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順利成功,雖然身體狀況不佳,術後恢復情形很差,但方靖遠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經過幾天的休養及藥品的補充體力後,在言澍的安排下,方靖遠轉院,病房位于石宸寰所住的樓層之下,個人病房,還有二十四小時的私人看護。
如此一來,在狀況穩定後,方瑋即可銷假上班,在方靖遠的堅持下,晚上也不需留在這里照料,比起之前,一切變得順心。
方靖遠很滿意現狀,可對這樣的轉變,心中當然起疑,但只要一提起,方瑋就用公司福利及保險費帶過,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
然後,是言澍的存在,攫走他大半的注意力。
第一次見面,從方瑋看他的表情,方靖遠就知道這名男子便是曾在孫女口中出現的那個人,而且自看護及護士那里,也大概得知能住進這家醫院,全賴他的安排。
只是,他還有問題,很想探究。
「我想喝現打的果汁,你去外頭幫我買好不好?」剛用過晚餐,方靖遠趁看護休息用餐時向方瑋要求。
「我請林阿姨待會兒去買好不好?」方瑋想多把握陪他的時間。
「林太太照顧我很辛苦,怎好意思這樣麻煩她?」方靖遠擰眉。
「不然,你幫我……」方瑋轉頭看向言澍。
「你這麼不想幫我跑腿?」方靖遠動怒。「算了,我不喝了。」
「不是啦……」方瑋想解釋,卻又怕像在辯解,只好答應。「好、好,我去買,等我回來哦!」對言澍使了個眼神要他幫忙照顧,她離開病房。
直到腳步聲去得遠了,言澍才走到床旁的椅子坐下。「請問,有什麼事嗎?」
「欸,被識破了……」怒意在霎時間全然消散,方靖遠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言澍微笑看著他。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知道方靖遠的脾氣很好,即使病痛纏身,也從不曾吵鬧要求,更別說是為了一杯果汁發怒。
突然變得任性,定是為了將她支開。
「言先生,有些事我想問你,若是猜得不對,就當我沒說過。」方靖遠不安地搓著手,斟酌著措詞。「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綾羅紡織的律師?」
「是。」言澍頷首。不曾隱瞞,是為了試探方靖遠的反應,那時,乍聞綾羅紡織,方靖遠的神色震動了下,雖只一瞬間,並沒逃過他銳利的眼。他一直等著,等方靖遠主動找他談。今天把方瑋遣開的舉動,他並不意外。
「是……石宸寰要你來的嗎?」雖然方瑋說他們是因車子擦撞認識,但他總覺得沒那麼巧。
不清楚他知道多少,言澍心里衡量,須臾,才點頭應道︰「是。」
「難怪。」方靖遠苦笑。「那你也知道方瑋和我其實……沒有血緣關系了?」
既然他什麼都知道,言澍也不打算隱瞞。「她一直以為您不知道,堅持不肯認石宸寰。」
「怎麼這麼傻……」方靖遠低喃,而後欣慰微笑。「她是個好孩子,帶她去吧,她陪了我這些年,也該夠了。」
「我答應過她,除非她自己開口,否則我不會提起這件事。若可以的話,您知道的事,我想也暫時先別跟她說。」他怕她胡思亂想的小腦袋,會擔慮更多。
看著他俊傲的面容,方靖遠心里不住思量。
在他面前,這男人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但那存在感,卻是讓人無法忽視。他把一切隱藏得極好,讓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反倒是方瑋,心思耿直的她不懂掩飾,視線常會不自覺地跟隨著他,眼中的愛戀和依賴是那麼明顯。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對方瑋,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因為石宸寰的命令才接近她?」既然石宸寰已找到方瑋,他不用擔心他走了之後沒人照顧她,他只擔心,這位言先生是否也愛著方瑋?他很怕,這只是方瑋的一廂情願,最後會受傷。
這話,問住了他。言澍雙手交握,平穩無波的面容出現豫色。
要完成石宸寰要他娶她的願望,又能讓方靖遠放心,該選哪個回答還需要考慮嗎?但話到了喉頭,腦海中浮現她的笑靨,竟無法月兌口而出。
他不敢認真,他也不能認真,他只能扮演好保護者的角色。
方靖遠頗感驚訝。雖然幾不可見,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顯露情緒,而他不過是問了和方瑋有關的事。
「你和方瑋真是擦撞認識的?」他換了話題,不再追問,因他已得到他要的答案。越是猶豫,越是透露了隱匿于心的訊息。
言澍難得有窘迫的時候。該死的,那帶著微笑的表情和變了話題的態度,分明有鬼。老人家老愛妄下評論!
