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5.匪夷所思的諫言

作者 ︰ 哭之笑之

司馬泳看著發笑的于翼,心性孤高又涉世尚淺的他自然而然心中有所不悅,好在他恪守聖人之學謹守弟子之禮,不敢稍有流露,只能等著于翼發表見解。

于翼笑罷,說道︰「老弟啊,不出意外的話,你將來必然會受到小皇帝的重用,當陛下要對你委以重任時,你是不是也要有所求以安其心呢?」

司馬泳沒想到于翼用反問的形式闡述自己的觀點,便點頭道︰「這是當然的,古今慣例,無所求就會難逃心比天高的猜忌。」

「也就是說,求田問舍其實質是為自己設個護身符,如果你能夠完全確信皇帝陛下對你的信任和倚重,這個護身符是金牌還是玉符,有什麼所謂呢?甚至有沒有這道護身符,也沒什麼所謂了。」于翼微笑著侃侃而言。

司馬泳思忖著他的話,越想越覺得透徹有理,不自覺地慢慢點頭。

于翼接著說︰「王翦求田問舍雖為典故,卻未必皆可效法,更不可照本宣科生搬硬套啊。那始皇嬴政是什麼樣的君主?他雖一統華夏建樹頗多,畢竟是暴戾之君,實在算不上聖明之君,王翦老將故有此舉。若遇聖明君主,求田問舍之舉恐怕只會弄巧成拙反生心病啊。」

听到這里,司馬泳不由問道︰「那于大人如何評價韋老將軍為孫女求取皇後名分?」

「問得好!韋老將軍于我亦師亦友,我知道他一生傾心仰慕古之名將,他為其孫女求皇親自有追慕效法名將的願望在其中,不過卻非主要原因。」

「哦?大人認為其實另有緣由?請大人賜教!」

「若按約定俗成的婚齡,小皇帝應在多少歲大婚呢?」

「十三、四歲吧。」

「這就對了,韋老將軍所求之田是在未來六七年之後才可兌現的期許,如此你明白了嗎?」于翼點到即止,微笑著停止了他的闡述。

司馬泳思索著,少頃,他似有所悟,正要開口求證,卻見自己的小妹司馬令姬從正房廳舍中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他只好暫且放下與于翼未完的話題,起身迎向小妹。

司馬令姬笑靨如花地走了過來,徑直給于翼施了個禮,說道︰「小女子司馬令姬見過于伯伯,方才小女子言行無狀極其失禮,這里給于伯伯賠不是了,請于伯伯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見諒。」

于翼笑著點頭,抬了抬手,道︰「好好好,敢作敢當,小小年紀就有巾幗之風,好啊,哈哈哈!」

司馬泳看著自己小妹,越發覺得她行為乖張,大感看不懂。司馬令姬此時已轉頭看著有點發呆的司馬泳,沖他做了個鬼臉,說︰「二哥,我要回家去了。」

司馬泳忙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問︰「你都跟小皇帝說了些什麼啊?」

司馬令姬一揚眉︰「保密!」說罷就一溜煙地跑出了院門,司馬泳無可奈何地看著那一團火焰似跳動著遠去的紅色身影,若有所思︰這還是我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妹嗎?

此時卻听于翼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地感嘆︰「這才像是個真命皇後啊!」

司馬泳不由心中一凜……

二人重又來到後房精舍之中,只見小皇帝宇文衍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出神。司馬泳趕緊躬身施禮問道︰「舍妹刁蠻無理任性胡為,不知她是否沖撞陛下?」

宇文衍示意于翼和司馬泳都坐下,然後才淡淡地說︰「談不上沖撞,她只是來向朕當面表達想當皇後的願望。」

司馬泳無比佩服地看了于翼一眼,同時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低頭道︰「真是令人汗顏啊,舍妹她……」

「你不必替她請罪了!」宇文衍打斷了司馬泳的話,「朕非但不怪罪她,反倒覺得她敢愛敢恨、敢作敢當,很可愛啊。」

于翼接口道︰「那陛下何不娶她為皇後?」

宇文衍看了司馬泳一眼,然後嚴肅地對于翼道︰「于大人有所不知啊,因父皇要求,才會有大婚一議,其實朕還遠未到婚娶年齡呢。如若現在非要婚娶,朕也是非韋靜怡不娶啊。」

「敢問陛下,是因為更喜歡韋靜怡小姐嗎?」于翼又問。

宇文衍遲疑了,頓了頓才說︰「帝王婚配又豈可只憑一己之喜好?先皇祖武帝求娶突厥公主可不是出于他老人家的個人喜好。」

于翼和司馬泳對視了一眼,都不由暗暗點頭,這小皇帝的見識可謂高山仰止啊,除了紫微星下凡,否則無法解釋其超卓的智慧從何而來。

于翼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正如陛下所言,帝王婚事雖為私事亦為國事,如此臣當有進諫參言之責……」

