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八章 8.政治交易不見得骯髒

作者 ︰ 哭之笑之

翌日清晨,我在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的是亭亭玉立的伴月。睡夢中帶來的舒適和慵懶尚存,不由得春心大動,伸開手臂說︰「抱朕起來。」

伴月遲疑了一下,臉上暈出紅霞,還是俯身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我在她頸邊嗅著少女的體味,享受地閉上了眼楮。就听伴月在耳邊說︰「陛下,昨晚來朝見您的那個老人正在練劍呢,您要不要去看啊?」

韋孝寬晨起練劍?我忙說︰「快給朕更衣,朕要去看看!」

走近韋孝寬歇宿的院落就已听見劍風霍霍,我回頭示意伴月、臨風原地等候,然後躡足走到院門口。只見不大的院中一個青影被一團白光圍繞著翻騰跳躍,動作極其迅猛,看得我眼花繚亂,這古稀之年的老人竟還有這等身手,著實讓我目瞪口呆。

韋孝寬帶來的那個侍從就站在門邊,忽然察覺我站在他身後,大驚失色,我急忙示意他噤聲,然後招手將他叫到門外,低聲問道︰「老將軍每天早晨都要聞雞起舞嗎?」

那侍從躬身答道︰「回稟陛下,以前是,不過近一年來沒有練劍了,今日不知為何突然又練上了。他老人家的劍也沒帶來,此刻是在用我的佩劍,也不知稱手不稱手。」

「噢?老將軍最近一年都沒有舞劍了,卻是何故?」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他老人家也沒跟小的說過。」

這時,院子里傳來韋孝寬的聲音︰「陛下為何不進來看老臣練劍啊?」

我一驚,忙笑著走進了院子,說︰「將軍老當益壯,劍術精奇,大周之福啊!」

韋孝寬背劍而立,氣定神閑,好似剛才不曾舞劍而是喝茶一般,我暗暗驚嘆︰廉頗不老,實在是我的福分啊!只听他問道︰「陛下可曾習劍?」

「有人教朕讀書,卻還無人教朕習武。」

「那老臣建議陛下可以開始習武了,高祖武帝五歲就開始習武,十歲即可上陣殺敵。陛下既有心效法高祖,弘揚高祖的文治武功,便須兼修文武之道啊。」韋孝寬邊說邊讓座。

我們便在院中一個涼亭中坐下,我說︰「老將軍之言正合朕意。我大周已據有遼闊北國,不少人便有了自滿怠惰之心,但天下尚未統一,大爭之勢依舊,還遠未到偃武修文的時候。朕應親為表率,以文治世的同時繼續保持尚武精神。」

韋孝寬頗為欣慰地點點頭,說︰「陛下果然真龍天子,見識深遠。」

我笑了笑,回頭吩咐跟進來的伴月、臨風把早膳傳到這里來。她們退下後,我對韋孝寬說︰「老將軍昨夜席間的一番提點,朕感悟頗多。只是這常山郡公于翼,朕不知該如何向他求教,還請老將軍賜教。」

韋孝寬微笑道︰「突厥之兵已經退回草原,于翼也剛剛巡視了長城防務,事關北疆安定,此中詳情恐怕不是奏章可以完全說清楚的。」

我眼楮一亮︰「啊,朕明白了!回到長安朕便召于翼進京述職。多謝老將軍!」

「應該是太上皇召他進京。」

「哦,正是正是!」

「不妨叫他帶上家眷一同進京。」

「這是為何?」

「陛下不知道嗎?于翼正妻乃太祖之女平原公主,是你父皇的姑姑啊。」

我不由大為傾服,明白他在教我用佷孫的身份打感情牌,老辣啊!正待要表達一下欽佩之情,小末和伴月他們捧著早膳進來了,我便和韋孝寬一起共進早餐。朝陽剛剛從屋脊上探出頭,和風習習,感覺無比舒暢,改寫歷史的豪情在我胸中噴涌,出巡前那種無助的感覺已沒了蹤跡。

吃完早飯,韋孝寬示意有話要單獨說,我便屏退了左右,院落里就只剩下一老一小兩個人了。韋孝寬施禮說道︰「陛下,老臣須趕回徐州了,臨行前還有一個請求。」

「老將軍請講。」

「太祖隆恩,賜姓‘宇文’氏,那時雖是西魏,皇室元姓,但自臣從龍入關之日起便堅信宇文氏將有天下,便一直不敢自稱‘宇文孝寬’。直至昨夜陛下賜畫,見臣孫韋靜怡被陛下親書‘宇文靜怡’,感奮之情無以復加。老臣斗膽,敢請陛下將來使靜怡確實成為宇文一家,臣當死而無憾!」說著,韋孝寬就鄭重其事地跪下叩拜。

