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八章 7.子不薦父

作者 ︰ 哭之笑之

韋孝寬所謂「設法讓太上皇搜捕齊王余黨」,其實是讓宇文去做惡人,而我來當善人,並使希望皇室相信行刺乃齊王余黨所為的人以為我們真的相信了。給宇文「養禍」,讓我籠絡人心,同時迷惑暗中的敵人,真是一箭三雕啊!

沒想到短短的一次會晤,韋孝寬已經給我指點了那麼多,若非司馬泳點破,我還懵懵懂懂一無所獲呢。我對司馬泳一抱拳,說︰「全賴先生謀劃得當,對老將軍的心理把握準確,才使朕贏得了老將軍的好感和信任。」

「其實靠的是陛下沉穩的氣度、不俗的談吐,一個七歲的少兒能有這般城府與見識,無論誰見了都會驚為天人,不敢再有絲毫輕視怠慢之意。」

我問道︰「可韋老將軍為何不跟朕直說呢?繞來繞去,說得如此隱晦。」

司馬泳說︰「陛下,韋老將軍可是個高人,他那是在考陛下呢。」

「哦!如果朕能徹底領會他的意思,他才會真的相信朕是一個可以輔佐的少主,否則就此作罷,他說的那些話也都沒有什麼把柄可抓。這老頭兒可真厲害啊!」我叫道。

司馬泳、宇文芳都笑了。

我又皺眉說︰「可朕當時並未領悟,他應該看得出來,過後雖然全部領悟了,老將軍恐怕也知道另有高人指點之故,會不會還是認為朕不堪輔佐啊?」

宇文芳說︰「不會的,即便老將軍知道不是陛下參透的,他一樣會真心歸附陛下。因為他由此可以知道陛下的身邊有高人,陛下是個可以吸引人才的君主,自然就是明君咯!」

我點點頭望著司馬泳,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他的父親司馬消難也是獨當一面的軍政要員啊,也拉攏過來,豈不美哉?便問道︰「先生為何沒有跟朕談及令尊呢?」

司馬泳一愣,然後沉吟了一會說︰「臣知道陛下早晚要問起家父的。」

「難道先生是不願今後落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議論,故而不向朕舉薦自己的父親?」

司馬泳搖頭︰「舉賢不避親,臣之所以薦韋孝寬而不薦家父,實是因為家父他……不可引為心月復啊。」

「何出此言?他身任鄖隨等九州八鎮諸軍事、鄖州總管,又是先生的父親,為何不可引為心月復?」我不解地問。

司馬泳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決定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我。

司馬消難原為北齊人,娶的是北齊皇帝高洋的妹妹,不過是在高洋篡位為帝之前。高氏雖出身豪門又有美色,司馬消難卻並不珍惜,導致了他們夫婦之間嚴重不睦。

後來高洋登上皇位,司馬消難一下子成了國舅,被升任為豫州刺史。但好日子沒過幾年,司馬消難就感覺到有點不對頭了,他的老婆不斷在皇兄高洋面前訴說怨恨,高洋對司馬消難漸漸沒有了好臉色。上黨王高渙逃亡時,首都鄴城騷動,大家都疑心他投奔成皋,也就是司馬消難管轄的地界。同時司馬消難的堂佷司馬瑞又跟御史中丞畢義雲結了怨,畢義雲便派出御史前往北豫州巡視調查,直接軟禁司馬消難手下的典簽官和家中來往的賓客等。

加之執政數年的高洋志得意滿,昏庸凶暴越來越甚,使得司馬消難越來越恐懼。他便開始暗中策劃自救方案,一方面收買人心,竭盡心力爭取部屬的效忠,另一方面派出親信裴藻外出休假為借口,偷偷從小道前往北周帝國,請求歸降。

二十一年前的三月一日,北周派達奚武和楊堅之父楊忠,率騎兵五千人,迎接司馬消難。大軍從小路奔馳,深入北齊國境五百里,前後派出三次信差,先行通知司馬消難準備。此時司馬消難卻又犯嘀咕了,覺得自己身為高洋的妹夫,應該不至于有什麼危險。同時又懷疑北周來的人馬並不是真來迎接自己的,而是來趁機襲取虎牢關的,于是他遲遲沒有做出響應。

由于得不到應答,距虎牢三十里了,仍沒有動靜,達奚武懷疑有變,打算撤退,楊忠卻堅持不退,單獨率騎兵一千人,于夜晚抵達城下。虎牢關四面懸崖絕壁,戒備森嚴,只听到巡夜士卒敲打木梆聲音。達奚武隨後追來,感覺情勢緊張,親自指揮楊忠部隊撤退,有數百名騎兵接受了他的命令,離隊西行。但楊忠率余軍仍堅守原地不動,一直等到司馬消難從內打開城門,楊忠遂率軍進入虎牢,派飛騎報告達奚武。