「沒錯,我是後來才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他很快就恢復泰然自若。
「我沒想到石宸寰會隔了這麼久才找來。」方靖遠嘆了口氣。「要是她知道,應該很高興。」
言澍知道他說的是林螺。「之前找人困難重重,不像現在只要調閱戶籍資料,很快就可以找到。」
「也是,虧得石宸寰記掛這麼多年,也不枉她這麼念著他了。」方靖遠低道。「其實,我該感謝石宸寰,要不是他,我不會這麼幸福。」
「您不介意?」言澍很詫異。一個男人為他人扶養孩子已屬寬宏大量,更遑論是接受妻子心系他人。
「介意什麼?知道她心里也有我,這就夠了。這種老人家的感情,你們年輕人不懂。」他微笑搖頭。「石宸寰還好吧?之前看報紙,他的身體狀況好像不太好。」
「他也住這里。」言澍回答,心里玩味著那番話。是否年齡未到,體驗未到,他無法理解那樣的境界?
「那好,我和他可以比賽看誰先到她身邊了。叫他別贏我,他得留點時間和失而復得的孫女相處,這一點,我已經快棄權啦!」
言澍聞言勾笑。原來,她的開朗全來自于他,就連面對死亡,都能那麼積極正面。
「到時你得幫我勸方瑋那孩子想開點。」原本他放不下心,如今有人守著,他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只要是人,終究得走這一遭,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會的。」言澍給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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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瑋買了果汁回去,看護也剛好回來,方靖遠一直趕她走。她拗不過,只好離開去探望石宸寰,看她提早到,石宸寰可高興的。
回程的路上,方瑋質問︰「你剛剛有沒有乘機跟我爺爺說什麼?」
「沒有。」言澍答得干脆。都是方靖遠跟他說的,他可是什麼都沒說。
「真的?」方瑋挑眉看他。離開前,她明明看見爺對他笑了下。
「嗯。」他點頭,沒再回答。
見他不說話,方瑋也跟著低頭不語。
她總覺得,他有些變了。
他變得體貼溫柔,不再用話激她,也不再和她唇槍舌劍,不僅在兩位老人家面前維持溫文的形象,連私底下都這樣,讓她有種說不出的距離感,她好懷念那個面貌凶惡的他。
沉默間,車子來到她家門口。
「早點睡。」言澍打開中控鎖。
開門下車,方瑋又突然探頭進來。「跟我進來一下好嗎?我有事請你幫忙。」
「你還在弄網拍?」言澍熄火下車,跟她走進家門。
燈一亮,不見上次凌亂的慘狀。
「要我幫什麼忙?」他問。
方瑋粉臉微紅,把帆布包往茶幾一放,深吸口氣,回頭看他。「過來一下。」她朝他招招手。
「什麼事?」言澍沒動。她閃耀羞怯及意圖的眼神讓他覺得不妥。
他真的怪怪的!方瑋氣鼓了雙頰,直接逼近他。「你在怕什麼?」
他怕會公私不分。只要扯進個人情感,事情會變得復雜,他只能退回面具之後,做好守護者的本分。
沒將心思顯露,他溫和一笑。「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就是一副讓人這麼想的樣子!」方瑋氣不過,一把捏住他的雙頰往旁拉扯。「笑成這樣很惡心耶!你的大哥臉咧?」
言澍也不掙扎,就這麼任她揉捏。
原以為可以激起他的怒氣,這反應讓她好沮喪。方瑋停下動作,手緩緩下滑,停在他的胸前,被羽睫半覆的瞳眸里滿是被拒于外的難過。
「我做錯什麼?」她的聲音啞啞的,听起來情緒很低落。
有些事,她好想跟他分享。
想跟他說,主任沒針對她的請假大肆刁難,反而要她有困難直說,讓她好感動;想跟他說,他提供的好方法,讓業務不敢再造次,巧因直夸她聰明;想說機車又跟她鬧脾氣發不動,想說午餐發現了一家好吃的拉面店,好多好多事,有的沒有的,她都好想跟他說,他的態度,卻讓她說不出口。
她的音調,讓言澍的心頭變得沈窒。她什麼都沒做錯,錯的是他,沒拿捏好分際。他伸手將她輕擁入懷。「因為我對在乎的人反而會變得小心翼翼。」他低嘆了口氣,是說詞,也是真實。
他的低喃,混和了心跳聲撞進耳里,方瑋先是愣了下,而後整個臉紅了起來。他說……他在乎她?
