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衍怔怔地看著司馬令姬的背影,一個越來越強烈的念頭讓他陷入了失真的狀態中,明熙也穿越了嗎?司馬令姬就是明熙嗎?這是真的嗎?自己是在夢中嗎?他的心髒開始無規律地跳動,那份忐忑肯定是生平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有興奮,有不安,有激動,有焦慮,有期盼,有恐懼,簡直就是五味雜陳難以盡述。
不知愣了多久,宇文衍終于回過神來,他必須立即驗證,刻不容緩,迫不及待。可他剛剛舉步想朝司馬令姬那邊走去,忽听身後傳來召喚司馬令姬和韋靜怡的喊聲。回頭看去,竟見宇文?帶著參加筵席的眾人也已來到了這里,看來筵席已經結束,司馬消難夫婦和韋霽夫婦分別召喚自己的女兒準備辭別出宮去了。
听到召喚的韋靜怡立即蹦蹦跳跳地朝父母身邊跑去,一只手里還拿著團扇,另一只手里則捏著一只漂亮的蝴蝶。司馬令姬則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來,宇文衍盯著她的眼楮,她也一直看著宇文衍的眼楮。就在她將要行經宇文衍身邊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輕輕叫了一聲︰「洋芋!」
剎那間宇文衍的心髒停止了跳動。在這個時空里,沒人知道他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司馬洋,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那個時空里,也只有一個人知道他有個昵稱是「洋芋」。因為這個昵稱就是那個人取的,也是那一個人專用的,那人就是明熙。
司馬洋還未及做出任何反應,明熙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司馬洋克制不住強烈的沖動,轉身就想大叫「明熙!」,就想沖上前去一把將她抱住。可他一轉過身來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喊不出了也無法動彈。因為他看見了對面一大群服飾華貴的男男女女,他們的存在立刻讓司馬洋回到角色當中,他現在是宇文衍,是當下這個時空中的小皇帝。無形之中,有無數道枷鎖鎖住了他的手腳也鎖住了他的喉嚨,他只能呆呆地看著明熙慢慢走開,看她走回她的角色里,走回到司馬令姬的父母身邊。
此後宇文衍一直處于神不守舍渾渾噩噩的狀態中,以至于根本不記得司馬消難夫婦、韋霽夫婦及他們各自的女兒還有于翼都是怎麼拜辭離去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楮始終再也沒有離開司馬令姬,而司馬令姬卻再也沒有看他一眼,直到周圍剩下了一圈關切的眼神。
「衍兒,衍兒!你怎麼了?」是楊麗華的撫模和詢問喚醒了宇文衍。
「啊……」宇文衍定神看了看將他團團圍住的宇文?、楊麗華、朱滿月、宇文芳等人,如夢方醒,忙敷衍道︰「呃……有點頭暈,不舒服……」
宇文?忙對一旁侍立的趙蒙恩叫道︰「快傳御醫!」
宇文衍忙阻止道︰「哦,父皇,不用了不用了,現在好多了。可能……可能剛才太陽曬得……有點中暑吧……」
在宇文?的堅持下,御醫還是來了,就在八面來風閣里給宇文衍做了一番望聞問切。結論是有點神亂氣虛,脈象不穩,可能中了暑氣,但並無大礙。這樣,才讓太後、父皇、母後、母妃等人放了心,故作沒事人狀的宇文衍掩飾著恍惚的心緒返回正陽宮。
路上,宇文芳問︰「要不要去請司馬泳進宮啊?」
神不守舍的宇文衍聞言一驚,忙說︰「哦……今日不用了,我需要休息一下……頭還有點暈,中暑了……」他明白宇文芳的意思,關于立後的事還需要跟司馬泳商量,分析今日宴會的情況,準備好應對策略。可他現在哪有這個心思?就好像現實生活中演員本身遇到了問題,關于劇本里角色的問題就只有暫時放下了。
宇文芳疑惑地看著他,壓低了聲音說︰「真是中暑了?我看是中邪了吧!」
宇文衍心虛地躲閃著眼神,道︰「中……中什麼邪?」
「中了司馬令姬那個小妖精的邪吧。在筵席上還好好的,出去一會兒就被那個小妖精給迷住了?」
「呃……姑姑你在說什麼呢?她……她怎麼會是小妖精呢……」宇文衍閃爍其詞。
「剛才你的眼楮就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司馬令姬,三魂七魄都跑她身上去了,你以為姑姑沒看出來啊?」