宇文衍雖然感覺到于翼似乎並不主張自己娶韋孝寬的孫女,對他將要闡述的觀點也十分期待,但他既然打定了聲東擊西的策略,作秀就要作足了,于是打斷了于翼的話︰「于大人,方才司馬先生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朕與韋老將軍有約在先了。無論從國事角度講,還是從個人角度講,朕都不可辜負了韋老將軍的期待。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議了。」

于翼從幼小的皇帝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場,讓他在驚喜之余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此刻已不便在繼續談論小皇帝大婚之事,只得躬身從命了。

「還是繼續講講‘南韋北于中六率’之不足吧,朕無時不在為大周帝國的未來做著準備,不僅希望得到于大人的忠心輔佐,還盼望得到于大人的指點和教誨啊!」宇文衍誠懇地對于翼稽首一揖。

于翼見狀急忙叩拜下去叫道︰「陛下……」聲音竟已帶著些許顫抖。

宇文衍上前雙手將于翼扶起,滿臉肅穆地說︰「我大周帝國此刻看似強盛,實則隱憂甚深,個中情狀相信于大人也心知肚明,朕也不便一一明言。朕既為天子,社稷重擔便責無旁貸。朕雖年幼,卻因那些心照不宣的隱憂而不敢有玩忽塞責之心。只是朕目前毫無實權,空有其名,于大人難得進京,下次當面請教還不知會在何時,故請于大人不要有趨避之心,一定要開誠布公不吝賜教。」

一向沉靜似水的于翼也覺心中一熱,白淨的臉上也放出紅光,顯露出他內心的激動。他深深點著頭。一旁的司馬泳也再一次認識到了小皇帝的非凡之處,內心深為自己覓得良主而振奮喜悅。

重新入座後,于翼平復了心緒朗聲說道︰「眼下的大周王朝北有突厥蠻幫,南有陳國惡鄰,兵事遠未結束。陛下培植軍方勢力自是毋庸多言的。但臣要說的是,對內卻須崇文崇漢,大力培植文臣勢力。政令的貫徹執行全賴文臣體系,這密切關系著國計民生。陛下能否盡早獲得穩定的政局掌控之力,更多取決于文官中的能臣干吏,取得他們的忠心效力至關重要。」

宇文衍點頭道︰「于大人所言極是,朕又該如何著手呢?」

「首當其沖的就是要先抓住四大輔官中的隨國公和申國公,此二人均是年富力強才具頗高又足當大任的能臣,引他二人為左膀右臂,陛下親政將事半而功倍。」

听聞此言,宇文衍和司馬泳對視了一眼,他沒料到于翼竟向自己推薦楊堅,這可是兩年後就要篡位奪權並將宇文皇族屠戮殆盡的死敵啊!他遲疑地說︰「?拔穆出身豪門大族,無論其勢其能自不待言。而這普六茹堅,于大人不會不知道智仙神尼、獨孤信將軍和先齊王宇文憲對此人的斷語吧?」

于翼笑了,說︰「以陛下之智慧才識,怎可以視這些所謂的箴言斷語為畏途?如後漢末年的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此議才是有真知灼見的斷語啊。曹孟德若生在治世,有明君聖主,他便是忠君愛民的一代名臣。但他恰恰生在禮崩樂壞社稷傾頹的亂世,上無英主可輔,周無秩序可依,其志其才豈甘寂寞,自然就會成為一代梟雄。正所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想那秦王嬴政並吞六國時,人才濟濟,哪一個又不是可以呼風喚雨稱霸一方堪為梟雄的人物?可那時,秦未失其鹿,便沒有天下共逐之,而只有天下共輔之。也就是說,一個臣子會成為什麼樣的臣子,主要取決于社稷的治與亂、取決于君主的明與暗啊。」

宇文衍呆住了,這話簡直振聾發聵,他慢慢地點著頭說︰「于大人斯言可謂高屋建瓴醍醐灌頂啊,容朕思之。」他確實需要好好思考,一直以來,用歷史的軌跡自然而然地將楊堅視為你死我活的死敵。若要將其引為心月復為己所用,這是個不曾想過的全新思路,真的可行嗎?

一旁的司馬泳也陷入了沉思︰于翼諫言拉攏隨國公,幼主若能得到他的忠心擁護,自然是如虎添翼。只是那深不可測的普六茹堅能真的無私效忠嗎?難道那些認為他非池中之物的預言都不足為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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