我驚詫無比,這意思分明就是要求我娶韋靜怡為皇後了,分明是在跟我談條件啊!古往今來為了找靠山,娶權臣之女的皇帝不在少數,卻不知他們背後是不是也曾有過這樣**果的交易?震驚歸震驚,婚姻交易還是必須得做,何況這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韋靜怡與小皇帝年齡相當,又有同窗之誼,還是個小美人。再說婚娶之事不可能迫在眉睫,哪兒有七歲就成婚的道理嘛?所以先答應下來再說。

我扶住韋孝寬,也鄭重地說︰「老將軍,靜怡美麗聰慧,不僅合朕心意,而且她出身豪門,器局開闊,日後必堪為國母。老將軍既有此意,朕心甚悅,就請老將軍放心吧!」

韋孝寬再拜,激動地說︰「謝陛下,臣雖九死不能報聖恩于萬一啊!」

我扶起他,心想︰老頭兒還挺會演戲,熱淚盈眶的,交易就是交易,大家心照不宣,何必如此作態?難怪有人說政治家與婊子無異。我還是個雛兒呢,一不留神當了皇帝,真是逼良為娼啊!

韋孝寬辭別,帶著侍從和那兩份壽禮走了。我再次急匆匆趕回臨時書房,請來司馬泳和宇文芳。原本豪情萬丈的心緒被婚姻交易搞得就像吃了一只蒼蠅,不吐不快。待我將早晨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完,司馬泳撫掌大笑,那無比快樂的情緒讓我莫名其妙,壓制著怒火問道︰「先生在笑朕嗎?」

司馬泳何其精明,立即察覺了我的不悅,躬身一禮說︰「陛下息怒,臣是為陛下由衷的高興啊,韋老將軍已經死心塌地效忠于陛下啦!」

我愣住了,側目看看宇文芳,她面帶微笑似有所悟,知道可能又有妙解,便說︰「果真如此?朕願聞其詳。」

司馬泳帶著微笑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陛下豈不聞王翦求田乎?」

「王翦?秦國名將王翦?」

「正是。昔日秦國發動滅國戰爭,勢如破竹,數年間就滅掉了韓、趙、魏三國,數破楚軍,燕王逃竄。始皇欲滅楚,問李信破楚須人馬幾何。李信答二十萬即可。始皇又問王翦,王翦卻說非六十萬不可。始皇以為將軍老矣,便派李信、蒙武將兵二十萬伐楚。王翦則因秦王不用其言,托病辭官,歸養頻陽。

李信率軍雖一路高歌猛進,卻不知被項燕所率楚軍尾隨了三天三夜,終被楚軍大破,潰敗回秦。始皇自此方知王翦遠見卓識,便親往頻陽向王翦謝罪,再三懇請王翦率軍伐楚。王翦依舊堅持要六十萬大軍,始皇允諾。

于是秦國出動大軍六十萬,以王翦為帥,再伐楚國。始皇親自到灞上送行,王翦行前多求良田屋宅園地,始皇問︰‘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說︰‘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鄉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為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軍隊行至關外,又五度遣使者回朝求田。有人認為王翦求賞過多,王翦卻說︰‘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邪?’是為王翦求田的本意。」

又是用故事,大有古風,我心悅誠服地說︰「先生教導得是,朕險些誤解了韋老將軍。」

宇文芳插嘴道︰「所以啊,人家老將軍那可不是惺惺作態。陛下尋求大周第一名將和十一州十五鎮兵馬的支持,如果老將軍慷慨允諾卻一無所求,陛下不會覺得來得太容易了嗎?陛下不會懷疑他另有更大的圖謀嗎?一個忠臣最大的願望就是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既安了陛下的心,又為子孫求得了富貴,老將軍的激動絕對是發自真心的。」

司馬泳欣賞地看著宇文芳,點頭說︰「正如公主所言,老將軍既然明白了陛下的意圖,他其實已別無選擇。他乃大周忠臣,不答應陛下所請,也只能效忠太上皇。既然出力維系了太上皇的權位,大周早晚還是要傳到陛下手里,老將軍古稀之年了,他怎麼可能為自己的子孫種禍啊?何況他對太上皇沒有信心,同為忠于大周,轉而效忠少年英睿的陛下自然是上上之選。」

「哦?」我問道,「先生從哪里可以看出老將軍對父皇失望?」

「陛下,現在是六月,還記得去年六月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皇祖駕崩。」

「一年了,老將軍在這一年里沒有再晨起舞劍,而今晨他卻舞劍了……」

簡直如同醍醐灌頂,一切都豁然貫通,我拍手大叫︰「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將軍的壯心再次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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