著,不知為何他又板起臉孔。想不出答案,賀蘭決定由它迷糊,但是,才剛剛回過神還未及說話,卻再度愣住了。眼前,鐵無極竟月兌去上衣,精勁的胸膛展露無遺,發髻松開,黑絲散在肩上,渾身的狂放不羈,他踢掉靴子,雙手慢條斯理地解開腰綁。
"無極,你……你做什麼?!"賀蘭瞪大眼,雙頰迅速燥熱起來。
這天真的問題惹得鐵無極發笑,手一松,褲衫利落地滑下,他赤果果在她眼前,賀蘭驚呼一聲,本能地閉上眼楮,唇瓣已讓他獲住。輕推著她,兩人順勢倒在床上,那男性軀體密合地貼緊,擠壓著她柔軟的胸脯,刺麻感覺穿梭全身,賀蘭受不住輕輕發顫,男子粗嘎的低喘在耳畔響起。
"沒有你,我做不了什麼的……"他壞壞低笑,手指惡狼般探索著她的嬌軟,"我們要做什麼,你難道不明白嗎?"
"你總是這樣……我們好好說些話,不好嗎……"
"好。"他的攻勢更猛,淹沒了理智,只有原始,"一會兒我听你說。"
"無極……"軟軟申吟,已分不清楚真實空幻,她瞧見他眼中的,復雜的眼瞳深處映出兩個自己,放蕩而激狂,她愛他,已無法自拔。男子朝她俯下,翻覆著亙古以來的旋律,她不再矜持,願為一人放縱美麗。許久,當紛飛的激情歸于寧靜,思緒卻加倍清晰。
賀蘭累了,偏偏難以成眠,靜靜體會著他在身邊的感受。這時刻,她仔細端詳男子的面容,柔荑春風般撫過剛峻的線條,他的五官是利落的刀刻,嚴酷粗獷,眉心雖緩,皺紋已難磨滅。
"無極……"她無聲地喚著,將吻印在他的眉心,幽幽嘆了口氣。
情一動,萬事皆苦。
他怎麼看待她?可有丁點兒在乎她?去猜想,苦;不去想,更苦。
然後是夢。鐵無極沉醉其中。
白皓皓的天地,梅花似雪,那女子一身白衣,背影娉婷若裊,獨自駐足在梅樹下,風落梅瓣,隱約的梅樹清香……他身在何處……
"無極,你怎麼了?"
是誰喚他?鐵無極不願理會那個聲音,只想跑到夢中女子的身邊,她是軟綿綿的一攤,他腳步虛浮,如何也近不了她的身。
那女子終于回身,明眸依舊動人,朝他嫣然一笑,風陡地強勢了起來,滿天的梅瓣遮住視線,轉眼間,佳人難尋……
"雪梅!"暴喝而出,鐵無極猛然彈坐起身。
氣息無比紊亂,他感覺身旁有人,一抬頭,直直撞入賀蘭清靈的眸中,神魂又是震撼,竟分辨不出夢中的臉孔,真是雪梅?抑或是眼前之人?
沉重氣氛包里而來,賀蘭默默瞧了他一會兒,忽然微微笑開,"做惡夢嗎?瞧你流了一額的冷汗。"
捉住那為他拭汗的小手,鐵無極心魂未定,他竟在害怕,卻不知靈魂深處在懼怕什麼,覺得某些重要的東西就要從此失去。
張開雙臂,他用力抱住賀蘭,狂烈地尋找她的唇,仿佛這麼做天地也為他所控,他不會失去,不再失去。
"別走!永遠別想從我身邊跑開。"
"好。"她合上眼,輕緩應聲,淚水卻戳破強裝的瀟灑,憑藉本能回應熱情,心在抽痛,她故意忽略。"我不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到那時,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你……"
"你是我的,永遠都是。"他低吼,已揚起熾熱的情潮。
???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臨窗而立的梅樹剛發新芽,點點女敕綠點綴在枝椏上,盛開一季的白梅如今悄然飄零。
將手中書本蓋上,賀蘭盈盈起身步出外頭,惆悵毫無預警襲擊而來,心底一陣酸苦,她下意識朝梅樹走去,直踏上滿地的落梅花,雖已凋零,依舊純白如雪,氣息微動間,還留清香一抹。
他心中女子似這落地的花瓣,芳影無蹤,佳人已逝,那容顏卻縈回于心,永難磨滅。這一時間,賀蘭心緒萬分復雜,同情鐵無極,也同情雪梅。
失去一心所愛的人,那苦必定無法測量,他用情太重便傷得更深,賀蘭模糊思索著,想著若有日心中最重要的人不在身邊了,自已又該如何?
