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舍中,青煙籠罩,變得越來越朦朧,兩個人似乎是為了能繼續看清對方,不約而同地開始慢慢相互走近。他們越走越近,也越走越快,終于走到了一起,也忘情地抱在了一起。他們撩動了屋內如霧靄般彌漫的青煙,隨著他們的走近和擁抱,裊裊地流動著打著卷,如同輕柔的龍卷風把他們圍繞在風眼正中。
「明熙……」
「洋芋……」
他們輕聲呼喚著對方的名字,感受著此刻難以名狀的激動和夢幻,彼此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他們抱得越來越緊,仿佛是為了克服某種不真實,為了在錯位的時空中緊緊抓住比他鄉遇故知還要珍貴還要溫暖的對方。
良久,宇文衍終于先克制住了百感交集的情緒,拉著已淚流滿面的司馬令姬做到了席位上,用手替她擦拭滿臉淚痕。緊緊盯著她的淚花盈盈的眼楮,因為只有從眼楮里才能看到熟悉的明熙,以免有那種奇怪而尷尬的不真實感。他低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穿越過來的?」
司馬令姬顯然也在盡力收束心神,收住淚輕聲答道︰「就是那個你首次留宿在我公寓里的夜里……」
「這麼說,我們是同時穿越來過來的,但是彼此卻不知道……」
「我在敏學齋給你當伴讀的時候,你怎麼就沒把我認出來啊?」
「……你不是也沒把我認出來嗎?」
「可……可我至少打了你一耳光,這可不是這個年代的女孩做得出來的事。」
「單憑這個我怎麼可能想得到是你嘛,再說……這個鮮卑人的王朝里,彪悍、率性幾乎是全民的特征,尤其是鮮卑貴族,雖然已大幅度漢化,但性格里依舊保留著濃厚的胡風。什麼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之類的東西在這個年代還沒有呢……」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快說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吧。听說你不想娶我,想娶韋靜怡?」
宇文衍呆了呆,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他往門口方向看了看才說︰「這事一言難盡,我現在沒法跟你詳細說……」
司馬令姬立即豎起了秀眉,不滿道︰「你可是皇帝,有什麼可顧忌的?!」
「哎呀小聲點!你以為皇帝就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了啊?不要說我只是個兒皇帝,就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永樂康熙這些大帝,也不是生活在自由世界之中。你是幼稚可笑的穿越小說看多了,真以為那些異想天開的小說只要點擊量巨大就會是真實可信的嗎?要是讓那些80、90後的小屁孩來寫我們現在重逢這段,必然寫成大段大段的互述穿越以來的艱辛歷程,再互述衷腸纏綿悱惻,再規劃未來制定宏偉藍圖等等等等。我現在不能跟你單獨說太長時間的話,你今天的舉動根本就是非常危險的沖動之舉,很可能會危害到我們倆的生存……」
「有這麼可怕嗎?」司馬令姬仍舊帶著二十一世紀人的自以為是的優越感懷疑地問。
宇文衍無聲地嘆了口氣說︰「你除了打小皇帝、闖驛館是不是還干過很多離譜的事啊?」
司馬令姬不無得意地說︰「我離家出走過啊。」
宇文衍又愕然又佩服又無奈地問︰「結果如何呢?」
司馬令姬沉默了,顯然她離家出走的抗爭行為並沒有達成有效的成果。
宇文衍再次拉起她的手說︰「如果你不知道在六世紀的時空里該如何行事,至少你應該知道在英國開車不能靠右行駛。我們現在就如同游戲中的扮演者,不是你想咋玩就咋玩的,必須先按游戲規則辦事,再進一步利用游戲規則謀取最大利益。」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不娶我為皇後就是按游戲規則辦事?」
「嗯!」宇文衍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手已經被司馬令姬甩開了。司馬令姬橫眉怒目霍然站起身來看上去就要大聲喝罵,宇文衍急忙跳起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司馬令姬一把打掉宇文衍的手,仍舊情緒激動地張口要說。小一歲且發育不及幼齡女孩的宇文衍在身體力量對抗上根本不是對手,眼見著局面就要失控,他慌不擇路,立即上前將司馬令姬抱住,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嘴。
司馬令姬猝不及防,口中「唔唔」著掙扎了幾下,終于還是被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舉動和甜蜜又怪異的感覺征服了,也抱住了宇文衍,慢慢閉上了眼見。
若不是因為七八歲的兒童身體,他們這個舉動必然引起體內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可此刻沒有,只有一種類似柏拉圖式的感情在純真無邪地交流著。
不知過了多久,宇文衍松口放開了司馬令姬柔女敕的嘴唇,喘著氣小聲說︰「你听我說完,不許打斷不許沖動,好嗎?」
臉上已然紅霞一片的司馬令姬順從地點點頭,但並沒有放開宇文衍,而是將頭靠在了他幼小的肩膀上,似乎在告訴他︰我相信你!
