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看著堆在她腳邊的一大堆衣服,默不作聲。
「先穿這個。」他翻了翻,抓起一件淺綠色T恤,沒幾下就拆下了精美的包裝。
一把拉過她,他像幫女圭女圭換衣服似的,往上一扯便月兌掉了她的衣服,她身上草莓圖案的內衣了出來,他樂此不疲地替她穿上他選的那件衣服,還輕柔地幫她把頭發拉出來整理好。
「很好看。我買的時候就知道你穿起來會好看。」他點頭贊許。「款式不錯,一共三種顏色,我都買了。」
葉染無動于衷,標簽沒剪,弄得她脖子癢癢的不舒服,她抬手模了模。
他看了她兩眼,起身開門,朝走廊上的佣人喊了聲,佣人立即把剪刀送進來。
葉染墊著枕頭,靠在床頭一語不發地看柯以勛一件件拆開包裝,溫柔細心地替她把所有上衣領口的標簽都拆下。
他剪著線的時候,眉頭會不自覺地皺起,眼楮因為凝神注視而格外深幽。
曾經,這樣的他讓她迷戀入骨,以為靠著這樣的溫柔表情,就能過一輩子。
「柯以勛,你到底找我回來做什麼?」她輕聲問,態度懇切。
柯以勛放下剪刀,抬起眼來看她。這是跟他回來以後,她第一次想好好和他談談。
「葉染,以前那些事……」他頓了一下,無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剪刀。「我們重新開始。」他再次凝視著她,語調淡淡的,卻堅定無比。
她笑了下,他很會玩文字游戲,回不到過去,他就說要重新開始。
「到底為什麼?」她加重語氣。
他皺眉,眼底慢慢掀起波瀾。「我不習慣虧欠別人。」
她點頭,這句話她听懂了。
就像她不想虧欠柯家二老一樣,他覺得虧欠了她。
「你如果真的覺得虧欠了我,就和我離婚。」她竟然笑了起來。「給我一大筆錢。這樣的補償才是最實際的。」
他盯著她看,原本眼底的怒氣全翻騰成幽亮的火焰,他抿緊嘴,不說一句話。
晚飯柯以勛沒有在家里吃,翁媛媛還細心地把飯菜送到葉染的房間里。
葉染吃完飯,把柯以勛堆在床上的衣服疊好,一件件放進衣櫃。
她想起他剪標簽時的神情,心微微發疼。
如果……在半年前,他肯為她做這些事,她會有多高興、多感激。
他不該在她嘗夠夢醒滋味後,再給她制造新的夢境,她已經學會不去沉迷。
安靜的房間突然響起電話鈴聲,把她嚇了一跳,應該是打錯電活的吧?
她沒有去接,不可能有人打這個電話來找她。
如果是柯以勛……她也不想接。
一輪響過一輪,打電話的人非常頑強,葉染被吵得心煩,看顯示不是柯以勛的號碼,當然,他也沒有這樣的耐心,一遍遍打電話給她。
她接起來,想告訴那個人別再堅持了。
「怎麼現在才接電話?」胡盈煩躁得完全顧不得禮貌,尖聲喝問。
葉染不回答,設想到會是胡盈,但心里隱約知道她要說些什麼。
「葉染,有在听嗎?」她又尖銳地問了一聲。
「嗯,我在听。」
「現在我表哥和費歐娜在一起。」她開門見山地說,「我故意走開,讓他們單獨約會。」
葉染抿起嘴角,她不知道該對胡盈說什麼,終于,她「嗯」了一聲,表示她听見了。
「費歐娜的爸爸是有名的房地產商人,我表哥要是娶了她,美佳就算徹底倒閉,也能再起死回生。她是我的同學,是我們大學的校花。她非常喜歡我表哥,我表哥也正好喜歡她這種類型的女孩,剩下的話還需要我明說嗎?」
「不用了,我都听懂了。」葉染微笑,胡盈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那個漂亮的女人有學歷、有家世,走到哪里都光彩照人,和她相比,她就好像是一顆路邊的石子,而費歐娜是鑽石。
「只要柯以勛肯和我離婚,我絕對沒有任何異議,更不會破壞他們的好姻緣。」
「你要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說實在的,那天我表哥帶費歐娜參加美佳的晚宴,誰看了都羨慕,都說是天生一對。我當時心想幸虧不是帶你來,不然我表哥的臉都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葉染掛斷電話,不用再听她描述,她已經能真切的想像當時的場景。
豪華的會場里,柯以勛和費歐娜穿著漂亮又有品味的晚禮服,她踣著他到處招呼來客,儀態萬千,應付什麼樣的客人都游刃有余。
她在床沿坐下來,如果是她……肯定緊張得臉色發白,勾著柯以勛的胳膊,只會傻笑,說不出一句得體的話。
她又明顯感覺到距離感了。
也不知道她當初是傻人有傻福,還是老天爺在開玩笑,居然讓她的異想天開成功了。
或許,她只是出現得很是時候。在柯以勛內心最空虛的時刻。
她輕而長地吐了一口氣,人生就是這樣。她想對柯以勛好的時候,他不稀罕,柯以勛想對她好的時候,她覺得是負擔。
其實她和柯以勛沒結婚的時候,最應該出現的是費歐娜,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跟他結婚,該有多好。
柯以勛回來後,馬上就到她房間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她在他身上聞見了酒味和在費歐娜身上聞過的香水味。
她縮在被子里,竟然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他又假裝忘記不愉快的交談,自然而然地躺到她身邊,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麼了?」他打量著她的表情。
她搖搖頭。
「不高興?」他笑了,眼楮在微弱的燈光里熠熠發亮。
她沒反應。
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她的回答,笑容化為憤怒,他坐起身,掐住她的雙肩把她拉起來。「說話!好好和我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他失去一貫的冷靜,他搖晃著她的肩膀。「你到底是誰?把原來的葉染還給我!」
