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九章 4.事關男女

作者 ︰ 哭之笑之

恰在此時,滿娘走了進來,躬身說︰「皇帝陛下、天元皇太後、天元地太後和兩位太妃娘娘,晚膳已經準備好了,請用膳吧。」

楊麗華點點頭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和,和藹地對陳月儀說︰「好啦,知道你有口無心,不過以後可一定要多多注意,記住禍從口出。走吧,今晚我們就都在正陽宮用膳了,給小皇帝接風洗塵。」說著走到元樂尚身邊,拉住她的手,一同慢慢往外走。陳月儀偷偷做了個鬼臉,跟在她們後面。

朱滿月和宇文芳也都起身,滿娘喜滋滋地過來我身邊,看上去想拉我的手,卻有沒敢拉,一個勁兒地打量我,小聲說︰「小主子可是瘦多了,今晚皇太後吩咐做了好多您喜歡吃的,可要多吃點,補一補啊。」

一起用過晚膳,又坐下來吃水果聊天,閑聊永遠是女人樂此不疲的事情,公元579年是這樣,公元2008年還是這樣。我有磨皮擦癢坐不住了,春蘭的事情還沒處理,要是等弘聖宮那邊發現她消失,動靜大了,就不易處置了。按說趁楊麗華沒有回弘聖宮,此時問訊春蘭最合適,但幾位太後太妃卻談興正濃,我既不能溜號更不能送客,只得忍著坐陪。

不知從什麼話題開始,她們的聊的內容扯到了南陳,就說起了那個也名為麗華的陳太子新歡。這個張麗華我在會見各國使者時听到過,便仔細听她們議論。實際主講的是陳月儀,我知道她雖身在宮禁,但只要有命婦入宮請安,她就會打听各種八卦新聞,命婦們自然也都投其所好,每次都要搜集各種新鮮事來滿足她,所以她知道得最多,甚至比宇文芳這個在外闖過世面的公主消息還要靈通。

據說,這個張麗華本為貧民家的女兒,父兄以織販草席為生,家中生活十分窘困。十歲那年,父兄將她送去參加後宮選美,被錄選進宮,充入東宮做侍婢。當時太子陳叔寶已有龔、孔兩位太子妃,均花容月貌,皆稱絕色,倆人都很受寵,相對孔妃更勝一籌。陳月儀模仿陳太子的樣子說︰「孔妃啊,古有沒人西施、昭君,不過比之愛妃,她們只恐羞于見人了。」

我們笑了一陣,听陳月儀繼續講。她說當時張麗華正好是孔妃的侍女,有一天,被陳太子偶然遇見,驚艷不已。凝視了好一會,太子對孔妃說︰「此國色也。卿何藏此佳麗,而不令我見?」孔妃說︰「妾謂殿下此時見之,猶嫌其早。她年紀尚幼,恐微葩女敕蕊,不足以受殿下采折。」

我不由瞪大了眼楮,這與馮小憐被齊後主看上時的情景簡直如出一轍,同樣是幼小的婢女被看上,同樣是驚為天人,同樣是企圖索要,同樣是以年幼為由推搪,劇本台詞都多有雷同。托爾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大同小異,而不幸的家庭卻有著各不相的不幸遭遇。有感而發,我到是想說︰昏庸的君主都千篇一律的用下半身思考,而偉大君主的頭腦卻各具特色。我看了宇文芳一眼,她微微一笑,估計她也有同樣的感慨。

元樂尚接口道︰「那她豈不是很像原齊國的馮淑妃啊。」

楊麗華跟我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看了一眼朱滿月,淡淡地說︰「馮氏已經是代王側妃了,不要做這等比較。」

元樂尚忙低頭道︰「是!」

陳月儀便接著講︰「那陳太子心中雖很憐愛張麗華,但因為她年小幼弱,不忍強與交歡,便暫時沒有將她要到身邊。不過陳太子卻做了一首小詞,以金花箋書寫後送給張麗華。張麗華年雖幼小,但極其聰明伶俐,吹彈歌舞,一看就會,詩詞歌賦,寓目即曉。隨著年齡的增長,張麗華出落得越發輕盈婀娜,進止閑雅,姿容艷麗。每一回眸,光彩照映左右。陳太子雖未曾臨幸,卻常把她抱置膝上,撫摩她的身體。此時張麗華芳心已動,雲情雨意,盈盈欲露,引得陳太子益發動情……」