該如何?她毫無頭緒。然後腦海中浮現鐵無極的面容,恐懼猛地翻涌而起,她不要失去他,縱使終此生他不會愛她,她仍要在他身旁等待。
想通這一層,賀蘭內心踏實許多,拭淨雙腮的濕意,不明白為何要掉淚,她想,若教無極瞧見這模樣,他肯定又是一臉的煩躁和無奈了。
嘗試擺月兌沉重,賀蘭的唇角上揚,那抹笑美好而堅決。
她漫步在回廊上,眼角卻瞥見一個身影鬼祟的穿過拱門,自然的放輕步伐,她慢慢接近,忽而困惑出聲︰"你跟人玩躲貓貓嗎?"
"啊!"幸好丹心膽子夠大,反應迅捷,他猛然轉身瞪住賀蘭,一只手已自動捂緊嘴巴。放下手,他壓低聲音,"你嚇人啊!"
"你又玩得滿頭大汗了,被風一吹會得傷風的。"
"誰在玩啊?"聞到手絹上的香氣,丹心沒動,反而抬高臉龐,讓她擦著額上的汗,"我有急事……我要走了。"說著,他連忙要跑。
"你要去哪里?為什麼鬼鬼祟祟又吞吞吐吐的,不說清楚不準走?quot;難得,她拿出"後母"的本色,一把揪住丹心的臂膀,聲量加大。
"噓……別聲張!"丹心小臉全皺在一起,"放開我啦!男人的事女人別管。"
"你不告訴我,我就……就放聲大喊,讓大家全听見。"她竟然學會威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都得拜鐵無極教導有方。
接著,賀蘭真張開嘴作勢要叫,丹心好緊張,伸手捂住她的嘴,妥協地說︰"你別叫,我說了便是。"末了,他還啐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煩。"
"你罵人。"她指控著,又作勢要叫。
"沒有啦!你別再嚷嚷了行不?"丹心無力到了極點,見四下無人,他咬咬唇,頭一甩,將計劃全盤托出,"今早武四叔捎來消息,山坳外的林地發生大火,那地方離閻王寨好近,若火勢延燒過山坳外圍的河流,寨子就危險了。爹知道後便帶著人馬前去支援,他不讓我去,可是我要去。"
"你怎麼去?"擔憂瞬間鎖住秀眉,大火燎原的可怕她自是清楚,那火勢不燒光所有的東西,絕不停止。
咽下口水,丹心慢吞吞地說︰"廚房準備食物和水要送去,我從酒窖里偷了爹的'十里香',把那個負責駕車的人灌醉,他八成到明天正午才會醒吧……"
"你怎麼可以偷酒把人灌醉?!"賀蘭睜大眼楮,跺了跺腳,擔憂顯而易見,"還有,你別想單獨送東西過去?quot;
"你待怎樣?我做都做了。別張揚!我可沒時間同你耗,放開啦!"他邊說邊要甩開她的手。
賀蘭握得更緊,明眸一溜,心中已有計較,"我不想怎樣——你去,我也要跟。"
???
丹心熟練地駕馬,車上載滿食物和清水,速度平穩的朝目的地前進,幾乎所有事全按著計劃進行,只除了坐在身邊的女子,他鼓著臉蛋,滿不是滋味。
"你湊什麼熱鬧?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
"要我在寨里等著,我放不下心。"捉緊車沿,賀蘭挨著男孩,"張羅吃的,送送茶水,這些我還做得來,不成問題……怕就怕你爹生氣,又要凶人。"
"要凶也是凶我,你排第二。"
"瞧你說得輕松。"
"既然怕,又何必來?"