她的長發被他搖得有些凌亂,他停下手,緊緊地皺起眉,似乎電知道自己失態了,試著穩住自己的情緒。
「柯以勛,和以前的葉染生活,你幸福嗎?」她看著他,很認真地問。
他的眼楮倏地一閃,掐她雙肩的手同時收緊。
她笑了。他無法回答吧。
被她的笑容激怒,他雙眉一攏,執拗地說︰「幸福!」
她微微歪著頭,靜靜看他。
「現在回頭想想,那樣的生活就可以了,很好。」他壓抑著怒氣說。
「柯以勛……」她垂下眼,目光沒有焦點。「你沒欠我什麼。孩子的事不怪你,真的,我現在很慶幸孩子沒來到這個世界上。在我還沒看清現實的時候貿然生下孩子,對誰都不公平。」
他直直地瞪著她。「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柯以勛,你想過嗎?你現在把我困在這里,就算是如你所說的,想把欠我的都還我,那還清了以後呢?柯以勛,你還想讓另一個喜歡你的女人,再為你傷心嗎?」
「那是我的事,你別管!」他蠻橫地說。
「嗯。」她笑著點了下頭。「我當然不會管,我能對你說的、想對你說的,只有這麼多。」
翁嬡嬡坐在葉染房間的椅子上,拆開一本本時尚雜志的塑膠包裝。
葉染坐在她對面的床沿上,隨手拿起一本翻看。
「還想看什麼書,我去買給你看。」幾天下來,翁媛媛已經和葉染混得很熟,說話也不似剛來時那般疏遠生澀。
葉染搖了搖頭。「夠了,這些夠我看一陣子了。」她抬頭細看坐她面前的翁媛媛,之前聊天的時候。她知道她現在二十三歲,剛從知名大學畢業。
「怎麼了?」翁媛媛發現了她的注視,笑著問她。
「為什麼來這里工作?」葉染終于問出口,其實憑翁媛媛的條件,她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工作。
「在這里工作很好啊。」翁媛媛笑起來,開朗的笑容讓葉染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
「我剛畢業,社會經驗少,柯總給我的薪水又多,我存點錢,有機會就出國歷練一下。」
葉染垂下眼,心里涌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即使是與翁媛媛相比,她的目標都卑微得好笑。
翁媛媛猶豫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輕聲說︰「其實我一開始是去美佳應征助理秘書的,但柯總讓我來這里工作,主要是覺得我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大。」她又微微一笑。「你來了以後,柯總還幫我加了薪。」
葉染的心輕淺地一跳,眼楮始終沒再抬起來看她。
翁媛媛也不想說得太多,借故離開了房間。
葉染慢慢抬頭看向窗外,他說的那個噴泉正氣勢磅礡地噴涌著,水柱高高低低,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不平靜。
他對她的用心,讓她更覺得心痛。
她和他,一直都是最不適合的兩個人。
以前他老是笑她是個小女佣,她還忿忿不平,現在她知道了,她的確只能當他的小女佣。
她能為他做什麼?煮飯、洗衣、打掃屋子?
當他想過簡單一點的生活時,她還顯得有些價值,現在呢?現在她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她不該和他僵持下去,她應該燼快讓他明白這一點。
像他那麼聰明的人,現在不過是被挫敗感以及自己的內疚困住了。
她听見有人推門進來,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柯以勛隨著她的目光看了一會兒噴泉。「在想什麼?」
她緩慢地回過頭,她看他的時候,他的手竟然不自覺地握拳。
「把身份證還給我,讓我走。」她說,用了商量的口氣。
其實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他想要她對他笑,好像自己從未受過傷,這樣他就不用內疚了。
「身份證可以還給你。」他的眼神變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你還不能走。」
她不和他爭辯,事情已經比她想的好很多,至少他答應還她證件。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但要等到晚上。」
他不等她回答,走出房間片刻又回來,把她的證件遞給她。
她緊緊握住,仿佛怕再度被他搶回去似的。
他電不理她,倒在床上假裝睡覺。
葉染看了一眼時間,才下午三點多,最近他總是在家,看來他以前如此忙碌,其中躲她的成分居多。
「不必等到天黑了,現在就去吧。」她不想浪費時間。
「有記者。」他背對她,不耐煩地說。
她一笑,柯以勛听見了,轉頭看她。
葉染沒轉開目光,淡淡地回看他。
「記者?圍著餛飩店的那些記者,都是你雇來的吧。」
他坐起身,用眼楮瞟著她,被揭穿陰謀他也不尷尬,嘴角慢慢上挑。
「我在這里待得很悶,今天,你帶我出去玩吧,就去你平時常去的地方,我突然想知道,你喜歡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他皺起眉,沉吟了一會兒說︰「好。」
「需要打扮一下嗎?」她瞪大眼詢問地看他,那有了神采的眼神讓他心情頓時變好,他笑著點頭。不管她想耍什麼把戲,都休想從他身邊溜走!
葉染叫翁媛媛來幫她打扮,柯以勛也沒有走開的意思,就坐在床上看著。
她笑了,還挑了一套漂亮的裙子穿上,讓翁媛媛幫她梳了頭,戴了一朵由水鑽瓖成的玫瑰花發飾。
他卻笑不出來,總覺得她笑容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他無法挽回的決心。
他帶她去平常他消遣的會所,時間正好,吃完晚飯,他就帶她去看神秘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