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的十三太保中,長子宇文毓,字統萬突,也就是北周第二任皇帝世宗明帝。他雖為長子,卻是庶出,因此在「立嗣以嫡不以長,以長不以賢」的傳統規則下,他沒能充任北周的開國之君。
英雄的父親宇文泰做好了一切鋪墊卻至死也沒有篡魏自立,就如同東漢末年的曹操,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把篡位建立新帝國的任務留給了子孫,自己則尊享前朝忠臣和新朝追謚太祖的雙重榮譽。
公元556年,年方五十的宇文泰在北巡途中重病不起,因自己的嗣子宇文覺尚且年幼,只得急召佷兒宇文護托孤。宇文護一朝權在手,便開始心猿意馬起來,他想趁著宇文泰的余威尚在,也趁著堂弟宇文覺年少,就逼魏禪讓,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攝政。因此北周在宇文泰去世的第二年就建立了起來,排行老三卻是嫡出的宇文覺被扶上帝位,年僅十五歲。令宇文護始料不及的是少年宇文覺血氣方剛,不堪忍受他掌控和桎梏,早早的就開始密謀誅護奪權。無奈之下,宇文護不得不重新考慮皇帝的人選,匆匆廢掉了在位僅八個月的宇文覺,然後將其謀害,謚為太宗孝閔帝。本來權欲燻天、野心勃勃的宇文護只是想利用宇文泰的影響,將政權先歸入宇文氏,然後等自己羽翼豐滿後再搬掉傀儡自立為帝。只可惜才短短八個月的時間,自己的勢力還不敢與宇文泰留下的六大柱國叫板,只好在宇文泰的兒子里繼續扒拉。又令其無奈的是,宇文泰十三個兒子中只有宇文覺是正妻所生的嫡子,再立新君就不得不選擇已經成年的長子了。就這樣,皇冠才落到了庶長子宇文毓的頭上。
宇文毓當時已年滿二十三歲,風華正茂。即帝位前任地方官政績顯赫,率軍迎擊吐谷渾又大勝還朝,同時還善吟詩作賦,這樣文武雙全的皇帝自然備受矚目。當然同時也成為宇文護滿足權欲的最大障礙,他們兩人之間的明爭暗斗無時不刻不在進行中。
宇文毓在位期間,曾巡幸同州,再回自己早年居住過的宅院,有感而發,便作了《還舊宮》聊以抒懷。詩中最後兩句「舉杯延故老,令聞歌大風」,借用了漢高祖劉邦建立大漢王朝後重回到沛縣的故事。當時劉邦邀集所有的故舊親朋一起飲酒,酒至酣時,劉邦興起,擊築高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為著名的「大風歌」。
宇文毓是在感慨,同樣做為皇帝,劉邦回到故里時的那般慷慨豪邁、躊躇滿志,自己回到故里卻郁郁不得志,對劉邦只能艷羨,差異何其之大。對壓在他頭上的宇文護的不滿,對自己處境的憤懣都流露了出來。
最終,急于親政施展抱負的宇文毓也落得了和他三弟同樣的下場,在位四年後被在酒席宴上毒殺。唯一不同的是,他咬牙用盡自己最後的全部力氣,當眾大聲留下了遺詔︰「傳位四弟宇文邕!」因為他知道,羽翼已豐、權勢燻天的宇文護已做好了篡位的準備,不當眾留下遺詔,宇文護必會矯詔自立。他到死也不給宇文護留下可乘之機,事實上也從那一刻起注定了宇文護死于非命的下場。
「你們知道嗎?」趙王宇文招說道,「漢高祖是在平定了黥布叛亂之後重回沛縣故里是作《大風歌》的,當時他已經誅韓信、滅彭越,黥布再一死,皇權穩如泰山,他怎能不發出‘威加海內兮歸故鄉’的壯語?」
「七哥說這些是啥意思?听著話里有話啊,就別繞彎子了!」性情粗放的宇文盛叫道。
宇文招沒有直接回答,把酒杯里剩下的殘酒飲盡,才說︰「大哥因有權奸當道、志不得逞才會感慨自己與漢高祖的懸殊,而我等在舊宮里也有著與大哥完全相同的郁郁。」
宇文?忙說︰「七哥,這不能類比啊,大哥他是天命大位之君,我等卻是臣子,豈可妄加比擬?」
宇文招沒有再說什麼,表情有些不甘的淒然。始終沒有插言的代王宇文達卻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冷笑連連。
宇文盛又灌了一杯酒,忽然回頭,沖遠遠侍立待命的歌舞伎叫道︰「接著唱啊跳啊!老子還沒盡興呢!」
就在長安趙王府所在街道的另一頭,滎陽公司馬消難的府邸內外卻是另一番熱鬧景象。為了不叨擾主人吃飯,很多人選擇在晚飯後來到了滎陽公府賀喜。雖然小皇帝要娶司馬令姬為後早已不是秘密,但還是有不少持重的大臣還是一直等到今天朝會正式宣布後才前來道賀,一則是怕大婚之事萬一有變,提前賀了豈不鬧出笑話;二則是留著那麼點矜持,以免有阿諛諂媚之嫌。今日大婚之事當堂公布,道賀此其時也。
與趙王府前冷冷清清的景象相比,滎陽公府門前則是人喧馬嘶冠蓋如雲了,好不熱鬧。最出乎司馬消難意料的是楊堅的到來,令他喜出望外。畢竟楊堅乃當朝首輔,又兼國丈,是人皆仰望的北周第一大員。他能在大婚公布的當天就親自登門道賀,這麼大的面子確實讓司馬消難有點受寵若驚。其他官員見到楊堅到來,自然也跟著興奮,畢竟私下能與楊堅套近乎的機會並不多啊。適逢當今國丈與未來國丈道賀的機會,趁機近親,何樂不為?