北齊鎮城伏敬遠知悉後立即下令手下二千兵馬備戰,據守虎牢東城,並燃起烽火向中央告警求救。達奚武恐懼,放棄據守虎牢計劃,大肆搜刮金銀財寶,護送司馬消難和他的眷屬,先返北周帝國。而命楊忠率三千騎兵斷後,撤至洛水之南時已人困馬乏,他命大家都下馬解鞍,休息吃飯。北齊的追兵很快追至洛水北岸,準備渡河是楊忠躍馬入河,做出攻擊態勢,嚇得北齊追兵不敢渡河,最後只得撤走了。

事後,達奚武對楊忠佩服得五體投地,司馬消難更是把楊忠視為救命恩人,從此他和楊家走得很近,現在就和楊堅過從甚密,對楊堅言听計從,形同死黨。就因為司馬消難和楊堅的關系,司馬泳不但沒有引見自己的父親,還勸阻了我攬為左右的想法。

這意味著父子將成為政敵,我無語了,深深為司馬泳的高士之風感動。

不忍繼續這個話題,我便向司馬泳討教親近于翼的辦法,是不是也直接密召?他認為不妥,原因是幽州到東郡過于遙遠,他請我明日向韋孝寬討教,必有收獲。我想想也對,韋孝寬和于翼有忘年交,經韋孝寬穿針引線,羅致于翼應該更加順利。

有希望獲得南韋北于的歸附支持,心情非常舒暢,在走向自己寢殿的路上,我在甬巷里停下,仰望著璀璨的星河,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將成為中國歷史上一位光芒四射的帝星呢?小末見我久久看著星空,便催道︰「主上,子時都過了,您怎麼還那麼精神啊?」

「以後有了韋老將軍輔佐,朕高興啊!」一邊說一邊移步走向寢殿,「只可惜司馬消難卻是隨國公的人,其實既然是先生的父親,朕還是應該拉他過來吧?」

小末說︰「主上您還不知道吧,其實司馬消難與隨國公同氣連枝只是一個方面,並不是司馬先生勸阻陛下接近其父的全部原因……」

我一驚,停下來盯著小末,嚴肅地問道︰「你說什麼?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小末前後看了看空寂的甬巷,低聲說︰「陛下,司馬消難原在齊國的時候與高氏不睦,原因是他私下與其父司馬子如的小妾通奸,被高氏知道了。這可是個品行問題,這樣品行不端的人是不能用的,但司馬先生為尊者諱,實在說不出口。」

原來如此,如果只是因為司馬消難和楊堅的關系,司馬泳完全沒必要猶豫再三才說。想起司馬消難在等待北周接應時的猶豫不決,我突然明白司馬泳其實已經暗示我了,其父才不堪大用,更何況他人品不端、投靠楊堅。我不由嘆了口氣說︰「怎麼當初齊國**之事如此泛濫啊?難怪為我大周所滅。」

小末點著頭說︰「是啊是啊,司馬消難的父親察覺了兒子與自己小老婆的奸情,反而還替他們掩蓋。奴才听說,原東魏丞相高歡的……哦,是姜歡……」

「高歡就是高歡,又不在父皇面前,何必那麼多忌諱?」

「是是!奴才听說高歡的兒子高澄乘其父外出之機,奸宿了高歡的結發之婦鄭氏,事發後高澄被幽禁。司馬子如就在高歡面前為高澄講情,說︰‘消難亦奸子如妾,如此事,正可覆蓋’。高歡竟然接受了他的說法,父子倆又復合了。高祖滅齊後就頒布嚴令︰‘不得娶母同姓以為妻妾’,原因就是東魏、亡齊那邊已經長年婬成風了,根本不在乎誰上了誰的老婆,就是自己的母妾也無所謂。」

我默默點頭,心想︰同為鮮卑人,西魏的文明程度就遠比東魏高,繼之而上的北周也就遠較北齊文明,估計其根源就在于婚俗的漢化程度上。東魏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鮮卑人原始的群婚習俗,同胞兄妹結婚的都大有人在,生出來的孩子不白痴才怪了。由于對婚俗倫理的放縱,**婬便蔚然成風,和那個婬風盛行、縱欲過度的古羅馬可以媲美,這樣的國家從來都不可能有持久的生命力。雖然當初東魏遠遠強大于西魏,而後來卻是西魏的繼承者北周消滅了東魏的繼承者北齊。我有朝一日親政了,一定要加快漢化的步伐,胡人帶來了血性,卻需要文明他們的頭腦,否則類乎獸性,文明加血性才能帶來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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