「我沒听清楚,再說一次!」她仰起頭,著急喊道。
回應她的,是他溫暖的吻。溫暖,短暫,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就已離開。
「我該走了。」他怕再待下去,他會管不住自己。
這樣哪夠?她還沒吻過癮啊!「等一下!」方瑋揪住他的衣襟扯下,踮起腳尖主動吻住他。
動作太猛,甚至還撞痛了他的唇,但那笨拙的技巧,卻如火燎原,點燃了所有潛藏的情感。他緊擁住她,霸道地吻她,掠奪她所有的呼息。
貪婪的變得難以壓制,他要更深的吻,要她,想用所有的心力去愛她……
愛?!這個字眼將他嚇出一身冷汗,他放開了手。不,他不能愛她,愛會讓人變得自私,他無法想象,若有朝一日她愛上別人,他是否還能平心靜氣地守在她身邊?他做不到像方靖遠那般無私,平衡會被破壞,他不能愛上她!
「你之前說的還是不對,我喜歡你,當然不討厭你的吻。」沒發現他的異狀,方瑋說出心里的告白,玩弄他胸前的鈕扣,羞得不敢抬頭。
話語里的甜蜜,轉化成他心里的苦澀,言澍深吸口氣,將它壓下。
這樣很好,她愛上他,會和他結婚,完成石宸寰的心願,而他,也會恪盡職守,保護著她。
「我真的該走了。」不敢看她,言澍在她額上輕吻了下,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
他說,他在乎她……撫著唇,上面仿佛還留有他的溫度,方瑋臉又紅了起來,卻壓不住不停上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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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一早上班,就見方瑋趴在桌上,駱巧因關心問道。
「頭有點痛,而且想吐。」方瑋勉強抬頭,如此簡單的動作,就讓她覺得好不舒服。
「你臉色好差,請病假回去吧。」
「不行,我請的假夠多了。」方瑋搖頭,撐著坐起,這一動,讓她的胃一陣翻騰,她連忙深呼吸忍住。
「你不照顧好自己,怎麼照顧你爺爺?」溫柔的駱巧因難得板起臉。
「我身體不舒服還要被你凶啊?」方瑋咕噥,感覺身體好虛弱。
「我這是關心你。」駱巧因好氣又好笑。「看你最近心情都不好的樣子,又不照顧自己,難怪會生病。」
方瑋揉揉額角,被說中心事,不由得長嘆口氣。
沒錯,她最近心情真的不是很好。
在醫師的建議下,爺轉到了安寧病房,這也意謂著死亡的分離近在眼前,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花了好些時間才能接受。
還有言澍的事,也讓她好不安。他幾乎把男朋友的角色扮演得完美無缺,細心、體貼、呵護,找不出任何缺點,但越完美,越讓她覺得不真實。
她見過他的另一面的,脾氣差、嘴巴壞,會怒會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管她再無理取鬧,都一逕帶著包容的笑,像是什麼都無所謂。
她至今還是不懂為什麼他會變得這樣,害她老是像個笨女人似的,不斷地逼問他是不是真心想跟她交往?是不是真的把她當女朋友?他卻總是用在乎她、重視她這些說詞來回應她,听在耳里,讓她的不安愈漸擴大。
這是熱戀期所該體會的嗎?為什麼她不覺得甜蜜,反而懷念起剛認識的他呢?
