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7.各有所圖

作者 ︰ 哭之笑之

司馬消難聞言頗感意外,其實剛才宇文向他們征詢人選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兒,做過小皇帝伴讀的司馬令姬。但因最近听說二兒子司馬泳似乎成了小皇帝的布衣門客,覺得自己再舉薦女兒做小皇後,似乎有點太急功近利恐惹人議論,便只好忍著不提。他雖然自己不提,但他希望另外三位同僚能將愛女作為人選推薦給大皇帝,令他失望的是,居然沒人提起,似乎都對這麼合適的一個人選視而不見。此刻居然是大皇帝本人提出了司馬令姬,這讓司馬消難驚詫之余激動萬分,那張俊朗的白淨面皮上泛出紅光。

「啊……大皇帝陛下,小女幼稚懵懂,刁頑無知,恐難當國母之選啊。」司馬消難誠惶誠恐地叩拜謙辭,眼楮卻偷瞄著旁邊的三位同僚,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尉遲迥已經力薦了韋孝寬的孫女,自然不願對其他人選大加贊同,何況是司馬消難的女兒。須知尉遲迥是跟隨太祖宇文泰創業的元老勛臣,戰功無數,德望素著,他打從心眼里就沒把司馬消難這樣的齊國叛將瞧得起。一個半路投靠過來的後生,現在居然跟自己同列四大輔政,尉遲迥對此本就不爽,認定了司馬消難是靠逢迎鑽營阿諛媚上才爬得那麼快。現在又想當皇親國戚跟大皇帝變成親家,太過狂妄了吧?如果讓這樣的小人得志,于公于私都是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因此,尉遲迥面無表情默不作聲。

李穆則不同,他身上多少有著儒生的清高,雖不反感司馬消難,更不反對司馬令姬作為小皇後候選人,但他不願立即表示贊同。就因為這個人選是大皇帝親自提出的,立即大點其頭不符合他的價值規範,矜持一會再說。因此李穆也沒有表態。

只有楊堅,司馬消難謙辭之語的話音未落,他就對宇文說︰「陛下這個人選選得好啊!犬子阿摩也曾與韋老將軍的愛孫、滎陽公的千金一同為小皇帝伴讀,臣對此女也有所了解,她氣局宏闊頗有大家風範,確為表率**的合適人選。」

李穆這才點著頭說道︰「臣對韋老將軍的愛孫和司馬大人的愛女都知之甚少,既然蜀國公和隨國公如此說了,相信兩者都是上佳人選,臣均贊同。」

尉遲迥翻了李穆一眼,粗聲粗氣地說︰「皇後就只有一個,你都贊同是啥意思啊?」

李穆笑著說︰「這就要听大皇帝聖斷了。」

宇文見狀笑道︰「兩個都好!小皇帝大婚是本朝大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再斟酌一下再定不遲。」

說罷,宇文轉向旁邊侍立的趙蒙恩,問道︰「小皇帝還沒醒來麼?」

「回陛下,方才遣了下邊的人去探望,回來說還睡得香呢。太醫給把過脈了,說小主上龍體康健,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小主上手上的傷也看過了,只是皮外傷,不礙事,上了藥重新包扎妥當了。」

「嗯,那好。」宇文說,「等小皇帝醒來,就請他過來。」

「是!」

此時的馮小憐也還在昏睡中,臉色蠟黃,冒著虛汗。代王府的醫官診脈後覺得奇怪,並無任何疾病,卻顯得非常的氣虛體弱,好像是極度缺乏營養並極度疲勞造成的。醫官將脈案呈給了宇文達,也表示了對馮夫人癥狀的困惑,只能先開些滋補的湯藥,繼續觀察。

一夜未曾合眼的宇文達到並不困倦,他一個人坐在馮小憐的榻前,刀裁斧劈般的一字眉在中間打了個大大結。昨夜趙王、陳王突然雙雙來訪,他離開馮小憐時,馮小憐還精力充沛、美艷四射,可等他會晤二王回來,馮小憐就如同被霜打了一般無比憔悴地癱在榻上。不過醫官既然說滋補靜養應可恢復,宇文達對此也沒那麼擔心,只是奇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查問昨夜當值的內侍和婢女,都說除了王爺,並無他人出入,他們這些下人也事先被勒令過不準打擾,也就都沒進入過臥房,竟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也只有待馮小憐醒來再問她了。宇文達放下脈案,起身走到窗前,抬眼望著天上連晴多日後終于堆積起來的厚重雲層。

