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1.隨公用心

作者 ︰ 哭之笑之

正陽宮侍衛劉梓里,綽號六指兒。小皇帝被劫返宮後就派他和另一個侍衛前往上黨郡潞安城,監視馮小憐的行蹤。據他稟報,馮小憐自從風清庵回到潞安代王府,就不曾出過門。剛回去的當天夜里她就害了一場大病,似乎很嚴重,險些危及性命。後來代王查實是其王妃因妒生恨,暗中使用巫蠱之術魘鎮馮小憐,因此有這莫名其妙的怪病。王妃李氏堅決否認此事,甚至為此懸梁自盡以示清白,被僕人救下後沒有勇氣再次尋死,只能終日以淚洗面。而代王似乎徹底失去了對李氏的信任,雖未處治她,卻將其冷落一旁,身體迅速康復的馮小憐儼然成了代王府的第一夫人,代王終日與其廝守在一起。

听罷匯報,宇文衍哂笑了一聲,問司馬泳︰「先生以為如何?」

司馬泳卻眉頭緊鎖,不無憂慮地說︰「馮氏轉變策略了,陛下不可小視。」

宇文衍一愣,低頭想了想,明白了司馬泳的意思。自己與司馬泳做為旁觀者和馮小憐的對手,自然一眼便看出馮小憐回府上演的栽贓嫁禍借刀殺人之計。不過顯然司馬泳看到更深的一層,那就是馮小憐開始努力要把代王拉下水了,代王的能量自然遠較馮小憐為大。況且王府大門一門關進,對馮小憐陰謀詭計的探查和防範難度都大幅增加了,司馬泳故而憂慮。

劉梓里又稟道︰「微臣還有一事尚未查實,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宇文衍道。

「是!微臣與代王荊淮七死士中的蛇五已廝混得相當熟絡,不過此人口風甚緊,王府里的事幾乎只字不提。只有一次,他酒後說走了嘴,似乎前幾日他們荊淮七死士曾與代王一同來過京城。」劉梓里說。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了宇文衍和司馬泳的重視,司馬泳問道︰「他原話是如何說的?」

劉梓里有點扭捏地撓撓頭,說︰「蛇五吧,有的毛病。那日微臣請他去一家潞安城里新開張的青樓吃花酒,呵呵……他挑來選去竟沒有滿意的女子,便隨口說了句︰‘前日跟王爺進京沒得閑,沒逛成京里的窯子,可惜!’微臣接住話茬就問,可他自知失言,就借酒囫圇掩飾過去了。」

司馬泳陷入了沉思,宇文衍則好奇地問︰「代王荊淮七死士是什麼來歷?說與朕听听。」

劉梓里答道︰「陛下,微臣只知道他們七人是代王在荊淮地區平匪亂時收服的七位能人異士,成了代王的貼身侍衛,他們當年的事跡便不太清楚了。哦,他們按年齡排序,依次是熊大熊奎寶,豹二鮑霆,猴三侯招財,狐四胡廷雲,蛇五佘福,鯉六李一忠,燕七燕小荊。他們個個身懷絕技,熊大膀大腰圓力大如牛,手上一支狼牙棒使出來非常駭人;豹二的功夫就一個字︰快!據說只有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猴三靈活非常,使一對護手鐵鉤,能如長臂猿一般在樹林中騰躍飛蕩;狐四是這七人中最狡猾也是最陰毒的一個,善使各種暗器,而且常常用毒;蛇五使長鞭,便如靈蛇一般神出鬼沒,這個微臣親眼見過,遠不是他的對手;鯉六所用兵器最為匪夷所思,他稱之為鱷網,一旦出手,對手幾乎無路可逃,落入網中越掙扎越緊;燕七輕身功夫最佳,飛檐走壁易如反掌,甚至有足尖點水數次便可飛渡長江的傳說……」

劉梓里畢竟是一名侍衛,說起武功來,自是情不自禁地興奮,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宇文衍感覺就如同在听武俠小說,不過他此刻滿腦子軍國大事,便打斷了劉梓里的話又問︰「那蛇五口風如此之緊,想必他們荊淮七死士也都如此。那麼關于代王府里那些事你又是如何打听到的?」

「哦,這個不難,原先一直是李王妃管理內務,管得並不嚴,微臣是從代王府里幾個小內侍嘴里探听到的,他們不當值的時候就喜歡聚在一起賭上幾局,只要混熟了,嘴上都沒個把門的。荊淮七死士可不同,代王的行蹤只有他們最清楚,尤其是在王府之外的行動,這些沒法從那幫小內侍嘴里得到。」劉梓里答道。