陳月儀正講得眉飛色舞,楊麗華突然打斷了她︰「好啦,月儀妹妹,這故事不適合在小皇帝面前講。時辰也不早了,皇帝遠途勞頓,得早點歇息,我們就都回去吧。」說完便不容置疑地站了起來。

就這樣,她們的閑聊戛然而止,誰都感覺得出來,楊麗華不喜歡听張麗華的故事。送走了太後、太妃們,宇文芳也跟著楊麗華走了,我便來到了正陽宮書房後面的雜役房。

房門口站著孫隆和馬驊,我沖他們點點頭,推門走進房間。房間里,已經梳理干淨的春蘭半躺半坐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看不到她傷口包扎的情況。坐在床前的伴月見我進來,急忙見禮,春蘭听見聲音睜開眼楮,也想掙扎下床叩拜。我阻止了春蘭,坐到床邊目視伴月。

伴月躬身說︰「陛下,依照您的吩咐,已經叫醫官來診治過了,傷口都已經敷藥包好,醫官說只是皮外傷,只要不感染便無礙,臥床休息十日即可。晚飯剛才也已經吃過了。」

春蘭惶愧地說︰「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我一擺手對伴月說︰「你先到外面候著。」

伴月應了一聲,退出房間。

我看著臉色蒼白的春蘭,問道︰「如實告訴朕,是你自己要投湖自盡嗎?為什麼要自盡?」

春蘭咬著下唇,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泣不成聲地說︰「陛下,還是讓……奴婢去死吧……」

「為什麼?」

「陛下讓奴婢去死吧……」春蘭邊哭邊搖頭。

我不耐煩了,站起來厲聲道︰「等你告訴了朕為什麼要去死,再死不遲!否則,你想死也死不了!」

春蘭雷雨滂沱,側身在床上不住叩頭,說︰「陛下,奴婢不能說,請……請陛下就殺了奴婢吧……」

我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她寧願死也不說明原因,是什麼事讓她不敢說又無法活?難道連皇帝都不能為她做主?越是如此,我就越覺得問題重大,非問清楚不可!但面對一個哭得一塌糊涂又遍體鱗傷的宮女,我又覺得束手無策,不由就想起了司馬泳和宇文芳,回到皇宮,他們就不能隨時參贊左右了。

我盯著春蘭看了半晌,可以斷定她此時的泣不成聲與上次被審訊時的嚎啕大哭絕不相同,現在的哭充滿了傷心絕望,而上次的哭則是虛張聲勢。司馬泳跟我說過,帝王的威嚴決不能只靠殘酷的暴力,這與文明人信奉不以肌肉收縮顯示力量同理,攻心馭人才是最強大的帝王心術。

打定了主意,我嘗試換一種方式讓春蘭說出實情,便坐下用平靜的口吻說︰「看你哭得如此傷心,朕料想此事必然與穆忠有關。你們為了保住兩人關系,連參與謀害皇太後的事情都敢做,可見你們情真意切。念在你們幡然悔悟,更念你們這份真情,朕和皇太後都繞過了你們,既往不咎。只要你們有忠心,朕答應過穆忠,可以設法成全你們二人。沒想到今日你卻要朕成全你的死志,難道是穆忠是個負心之人,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若堅決不肯對朕說實情,朕也不為難你,去把穆忠叫來問問清楚也就是了,免得你們莫名其妙辜負了朕的成全之心。」

春蘭只是不住地在床沿上叩頭,叩得咚咚有聲,見我起身要走,忙叫了一聲「陛下」,便從床上滾了下來,托著兩條綁滿紗布的腿伏地哭道︰「陛下前番饒了我們的命,此番有將奴婢從水中救起,兩次活命之恩,奴婢世世代代給陛下做牛做馬也無法報答。只懇請陛下這次也饒了穆忠,將我們二人逐出宮,奴婢才敢將實情稟告陛下。」

跟我講條件?!我心里一陣邪火亂竄,但還是壓制住了問︰「穆忠他做什麼,要朕饒恕?」

「請陛下答應奴婢吧,否則奴婢就唯有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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