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9 第十三章 5.驚變胡家集

作者 ︰ 哭之笑之

豫州,胡家集,淮河支流渦水從鎮前流過,河面不寬,水勢甚緩,只是河床很深。一向疏散的小鎮今日氣氛緊張,一街兩巷全部戒嚴,居民商販全部的都被趕回了家中,家家關門閉戶,嚴禁外出,不許張望。街巷和上排滿了全副武裝的驍騎率和游擊率的士卒,鎮子的唯一一條主街道上,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仗。保駕的士兵和隨駕侍奉的太監、侍女、雜役們都在等著小皇帝與陳王的臨時會晤,會晤結束後還要繼續趕路。

胡家集忽然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和馬,卻比往日更加靜謐,被關在家里的老百姓自然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原地待命的士兵和僕從們也都鴉雀無聲。偶爾听到一兩聲犬吠和馬嘶,地上凋零的枯葉不時隨風翻滾兩下。

驛站會客廳內只剩了小皇帝和陳王兩人,氣氛似乎一下子也變得微妙起來。宇文衍非常和顏悅色地說︰「九叔祖趕快起來說話吧,何故要如此專程來請什麼罪啊?」

宇文純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似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已被關閉的廳堂大門,臉上的神色已然沒有了方才的局促與不安。他慢慢走近宇文衍,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微笑,使他原本稜角分明黝黑的面龐看起來有些詭異,只听他說︰「臣確實有罪啊,必須專程前來請罪才行。」

宇文衍已經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依然鎮定地說︰「到底何罪之有啊?九叔祖不妨直言。」

宇文純已來到宇文衍面前,彎下腰俯視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陛下,臣之罪在于,要拿您做人質啊……」

宇文衍一時未能明白其意,但從陳王陰鷙的眼楮里看到了凶光,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一股寒意從背心向上直竄。他剛要開口,宇文純已迅疾出手,連續幾指封住了小皇帝的穴道。

宇文衍瞪大了眼楮軟軟地倒在了席墊上。

只听宇文純陰測測地笑著說︰「挾持當今天子,哈哈,這個罪可不輕啊,所以臣必須向您請罪。」說著他朝宇文衍拱了拱手。

宇文衍努力想大喊求救,但他的嘴只能稍微的動一動,根本張不開,更發不出半點聲音。此時他除了還有視覺、听覺和觸覺,他的四肢百骸已全然不听使喚了。這種處境讓他本能地感覺到恐懼驟然襲來,習慣了眾星捧月前呼後擁的小皇帝此刻著實成了孤家寡人,這種無助的感覺酷似在花婆婆的草廬中醒來之時。

只見宇文純不慌不忙地從席墊下面抽出一大塊錦緞,慢條斯理的說︰「陛下啊,您必須恕臣無罪,因為這都是被您給逼出來的。若邢炳義沒有被抓獲,若你們沒有搜出蠟丸,若紙條的內容陛下沒有看到,若不講邢炳義和紙條送還給臣……其實臣是不必來請什麼罪的,唉!可陛下您又偏偏這麼做了,所以怪不得臣了。」

倒在席墊上的宇文衍心道︰司馬泳的預感沒錯,陳王真的鋌而走險了,為了至高無上皇權真的是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更何況叔祖與佷孫?

宇文純慢慢將那塊錦緞鋪在地上,對角相折,似乎準備用來包裹什麼東西。他仿佛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說︰「哦,陛下,其實在此之前您就已經不對了。臣冒死在黃河救駕,您卻只賞了些金銀綢緞。臣乃皇室貴冑,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豈是貪圖財貨之輩?臣願為大周建功效命,大周也需要臣,陛下您怎麼就會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呢?原本可以兩全其美的事,何至于搞到這步田地。」

宇文衍听著他的嘮叨,眼望著門口,只盼此時有人進來救駕,但他也知道皇帝屏退了左右與親王密晤,無天塌地陷的理由,任何人都是不敢來打擾的。不過宇文衍並不十分驚慌,因為他知道陳王不敢傷害自己,自己已經是陳王的護身符了。只是他還搞不清楚的是陳王挾持著自己如何能從這里三層外三層的重重護衛圈中月兌身呢?長孫晟的百步穿楊的神射之技難道陳王不知道嗎?

廳堂之外,司馬泳依舊眉頭緊鎖默不作聲。小末轉著小眼珠小聲地說︰「陳王應該是為了紙條案來向主上告罪的吧,這有什麼不妥嗎?」

燕駿也點頭道︰「肯定是為這個了啊,主上知道了紙條的事,卻有不聞不問,陳王惴惴不安,前來做出解釋並請罪,人之常情啊。」

司馬泳看了他們倆一眼,搖搖頭,低聲道︰「可你們不覺得陳王攔路請罪之舉很奇怪嗎?要請罪也應該是去長安在太上皇面前請罪、向朝廷請罪才是。」

小末似有所悟,道︰「哦,先生說得有理啊。說難听點,咱們小主上現在還只是個擺設……」說著他就自己給自己扇了兩個嘴巴,「有事相求也該找正神才對啊。」

燕駿皺眉道︰「話雖如此,就算陳王是惺惺作態來了,也無甚不妥吧。」

司馬泳再次看了看環衛著廳堂的侍衛們和院牆外禁衛軍林立刀矛,嘆了口氣道︰「可我的就是心怦怦跳,頗感不祥啊。」

他的話音未落,廳堂的門突然開了,陳王低著頭從里面走了出來,隨手將門又帶上了。他二話沒說,大步走向前院自己的馬車,喝道︰「我們走!」語氣帶著威嚴和憤懣。

司馬泳、燕駿和小末以及在場的侍衛都立即習慣性地躬身施禮,眾人也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陳王和小皇帝不歡而散了。