楊堅不僅帶來了賀禮,還帶了兩個孩子來,他的次子楊廣和他的表佷李淵。兩個小子自然是到後院尋司馬令姬玩耍,有了上次「伏擊」小皇帝的經歷,三人的伙伴關系便緊密了許多。尤其是對年紀最小又是女孩的司馬令姬刮目相看了,她不但不顯幼稚,也無矯揉之態,頗有不讓男兒的明快氣質。相處得十分痛快,大有可稱兄道弟之感。可自從大婚的消息不脛而走,他們便不再方便來滎陽公府找待嫁娘玩耍了,今晚趁隨公前往道賀,便吵著一起過來看看他們的伙伴。
正在讀書的司馬令姬見到李淵和楊廣到來,也十分歡喜,最近這段時間被待嫁娘的身份鎖在家里悶得十分難受。雖然最想見到的是小皇帝,不過李淵和楊廣也勝過天天對著教授她宮中禮儀的母親和女官。
「看什麼書呢?」李淵問。
「哦,《世說》,也就這書還看著有點趣味了。」司馬令姬答道
「哪個《世說》啊?漢代的還是南宋的?」李淵好奇地上前拿起那書。
「漢代的《世說》現在還有嗎?我不知道啊,既然有兩部《世說》並存,那這部南宋的不如改名《世說新語馬令姬隨口說道。
「《世說新語》?」李淵大點其頭,「這名字改得好,新的確實應該叫《世說新語》!」
司馬令姬微笑不語,心想︰莫不成這《世說新語》的名稱竟是自己穿越過來後帶頭改出來的?明熙在未來一千四百多年後是學文學專業的,《世說新語》自然是讀過的。她也知道漢代著名的經學家、文學家劉向除了編撰了《楚辭》、《戰國策》、《列女傳》等著作之外,還著有《世說》,但早已亡佚,反正在她上學的年代已經看不到了,沒想到竟能來到這個年代補上這一課。
只听楊廣不耐地叫道︰「哎呀,你們何時變得如此喜歡讀書學習啦?好不容易見一面就為了談書啊?等令姬妹子做了皇後,見一面可就更難咯。」
司馬令姬臉上一紅,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李淵道︰「對了,大野哥哥,你和你母親不是前幾日就該回太原了嗎?怎麼今日還沒走?」
李淵解釋道︰「哦,這不是得知你要和小皇帝大婚了嘛,婚期不遠,那就暫留長安等著參加大婚典禮,喝你的喜酒啊。另外今年入冬就變得如此寒冷,姨母也留我們過了冬再回呢。我不過空有爵位,並無職分,左右也是無事……」
楊廣不待李淵說完就插嘴道︰「得了吧,你那點花花腸子小弟清楚得很,其實就是想趁參加大婚典禮的機會見見那個傳說中的奇女子呢!」
李淵神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紅著臉爭辯道︰「休要胡說,都是你杜撰出來消遣為兄的!」
司馬令姬好奇地問︰「什麼奇女子啊?大野哥哥有心上人了?」
李淵急忙擺手︰「令姬妹子休听他胡言亂語。」
楊廣一臉壞笑地說︰「哈哈,欲蓋彌彰吧。那奇女子就是令姬妹子未來的小表姑竇瀅!自從那回長孫將軍跟我們說過此女之後,我這大表哥啊就念念不忘、神不守舍起來了。」
「竇瀅?」司馬令姬一臉迷惑,「我未來的小表姑?」
「是啊!」楊廣眉飛色舞地說,「她是先皇武帝姐姐襄陽長公主的女兒,可不就是小皇帝的小表姑麼,你一嫁進宮中,可不就成你的小表姑了麼?」
「真的啊?!大野哥哥還沒見過人家就開始朝思暮想了呀?」司馬令姬大樂。
「可不是嘛,他偷偷四處打听關于竇瀅的事跡,打量我不知道呢。」楊廣壞笑連連地擼起衣袖,做出一副要大揭李淵隱私的架勢。
李淵被他們說得滿臉通紅,終于跳起來揮拳朝楊廣打去,楊廣早有準備,一閃身就躲到了司馬令姬後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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