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遠覓息誅凶頑,千里萬里只等閑。
羅浮海空風雲動,猛怔劫雷落眼前。
波瀾浩瀚、無邊無沿,洶涌起伏、鷗鳥低飛的海域上空,一男一女相隔約有數丈,並駕齊驅,正是疾速飛馳,他們不時還在四外觀望,似乎正在探察搜尋著什麼。
「哎,怎麼又察覺不到了,語羞妹妹,再用你的佔卜術測算一下,咱們追出這麼遠,這回說什麼也要把他徹底毀滅!」
「哼,這個狡猾的惡徒,他逃不掉,即便是天涯海角,我的橄欖枝也能把他藏身的方向指出來,天蘊大哥,小妹這就施術佔卜。」
兩道身影有如過空流星,轉眼半弧形交匯定于半空,對話間,只見那女子青衣飄飄雙手花舞,在胸前畫出了一道極為詭異的圓形符印,‘嗎吧嘟嘟、哄!’,隨著她口中一聲語音悅耳的法訣誦念,右手掌心倏地抓起一條橄欖折枝,那枝條長約一丈,左右分岔處零星生長幾片綠葉,晶瑩透翠隱含生機。
「在那邊,快,咱們追!」,囈語聲未落,這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快似閃電,疾向橄欖枝頭遙點的方向掠去。
無需多言,這一對男女正是仙識真仙孫天蘊和羅浮大巫先知語羞,他們離開冰魄暖玉城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從蒙伽南疆的青青草原,到這浩瀚無際的邊遠海域,尾隨著那一絲若即若離的邪惡氣息,幾經輾轉、數百萬里奔波,非但沒有讓這二人心生氣餒,卻是令他們追凶誅惡的戰意更加決絕。
菲斯曼舍命傳訊,讓冰魄暖玉城中失魂服蠱的蒙伽修真者,終于知道了這次卑鄙行徑的始作俑者,一听說是那邪惡無恥的九犀牛巫,孫天蘊真是恨得牙根癢癢,真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想辦法,把這個罪魁元凶徹底給廢了呢!
修真六派,數百人每天都會驀然一次昏死,短短數日,眾人經脈氣血虧損嚴重,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難見紅潤的臉色也越發變得難看,一望無垠的蒼茫草海、晶瑩剔透的玉城冰山,這樣好端端的一處人間仙境,就這樣轉眼間,被一層無形的陰暗恐慌籠罩彌漫。
修真六派中,掌門宗主和師尊級的首腦人物,靠著自身修煉有成的靈氣運轉,配合孫浩然的心頭精火,幾乎都除去了體內的拘魂血蠱,可接著為各派普通弟子驅蠱,卻是令人驚若寒蟬、舉步維艱。比六派師尊相比,他們大都修為淺薄,自身修為靈氣的精純度和操控力都極為有限,而血咒蠱卵一旦植入他們體內,他們自身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所以這些弟子的身心修為,都受到了更為嚴重的創傷。
孫浩然不眠不休,一直堅持著為六派同門運火驅蠱,可因為體力和修為都沒有時間得到恢復,如今已是形容枯槁、精疲力竭。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孫天蘊和先知語羞心里都清楚,以少年一己之力的拼命苦撐,想在短時間內,把幾百名修真弟子體內的蠱毒祛除,那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完全沒有可能。
按照語羞對血咒降蠱術的了解,又听菲斯曼蛇女的仔細訴說,修煉成降蠱術第一層境界,絲羅瓶境界的博傲斯應該已經來到了蒙伽大陸,與深海羅浮那些巫氏族民相比,他更需要蒙伽修真者體內更為精純、不參雜任何野性的氣血補充,他甚至應該離冰魄寒玉城很近,極有可能就藏躲在南疆草原上的某處地方,只有抓住他,讓他魂飛魄散徹底毀滅,那數百修真者的體內蠱毒,才會得到真正徹底的解決。