待問完相關情況後,劉梓里退下了,司馬泳才說︰「看來,花婆婆的介入,非但沒有遏止馮小憐的痴心妄想,反而導致了她轉明為暗的策略調整。代王秘密來京的行動可以證明,他必然是听信了馮小憐的某些言語,為了某個目的而來的。目前雖不知代王為何秘密來京,但臣基本可以斷定與陛下被劫之事有關。」

「哦,何以見得?」宇文衍問。

「陛下被劫之事對外嚴格保密,而馮小憐卻在風清庵中見過陛下,以她的聰明伶俐,一眼便可看出陛下絕非巡幸而至。想來代王密訪京城,可能就是來探查陛下有關消息的。」司馬泳邊思考邊說。

宇文衍一拍大腿道︰「先生分析得是!馮小憐既在風清庵中見到了朕,代王來京必然會去風清庵,派人去風清庵問問無念師太和性清師太,便可查實。」

司馬泳當即表示贊同,宇文衍便立即叫來的燕駿,命其派人連夜去風清庵拜問一下無念師太她們。

司馬泳看著燕駿退下的背影,悠悠地說︰「代王的耿介和忠心雖天下盡知,可見馮小憐對代王誘惑和影響力不可小視啊,一旦代王成為了馮氏的幫凶,其勢其情便不好預料了。」

宇文衍說︰「代王不也是四海聞名的,馮小憐雖艷絕天下,也未必就一定能讓代王徹底迷失吧?先祖武皇帝前年就將馮氏賜給了代王,這般長的時間了,也未見代王迷失啊。」

司馬泳說︰「話雖如此,畢竟此前馮氏一門心思只用在天元大皇帝陛上,而如今她狐狸精一般的手段盡數使在代王身上,只怕便會有所不同了。」

宇文衍點點頭,說︰「即便如此那也是後話了,暫且放下。先生此刻還是先幫朕分析一下隨國公舉薦宇文亮之事吧,他此舉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司馬泳微笑道︰「陛下的思路很敏銳啊。不錯,隨國公此舉可謂一舉多得,其一羅織黨羽,其二制約韋公,其三削弱于公,其四拉攏重臣。」

宇文衍听了眼楮一亮,其中有自己想到了的,也有自己完全沒想到的,忙說︰「請先生一一備述。」

「那宇文亮在安州雖為總管,卻受于翼大人節制,據臣所知,他並不心服啊。須知宇文亮乃本朝前任大司徒,又是皇室宗親,其大司徒之職為于公取代,又被派到于公手下受其節制,臉上自然有些不好看,跟于公之間心病頗重。而隨國公歷來就有樂善好施救人水火的習慣,他借此機會將宇文亮調離安州,且料定淮南之役我朝必勝,就等于給了宇文亮建功立業的良機,宇文亮焉能不感恩戴德傾心投效?故而隨公的此舉的目的之一就是羅織黨羽,這也是他羅織黨羽的慣用手法,不顯山不露水,卻頗為有效。」

听了此話,宇文衍心中不由一寒,暗道︰如此看,楊堅的志向又豈是甘為臣子的?于翼竟說要將楊堅引為心月復,到底是大智大勇還是飛蛾撲火啊?

司馬泳並不知道宇文衍的心思,繼續說道︰「隨公舉薦宇文亮任南征軍行軍總管,雖為行軍元帥的副職,卻等同于分了韋老將軍的權力和功勞。顯然隨公並不希望韋老將軍獨收全功,制約韋公便是目的之二。安州總管調離,很可能此後便不會再設總管之職,如此意味著安州周邊數鎮諸軍事將不再歸于公所節制,這無異于削弱了于公的兵權。這便是隨公舉薦安州總管南調的目的之三。」

听到這里,宇文衍驚道︰「不再設安州總管?先生據何得此判斷?」

司馬泳答道︰「陛下,總管之職旨在因應局勢統籌某個區域內多個州郡的軍政事務,並非常設之職,更非某地必有的官職。安州總管當初的設立,既有與突厥關系緊張之源,也有宇文亮原大司徒身份因人設位之故。因此臣以為,安州總管會因宇文亮的調離而撤銷,就目前與突厥的關系而言,也確實沒有繼續保留的必要。」

宇文衍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莫非楊堅已經知道我聯絡了韋孝寬和于翼,他竟一招兩損,夠毒辣的呀!

司馬泳又接著說︰「最後一條最易理解,宇文亮是當朝大司寇宇文椿的二哥,同時有是當朝次輔官尉遲大人的姻親,他若受惠並投效于隨國公,勢必會影響到尉遲迥和宇文椿對隨國公的態度。畢竟官場里便如同森林,根系枝蔓伸展越廣攀附越多,則越是穩固興盛。隨公借機拉攏重臣的用心也是顯而易見的。」

宇文衍越听越覺得楊堅的可怕,看來于翼薦楊堅為臂膀之事必須慎之又慎,要與司馬泳好生探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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