「我不要緊啦,應該只是小感冒而已。」方瑋強逼自己扯出微笑。
「你沒吃早餐吧?這份給你,我再去買。」駱巧因將買來的蛋餅遞給她。
「我不想……」話才說到一半,油膩的味道飄進鼻子,方瑋突然感到一陣惡心,趕緊沖到廁所,吐了個唏哩嘩啦。
「你要不要緊?」隨後追來的駱巧因擔心極了。
方瑋閉眼喘息,覺得好像快暈倒了。她按下沖水馬桶,走出廁所,到洗手台掬水漱口。
「你回去吧!」駱巧因抽了幾張衛生紙給她。
方瑋接過,看到鏡中臉色蒼白的自己。「我好像真的撐不下去了。」她苦笑。
病弱的外表相當有說服力,方瑋順利請了假,離開公司。
一時之間,也不知到哪里看病,只好踏進每天都會報到的醫院。診斷是感冒引起的腸胃炎,她沒立刻離開,吞了藥後,靜靜地坐在外頭的椅上。
反正回去也是睡覺而已,難得有時間,她想多陪陪爺。或許是方才吐過舒服了些,或許是藥效發揮,一段時間後,她已感覺好了許多。
方瑋站起,長長吁了口氣,搭乘電梯前往安寧病房。她輕敲了下門,推門走進,看到方靖遠熟睡著。
「方老先生剛打了止痛藥,正睡著呢。」看護走近悄聲說道。
那閉著眼的模樣,讓她莫名感到害怕。有一天,爺將會這樣閉著眼,長眠不醒……方瑋別開頭,不敢再看。「我爺爺大概什麼時候會醒?」
「大概中午,你要不要先去外頭走走?」
「嗯。」方瑋點頭。
一出病房,她無力靠在牆上,雙手蒙面。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將要斷裂的繩索,只能等,消極地等著命運宣判的那一天到來,完全無計可施。
不行,要笑,爺不會想見到她這樣。這段時間,先去陪陪石爺爺吧!她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往樓上走去。
才剛到石宸寰的病房外,就可听到激動的咆哮聲由里傳出,即使經過房門的隔擋,仍清晰可聞。方瑋怔住,不知該不該敲門。
「我是你外甥,又是總經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遺囑內容?憑什麼只告訴這小子?這根本沒道理!」
有人回應,但聲音沒特別起伏,幾乎听不到。
「但……我是關心舅舅啊!」再回話,雖仍是激動響亮,但話里的囂張氣焰已消了大半。「當然不是,怎麼會呢?言律師,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所有人之中,我對舅舅最尊敬了。」
知道言澍也在,可以幫著石宸寰,方瑋定下心後,又不悅擰眉。
要不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她還真想沖進去罵人。這人真是睜著眼楮說瞎話,如果尊敬的話,怎麼可能會對一個病弱的老人大吼大叫?
「沒有啦沒有,沒事、沒事,我只是過來報告公司最近的狀況,順便問一下而已。我先走了。」
听到聲音朝門邊接近,方瑋趕緊跑到另一頭,假裝路人。
門一開,一名禿頭的瘦削男人走出來,才一踏出門,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無蹤。「他媽的!等老頭死了,看你還囂張什麼!」他嘴中念念有辭,往電梯走去。
方瑋朝他消失的方向用力扮了個鬼臉。她才想罵髒話哩!連親人都這樣,難怪石爺爺不快樂。這個發現,讓她心頭像堵了塊大石,有股沖動,想跟他說她其實是他的孫女。
或許,先驗個DNA吧,她不是想背叛爺,而是……方瑋嘆了口氣,也不懂橫在心頭的復雜情緒是什麼。
她走近門口,看到門只是虛掩並未關上,正要敲門時,里頭傳來聲立——
「你和小瑋最近怎麼樣?」
方瑋動作一頓,心因期待他的回答變得忐忑。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們說話,但他最近的反應太撲朔迷離,她好不安,任何可以了解他想法的機會都不想放過。
「還好。」他的聲音響起,就像他這些日子臉上掛的笑容一樣淡。
「這樣怎麼夠?」石宸寰不滿地嘀咕著。「你明明答應我要娶她,幫我保護她的,怎能不加把勁將她追到手?我沒多少時間能等了。」
「……我在努力。」
略帶為難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里。
他叫我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唯一浮現的念頭,是他曾徑說過的這句話。
她總算明白,難怪他的態度變了,他在扮演,在石爺爺的要求下,將追求的男友角色扮演得絲絲入扣。
他沒愛過她,對吧?對他而言,她只是個命令,為了報恩而執行的命令……
方瑋看著門,突然間,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站在這里。
她不難過,一點也不難過,又不是沒和人分過手,不愛就不愛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感覺臉上癢癢的,她伸手去觸,卻觸到一片濕濡,她怔住。
為什麼會掉淚?為什麼指尖這麼冰?她一點也不在乎啊!方瑋牙關咬得死緊,要自己釋然,淚水卻不斷地潸然落下。
突然,門被拉開。
看見是她,和她哭泣的蒼白面容,言澍愣在原地。
倔強讓她逼回眼里的淚水,用力抹去淚痕,方瑋閃過他,走進房里。