只有司馬泳雖躬身低頭,一雙眼楮卻始終緊緊地盯住了陳王手里提著的一件東西上,那是一個很大的錦緞包袱,不知里面裝的什麼。司馬泳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在廳堂里看到的環境,沒有見過有這樣一個大包袱啊。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陳王大搖大擺上了馬車,他帶來的兩個內侍上了車前揮鞭驅車,兩名侍衛上馬跟在後面,一行人就出了驛站。外面的長孫晟也躬身讓開了道路,護衛在街道、河邊以及木橋上的禁衛軍跟著閃開了一條道。陳王的車馬出門一拐,就上鎮外渦水河上的那座木橋。

與此同時,司馬泳忽然醒悟,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沖進了驛站的廳堂,燕駿和小末也緊隨其後。

門開處,廳內被門外的光線照得雪亮,三個人都驚愕地瞪大了眼楮。

屋中居然空無一人!

這驛站的會客廳原本就簡陋,除了有五套矮幾和坐席之外,就只有一面竹制的屏風擋在後門之前,剩下就徒有四壁了。

小末一個箭步竄到屏風邊向後望了一眼,屏風後面也不見小皇帝的蹤影,後門緊閉。

司馬泳大叫︰「不好!陳王挾持了皇上!快追!」

燕駿立時醒悟︰「陳王手里的包袱!」他叫喊著已沖出了廳堂,沖眾侍衛和院外門口的長孫晟吼道︰「截住陳王的車馬!快截住他們!」

門外眾人不明就里,都愣住了,燕駿邊跑邊厲聲喊道︰「發什麼愣,追啊!陛下被陳王劫走了!」

長孫晟最先反應過來,立即翻身上馬,朝著四周的禁衛軍一個呼哨,人不卸甲、馬不離鞍的驍騎率士卒們也都迅疾躍上了馬背。長孫晟用手朝木橋的方向一揮,一個字也沒說就縱馬沖了過去。驍騎率騎兵們均是訓練有素的精兵,馬隊忙而不亂地跟著從狹窄的街道里魚貫而出,跟著長孫晟追了上去。

此刻的陳王車馬已經在一箭之地外的官道上奔馳了,拉車的兩匹馬和侍衛的兩匹馬無疑都是良駒,駕車的御手顯然也技藝超群,那速度便如同插上了翅膀,將揚起的塵土也遠遠甩在了後面。

游擊率士卒只留下了百人左右守護車仗和隨行的僕從,大部也都緊跟著騎兵跑過了橋。燕駿等侍衛的馬不在身邊,都與皇帝車仗在一起,就在他們跑去牽馬的功夫,司馬泳不經意間看到渦水河里不知何時已水位暴漲,水勢也變得極為湍急,而且渾濁不堪,便如同要和鎮子上突然發生的混亂湊熱鬧一般。他皺了皺眉,又見驛站門口還跪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驛丞和驛卒們。他猛然想到了什麼,上前一把揪住那驛丞的衣襟,喝問道︰「這條河一向水勢如何?」

被眼前的場景徹底搞懵的驛丞哆里哆嗦的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小末上前就是一個嘴巴扇了驛丞一個滿臉花,吼道︰「問你狗日的話呢!」

肥胖的驛丞被扇醒了,捂著臉忙說︰「哦……哦!回稟上官,這……這這渦水一向湍急啊,但……但不知何故,昨晚……昨晚水勢變小了許多……」

司馬泳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急促地又問︰「陳王是幾時來到這里的?」

「回上官,陳……陳王爺他……他們是昨日清……清清清晨就……就來驛站了……」

司馬泳猝然一驚,抬頭見燕駿等十幾個正陽宮侍衛正呼嘯縱馬從門前經過也要去追趕,司馬泳驚聲大叫︰「燕駿!站住!」

燕駿一馬當先已經上了橋頭,听到司馬泳的呼喝聲,猛地拉住了馬韁,他的坐騎人立而起,一聲長嘶在橋上站定,跟在他身後的侍衛們也都勒住了馬。

就在此時,那木橋忽然劇烈晃動起來,喀喇喇的斷裂聲猶如山崩地裂,煙塵四起,木橋在暴漲的河水中搖搖欲墜,要崩塌!

燕駿待要圈轉馬頭,已然來不及了,感覺身體突然懸空,橋身已轟然向下墜落。

擠在橋頭牌樓下的眾人無不驚呆,眼睜睜地看著燕駿和他的驚懼咆哮的坐騎一起向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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