從深夜到凌晨近兩個時辰里,宇文達主要是在听,听他的七哥宇文招和九哥宇文純說明他們的來意。他們所說的小皇帝宮內遭劫之事,宇文達事先並不知道,因為他從不結黨,更沒有什麼專門為他服務的情報系統。因此他震驚之余甚至無法相信,既不相信有人能只身潛入深宮擄走小皇帝,也不相信剛剛發生兩天的絕密之事就能被七哥和九哥知悉。但身為親王的兩位哥哥是決計不可能專程跑到這里來與他開玩笑,所以宇文達不能不信,心思也才徹底從馮小憐那有著神奇魔力的身體上收了回來。馮小憐的嬌美胴體在夏季就像變成了真的冰肌雪膚,清涼宜人,宇文達便如同在水中暢游在雲端飛翔,若非兩位哥哥帶來如此驚人的消息,他還一直神不守舍呢。

七哥宇文招主講,九哥宇文純補充了小皇帝還在風清庵門前遇刺的情況,這不僅令宇文達愕然,連宇文招的眼楮里也閃過一絲驚異。而後,宇文招和宇文純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仿佛只是不約而同地前來給十一弟通報小皇帝被劫遇刺的消息。宇文達何等聰明,他已敏銳地感知到兩位哥哥必有所圖也必有下文。既然剛才進門寒暄時說了,他們二人是門前偶遇,那麼也就是不曾溝通商量過,不約而同的沉默顯然是在等待對方先說下文。

最終還是趙王宇文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將其智囊團準備好的說辭慷慨激昂地演講了一遍。陳王宇文純一邊听一邊深深點頭,然後也英雄所見略同地表達了同樣的意思。總之,趙王、陳王都認為朝廷社稷處在了千鈞一發的危機中,身為皇族宗親堂堂親王,應該義不容辭地承擔起扶大廈于將傾的重任,進京勤王。

宇文達很想問兩位哥哥為何都來找他,而不是相互去找對方,但他沒有問,他知道問出來必然將兩位哥哥陷入尷尬。他們之間的面和心不合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其後,宇文招又將他的勤王計劃侃侃而談了一番,並大方地邀請宇文純、宇文達兩位弟弟一同加入,共同為大周王朝鞠躬盡瘁。當然,他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他為首倡,他為盟主。

宇文純並沒拿出他的勤王計劃,只是微笑著表示堅決支持配合七哥宇文招,但在場三位王爺都清楚,真正能讓大批軍隊響應的只有他宇文純。

一向安分守己克己奉公的宇文達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只表示茲事體大,需要三思,便在黎明將近時請兩位哥哥先去休息,天明後再議。宇文達清楚地知道兩位哥哥的真實目的,其實他也曾為被剝奪實權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而憤懣過,但他更清楚地知道兩位哥哥對權力的與自己並不相同。參與他們的「勤王」行動,基本上就等于披著合情合法的外衣去逼宮奪權,控制得好,成為權臣,控制不好,就是逆臣!他需要權力去施展抱負,但他背不起「有不臣之心」的罪名。

「王爺。」

忽然一聲輕輕的呼喚,打斷了宇文達的沉思。他急忙轉身,見臥榻上的馮小憐已經睜開了眼楮,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己。宇文達兩步跨到榻邊坐下,俯身問道︰「你感覺好些沒?昨夜我走後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馮小憐的氣色稍有恢復,但依舊蒼白,原本豐潤紅亮的雙唇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樣灰白干枯。她有氣無力地掙扎著說︰「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心里好慌,喘不過氣來,好像快死了似的……」

「我昨夜從這里離開時,你還好好的,你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啊……昨夜王爺走後,小憐就躺在榻上等王爺,後來就不知不覺睡著了。做了很多噩夢,夢里有好多厲鬼,小憐拼命的逃拼命的叫,到處尋找王爺,可就是找不到……」馮小憐淚光盈盈地說著,不住地喘息。

宇文達憐惜地握住馮小憐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別怕,我在這里。醫官說你並未患病,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康復。」

「沒病?……可我為什麼感覺那麼難受啊?」

宇文達搖頭,喃喃地說︰「不知道,連醫官也說奇怪,就像是中了邪一樣。」

「中邪?中邪?中邪……」馮小憐不斷重復著,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在她長長的眼睫毛遮掩下,她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陰冷的笑。

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馮小憐,就看到了榻邊的脈案也看到了窗前的宇文達。她盡力聚攏還沒恢復的精神,緊張地思考如何給宇文達一個解釋,將「竭澤術」如實相告那是不可能的。她絞盡腦汁正覺得無法給出合理解釋時,突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幕︰身材圓圓的代王妃李靜瓶曾出現在門前,活像裝滿了醋卻不堪重負即將爆裂的一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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