「方爺爺,我來看你了。」她故作輕快地說道,藉由低頭拿報紙的舉動,遮住眼腫鼻紅的表情。「我念報紙給你听。」
她听到了。言澍懊惱閉眼,不曾體會過的擔慮揪緊了心。他無聲喟嘆,定了定神,而後旋回房里。
「你怎麼來了?」石宸寰驚喜低喊。
「早上有點不舒服,偷懶請病假。」發現聲音帶著哭過的沙啞,她清了下喉嚨。
「不舒服?阿澍,快帶她去看醫生。」石宸寰急忙喊道。
「不用了,我剛……」話還沒說完,一只大掌覆上她的額。
發現沒發燒,言澍放下心,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的觸感讓他擰起眉。「走,我陪你去門診。」
他還要扮演這樣的角色多久?他竟能用如此關心的神情踫她?惡心感突然一涌而上,她甩開他的手,沖進廁所,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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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狀況,讓石宸寰擔心不已。
方瑋將一切全都歸咎到生病,石宸寰不疑有他,直嚷著要言澍送她回去休息。
拗不過石宸寰,方瑋只好離開。才一走出病房,她立刻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前邁進,眼中完全沒有他的存在。
看著她挺得僵直的背影,言澍輕嘆口氣,默默地跟在後頭。
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不是怕她會因此厭惡他,而是怕傷害了她,在她的世界里,婚姻和愛情是劃上等號的。
而今,他仍然傷害到她,摧毀了她期待的愛情。
出了醫院,見她往反方向走去,他上前拉住她的手。「我的車停另一邊。」
「我自己會回去。」她冷硬道,用力抽回手。
言澍不語,直接擋住她的去向。她的臉色那麼差,他根本不放心讓她自己騎車回家。
高大的身形擋在面前,方瑋火大,生病中的她沒體力和他玩這種你擋我閃的游戲。
「你想怎麼樣?」直視他的杏眸閃耀怒火。「沒奉命把我護送到家,會讓你覺得怠忽職守嗎,言大律師?」
面對她的諷刺,言澍依然沉默。
「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辯才無礙嗎?為什麼不說話?」方瑋怒吼,眼眶忍不住泛紅。他逆來順受的態度讓她心好痛!
「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她受傷的神情,擰著他的心思。
「我不用你送!」在病房強忍的情緒全然爆發,她忍不住大吼。「你真偉大,為了報恩,什麼都可以犧牲,去你的!你犧牲你自己啊,為什麼要拖我下水?為什麼要讓我以為你也真的愛上了我?我還以為你真的在乎我……」她泣不成聲。
她的指控像銳利的劍,狠狠刺進他的心。「我是在乎你。」
「在乎?」方瑋譏誚大笑,淚水奔流。「你還要用這樣的話騙我多久?如果我不是他孫女,你才不會在乎!」
他無法反駁她。他慶幸是她,讓他可以守在她身邊︰卻又痛恨是她,他不能愛上她。但,若不是她,他勢必會在石宸寰的安排下另娶他人,和她再不會有交集。想到這樣的結果,言澍眉宇痛苦蹙起。
看到他的表情,方瑋心整個碎了。她竟讓他為難到出現這種表情……
「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想恨他,卻又為這樣的他心疼掉淚。淚奔得太急,抹了又掉,她干脆放棄,任淚水滑落臉頰。
見她抹淚抹得眼下紅成一片,言澍唇緊抿成一直線,氣他,也氣她傷害自己。想上前擁她入懷,但他沒有資格,他只能在身側緊握成拳,提醒自己別逾越。
「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變得跟以前不一樣,原來……我居然直到今天才懂。」她哀淒一笑,用力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他。「你可以不要愛上我,但請你別再用那種虛假的態度對我,可不可以?」
那被淚水浸潤的瞳眸,晶燦得讓他無法直視。他別開視線,才能逼自己說得淡然。「我盡量。」
盡量?就這樣?方瑋瞪著他,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為他感到難過。那時,他說得無謂,其實,他一直把父親的罪衍深刻心里,石爺爺的原諒,反成了種責難。
抹去殘留的淚痕,方瑋扳正他的臉,望進他的眼里。「如果做不到的話,我連個眼神都不會給你,就算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會視若無睹,听到沒有?」
「別讓兩位老人家難過。」言澍低道。
他還好意思這樣對她說?方瑋一火,直接揪住領帶把他的臉扯到面前。
「去你的報恩!你想完成石爺爺的願望,我偏不讓你達成!」她在他耳旁大吼,倏地松手,轉身走回醫院。
撫住發疼的脖子,言澍走到樹下,點了煙抽,抬頭仰望天空。
視若無睹,個性直爽的她做得到嗎?若做得到,是否也代表著他傷她的程度?他長長吐了口氣,希望隨繚升的煙將心中的郁悶吐出,沒想到,反更加沉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