"我寧願挨你爹罵,也不能讓你獨自一個人來。"
丹心怪異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掩飾什麼,突然"駕"地一聲,用力揚動韁繩,馬車加快速度奔走起來,約莫兩刻時間,通過地形奇異的山坳,前路變得平坦寬敞,隱約听見河流聲響。
另一邊,男人們已將火勢控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截住火源,鐵無極滿身灰黑與其他人立在河岸不遠處,目光專注在那片火焰上,他們早在火的周圍做處理防止它擴張,火燒不過來,待圈內的東西燒盡,火勢便易于撲滅。
"大哥,事有蹊蹺。"四當家武塵走近鐵無極,亦是滿身滿臉的髒污,他炯炯地注視火光,雙眼眯了起來,"剛入春,林火就燒得如此熾旺,而且火源並不集中,這現象以往從未有過。"
"你認為有人蓄意縱火?"鐵無極眸光深沉,與武塵有相同看法。監視眼前亂竄的火舌,他沉吟一會兒才說︰"當務之急先撲滅大火,方圓十至內加派人手巡邏,往閻王寨的山坳安排兄弟輪番戒備,其余的事回寨後再做商議。"
"是。"武塵還想說地在麼,注意力卻讓對面河岸一個奔跑的東西吸引,"寨里送吃的來了。"
鐵無極同樣細眯雙眼,隱約覺得不對,那馬車沒循著指示的路線前進,他已下達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火源圈內,馬車這樣闖入,無疑是送死。他氣運丹田,欲發出嘯聲做為警告,待瞧清駕車之人,一股氣卻岔在胸口,引來強烈咳嗽。
"丹心……還有大嫂?!"在旁的凌不凡叫聲沖霄,震驚四周。
鐵無極怒喝出長串詛咒,臉色寒似冰霜,胸口如中巨錘,恐懼感瞬間鎖緊他的咽喉,全身仿佛掉進冰窖里,他用力地喘氣,足下發力,人已要飛奔過去。
"大哥!"武塵突地出手,由後方纏住鐵無極的肩頭,鎮靜地喊︰"火勢太大,去了,只是多添人命。"
"放開!"大喝一聲,鐵無極使力欲將對方震開,可是武塵十分頑固,放棄他的肩頭又纏住他的腰身,而凌不凡此時也來阻撓,鐵無極一時掙月兌不去,讓兩個結拜兄弟壓制住。
"大哥莫急!只要他們度得了河便平安無事。"凌不凡首次見到鐵無極這般失控。
若馬車真出事的話……他不敢往下想,颼颼的涼意爬上背脊。
然後,鐵無極不再扭動,所有人都動也不動,眼睜睜瞪著對岸的馬車。
那火如此嗜食,囫圇地吞噬原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逼近任何助燃的草木,終于,馬車察覺危急,想抽身已屬絕望,轉眼間來時路變成火海,僅存一線生?-往河流藏身。
無盡跳躍的熾紅,丹心竟冒了一背冷汗,起先馬匹便感受到空氣中的怪異對流,他沒警覺仍執意闖入,等一道道熱風撲面而來,想回頭為時已晚。
"丹心,往河里去!"賀蘭喊著,緊閉雙眼,飛散的煙塵遮蔽了視線。死命握住車沿,她只能無助的祈求上天。
火舌席卷而來,千鈞一發之際,兩個人連同馬車栽進河里,無數火苗落在河面上,部分熄滅,部分卻頑強抵抗,水與火本難相容,但火勢仍劇烈竄燒著,改變了流水的溫度。空氣太過灼熱,馬兒僅在水面上探出半個頭,掙月兌韁繩朝對岸安全的游去,丹心抱住馬的頸項,回頭對賀蘭伸出手喊著,"握緊……"後頭的話變得模糊,讓水淹沒過去。
在水底行動十分不易,賀蘭奮力勾住丹心的手,水漫至耳際,而強風助火,將火舌吹向河面,數不清的小火球因風亂揚。馬兒拖帶丹心賣力掙扎,緩慢游向安全之地,在丹心捉住賀蘭時,負擔突然沉重,馬匹竟倒行幾步,就這刻,一團火點撲過來,對著丹心飛墜而下,賀蘭不能出聲,緊緊看著男孩焦急的臉,然後她松開自己的手,馬匹拉住丹心再次向前,那團墜火則跌進水里無影無蹤。
"蘭姨——"丹心驚惶大喊,搜尋不到賀蘭的身影。
一聲狂嘯由鐵無極喉中逸出,眼睜睜瞪著那個景象,奮起的力量貫穿全身,他甩開了兄弟們的制束,施展輕功撩動水面,筆直地沖進滿天火焰的危險中。見狀,武塵和凌不凡也發足追來。
"帶丹心離開!"鐵無極喊道,手如鷹爪扣住丹心領後。
"蘭姨不見了!我去找她!"男孩回頭叫道,扭不出父親的掌握。
父子倆相互瞪眼,鐵無極突然使勁一提,丹心被丟向空中,穩穩讓武塵截住身子。
"爹!"丹心又叫,小臉紅通通的,連眼楮也燻紅了。
"走!"嚴厲的命令,鐵無極翻身落入河里。風夾火再次襲來,武塵和凌不凡不再停留,護住丹心雙雙返回岸邊,兩人衣衫已燒出破洞,連發須都無法幸免,好不狼狽。
"爹……蘭姨……"緩緩喃著,丹心全身濕漉跌坐于地,望著變色的河面,流露出罕見的脆弱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