宇文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在她耳邊說︰「長話短說,因為目前小皇帝形勢所迫,必須迎娶韋靜怡做皇後。但現在既然知道司馬令姬就是你,我肯定要設法讓最終的結果是將你娶進皇宮。目前的情況看來是完全有可能辦到的,不過同時還要盡量不破壞小皇帝政治布局和需要,所以不能簡單行事一蹴而就。你要給我點時間,更不可再沖動造次,否則只會與我們的目的背道而馳。」
「真的嗎?」司馬令姬抱緊了宇文衍。
宇文衍堅定地點著頭︰「放心吧,事在人為,只是要順勢而為。」
司馬令姬也在宇文衍的肩上點頭︰「嗯,我們一起改寫歷史!」
宇文衍不無調侃地笑了笑,說︰「不,我們倆結婚可不是改寫歷史,而是還原歷史。」
司馬令姬抬起了頭,奇怪地看著宇文衍︰「還原歷史?」
「是啊,北周末代皇帝宇文衍的皇後原本就是司馬令姬,你不知道嗎?」
「真的啊!我不知道呢。」
「唉,我直不知道身為原創小說網副主編的你,當初是如何學習的中國歷史。」
「我是學文學專業的,又不是歷史專業。」司馬令姬翻著白眼爭辯道。
「嘁!我當初還是學理工科的呢。哎呦……你別掐我啊!在這個年代不流行野蠻女友,女人就的有女人樣……哎……哎……你還掐!」
在懷恩院的前院里,于翼和司馬泳坐在石凳上說著話,于虎侍立一旁,小末則跟燕駿站在遠處嘀咕著什麼。司馬泳雖然陪坐在于翼的身旁,實際上是坐立不安,一則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妹要跟小皇帝說些什麼,擔心冒犯了龍顏闖下禍事;二則他身為後生小輩加布衣之身,用小半個欠身坐在當朝正九命大員身旁,實在不如站著的感覺好。
司馬泳雖然看上去鎮定從容,但依舊逃不出于翼那雙隨和卻銳利的眼楮。只听于翼微笑道︰「司馬老弟,我知道你此刻心下惴惴難以安坐,而你卻仍能保持沉著,已可見修養不俗啊。」
司馬泳聞言連忙起身稽首,道︰「還是被于大人看破了心事,已證明定力尚弱,小子慚愧,請大人指教。」
「坐下吧坐下吧!」于翼隨和地示意他坐下,「這里不是在場面上,不必如此拘禮,弄得我也不自在了。」
司馬泳依言重新坐下,恭敬地看著于翼。
于翼說︰「你必是在擔心令妹言出無狀得罪了小皇帝,是麼?」
「正是!」
「依我之愚見,此慮大可不必啊,你盡管放寬心安坐陪我聊天就是了。」
「哦?請于大人明示。」
「你也是關心則亂啊,以你之見識,應該早已看出當今小皇帝實乃天人,其才智、其城府、其胸懷在古往今來的幼君之中,可謂鶴立雞群卓然不凡。這樣的君主又豈是輕易就會被激怒的?況且,令妹雖看似莽撞,實則也非孩童心性,也是有大主意的超慧女孩,她不過是想當面向小皇帝表達欲為小皇後的願望,又豈會去得罪未來的夫君?其實她這份超凡的膽識也頗值得寄予厚望啊。」
司馬泳听罷,佩服得五體投地,躬身說︰「于大人洞若觀火,晚輩感佩之至。」
于翼也沒謙辭,模著自己的短須問道︰「娶韋老將軍的孫女並立其為後,可是你幫小皇帝預定的方針?」
「這個晚輩須略做說明,取得韋老將軍和于大人的鼎力相助,是晚輩給小皇帝的謀劃。不過冊立皇後之事卻是韋老將軍的願望,小皇帝密晤老將軍時當面允諾的。」
「原來如此,難道你看不出,那不過是老將軍效法王翦求田而已,又豈為其志哉?小皇帝和你又何必拘泥于此?」
「王翦求田,晚輩也曾做出過相同的判斷,明白韋老將軍並非為了恩榮更非財物,只為安主上之心而已。可我主的親口承諾,又怎能不信守?昔日始皇亦不敢不兌現對王翦將軍的承諾啊。」
看著司馬泳嚴肅認真的神情,于翼卻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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