「……沒有啊……剛才我的頭昏昏沉沉的,我……我也不知道啊……哎呀!姑姑你也回弘聖宮吧,我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宇文芳盯著宇文衍看了一會,無奈地點頭道︰「好吧,我正好去听听皇嫂對兩位小姑娘的看法,明日再來正陽宮看你,你好好休息吧。」說罷就折向弘聖宮而去。
宇文芳走遠了,小末趕忙上前扶著宇文衍小心問道︰「主上,感覺怎樣?還是乘轎子回去吧。」
宇文衍不耐煩地把他推開,道︰「中暑了就是要通風,轎子還不把朕給悶死啦?!」
「奴才說的是亮轎……」
「朕就想自己走!滾遠遠兒的!」
小末從未見過小皇帝這種態度,被嚇得不敢吱聲,退後幾步與燕駿遠遠地跟著,燕駿也疑惑地與小末對視了一眼。
回到正陽宮,宇文衍就把自己獨自關在了寢殿里,吩咐任何人不準打擾,說自己要睡會兒。其實他根本就沒沾臥榻的邊,一直在臥房里來回踱步,似乎不這樣就難以稍平躁動的心情。
明熙也穿越了,司馬令姬就是明熙無疑了,可是激動之後卻不得不面對一個無比巨大的難題娶司馬令姬還是韋靜怡?宇文衍的理智和情緒糾結在一起劇烈翻滾……
本來從小皇帝命運和前途來考量,這根本不是個問題,通過聯姻鞏固與手握重兵的韋孝寬的聯盟,是唯一的選擇。何況韋孝寬已對此有過明確的請求,君無戲言的小皇帝也已鄭重承諾了此事,一旦爽約,其結果將直接令小皇帝與韋孝寬交惡,後果比不曾與之聯絡過還要糟糕。所以選後之事對宇文衍本來就只有一個原則一個選擇和一種準備,可現在,麻煩來了。
現在明熙出現了,她也來到了這個時空之中。宇文衍心想︰且不論自己和明熙在二十一世紀的時空里是情人關系,即便兩人毫無關系,一旦在另一個陌生的環境里相遇,相攜相助也會是一種必然的選擇。既然現在已經相互確認了身份,自己又怎能不盡快與她相認並結成聯盟呢?在這個獨自在演戲的時空里,常常被強烈的孤獨感包圍,多麼需要一個知根知底不用戴著面具相互依賴的同伴啊!
問題的癥結就因為明熙不偏不倚地附身在了司馬令姬身上,一個被大皇帝認可卻不符合小皇帝戰略布局的小皇後候選人。繼續堅持早已謀劃好的戰略布局,就必須娶韋靜怡並將其立為皇後。但這勢必導致難以接近能成為自己最需要也是最可靠伙伴的明熙,幫不到她,她的命運將難以預料。倘若順應大皇帝的安排,與司馬令姬成為夫妻,便可以與明熙朝夕相處相攜相助。可這就等于是將能量極強的韋孝寬推向了自己的對立面,無異于催化小皇帝兩年後被宰割的悲慘命運。自己尚且不保,何以保護明熙?
宇文衍發現自己已經被擺在了三岔路口,他必須做出選擇。一個跟他一樣擁有二十一世紀頭腦和心智的伙伴,一個是能帶來數十萬雄兵和不可估量的政治影響力的盟友,即便不加上感情因素,他都極難衡量兩者的孰輕孰重。加上感情因素,他內心的天平不可能不倒向前者。
終于,他踱不動了,無比疲憊地倒在了臥榻之上,擺了個大字仰望著床頂中央懸掛著的香囊,像個鐘擺似的不疾不徐地輕輕搖擺著。
有沒有兩全其美的選擇呢?宇文衍試圖尋找破解之法。
立司馬令姬為後,納韋靜怡為妃?不行,韋孝寬肯定不能接受,甚至還有被戲弄的感覺,事與願違。那麼立韋靜怡為後,納司馬令姬為妃呢?司馬令姬是明熙,是自己人,應該可以跟她說通其中的利害關系,讓她接受做妃子的角色。這種方式似乎可行性較高,但後續的事態發展不好預料。小皇帝總跟妃子湊在一起,小皇後豈不是會有失寵架空的感覺,韋老爺子能答應嗎?小皇後要是在宮中勢力和娘家勢力的挑唆支持下對爭寵的妃子下黑手咋辦?
宇文衍越想越心驚肉跳,一下子坐了起來,卻看到黑貓明熙不知何時已回到房中,蹲在不遠處盯著自己。宇文衍向它招手,黑貓順從地跳到了他的懷里。宇文衍一邊撫模著它一邊喃喃道︰「明熙啊,你說現在我該怎麼辦?」
忽然,宇文衍的手停了下來,他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將穿越的事實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司馬泳,讓他出謀劃策,智慧超凡的他也許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事大大超出了公元六世紀人們的理解能力,即便像司馬泳這樣睿智的人,肯定也無法接受無法相信。他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時空里,也曾與身為副主編的明熙聊起過「穿越」體裁。當時明熙問有沒有未來的人穿越到現在來的,他說有,而且還不少。明熙問哪兒有,他說都在精神病院里關著呢。
是啊,在「地心說」佔據統治地位的年代宣揚「日心說」,無異于找死,而且是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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