滄海茫茫,無有盡頭,兩個人又向著橄欖枝頭點指的方向疾掠了五六千里,突然,這些時日那忽隱忽現的邪惡氣息,竟然真的再次在孫天蘊仙識腦海影影綽綽、浮露痕跡,那一絲微弱的邪惡氣息顯然還離的很遠,因為要不是依靠語羞先知的佔卜推算,即使以孫天蘊如今的強大仙識,竟然都無法察覺,那距離最少也在千萬里之間。
邪惡氣息奸狡輾轉時隱時現,之所以可以一次次避過孫天蘊二人的追擊,靠得絕不單單是運氣,孫天蘊讓先知語羞佔卜推算過,那氣息雖然來自博傲斯,可卻並不是他的真正肉身,而是他修煉降蠱術破體系出的肢體部件,很可能就是他的頭顱和肚腸,也就是降蠱術中第一層境界中提及的‘絲羅瓶’,也就是說,那該死的博傲斯可能離他們更遠。
很顯然,這些天,以邪惡氣息閃避藏躲的速度和沿途行跡看,博傲斯已經察覺了孫天蘊和語羞先知的氣息,這可能破壞了他企圖吸盡蒙伽修真者精血的原來計劃,不過可以猜想到,現在博傲斯正在逐漸變得越發強大,他涉遠闖入蒙伽大陸,又再次避閃遁逃回茫茫海域,其目的正是要煉化吸取的精血,幫自己沖升降蠱術的第二層境界,一旦讓他煉成‘夜游魂’境界,那他就成了真正的巫仙,同樣可以引渡雷劫飛升仙界。
「語羞妹妹,那氣息真又出現了,快,咱們加把勁,哼,等我抓住這畜牲,非把他割成碎沫不可,唉,當初再多等幾天,把他徹底弄死就好了!」,向前方疾速掠飛,孫天蘊與語羞對話中滿含懊惱。
「天蘊大哥,你也無須自責,當初若不是你舍身犯險,那恐怕深海羅浮都不復存在了,要說怪,小妹也有大意失察之過!」先知語羞如今和孫天蘊心中想法不約而同,他們都在後悔當初不夠果斷,沒有將壓在靈爵
山內的九犀牛巫徹底處決。
海空飄渺,兩條人影眨眼間,已在遠方化成漸遠漸小的兩個圓點,上萬里的路程與他們疾速前行相比,竟是不值一提。
回想十年前,發生在深海羅浮的一切,其實並非是孫天蘊和語羞先知有什麼一念之仁、疏忽大意,他們當時礙于蒙伽冰災態勢蔓延緊急,加之自身修為都受了極嚴重的損傷,所以基本上已經沒有能力和心力去考慮,博傲斯是否還有逃生的希望。而博傲斯,這個九犀族難得一見的精英酋長,他確實有著異于常人、極為堅忍的頑強意志,這是當初孫天蘊等人都無形中忽略了的,還有一處更為關鍵的一環,那就是所有人都忘了,化成靈爵山的玄犀玲瓏爵,本來就是上古神獸的鼻間獨角,博傲斯將體內祖先亡靈半數喚醒,被孫天蘊系出法器扣壓,雖短時間內也受盡噬魂蹂躪,可隨著亡靈與他的牛身血肉更進一步融合,法器里的靈犀脈線卻猛然發現了舊時主人,異常活躍地聚集匯涌到了這個牛巫身邊。
玄犀玲瓏爵,末羅瑜大陸,九犀巫族部落的至寶法器,而作為一族的部落酋長,博傲斯受上一代酋長遺命,掌握著一套世代相傳、鮮為族人知曉的巫語咒訣,要不是法器一直被他誦念咒訣阻緩施威,那他早就魂飛魄散了,那里還會有機會,讓肉身與體內的喚醒亡靈融合。
人間十年,在深海末羅瑜大陸,以潮汐巫歷推算也將近一載,這段時間不可謂不漫長,扣在靈爵山內的博傲斯,也是幾經掙扎、游離在瘋癲與死亡的邊緣,法器靈犀雖然被他咒語一再阻撓,可仍是不失時機地想方設法,要吸噬破壞他的身體,而身體里喚醒的上古亡靈竟也不失時機地,想要侵蝕搶佔他的經脈靈魂。長久不曾進食,博傲斯龐大的身形餓得搖晃難穩虛弱之極,最後天生噬血野性的牛巫,竟然硬生生劃開了自己的肚月復,除了用精神能量包裹保護好自己的頭顱和心髒,其他所有的髒月復腸肉,全成了他饑不擇食的口糧。
也許是上古獨角金翅犀的亡靈同樣噬血而瘋狂,博傲斯的舍命舉動倒是正合他的口味,這竟然不再想要搶佔侵蝕牛巫的靈魂,而是甘心情願地真正與牛巫的殘破血肉徹底融合,同時,玄犀玲瓏爵內的靈犀線脈也有如重見舊主般,臣服在博傲斯腳下,博傲斯一瞬間感覺如獲重生,精神能量從未有過地無限擴張,為了彌補肢體破碎腸穿肚爛的缺憾,上古亡靈竟將失傳已久的血咒降蠱術記憶傳承給了博傲斯,歷經人間十年、巫歷一載,博傲斯終于轟山而出,接下來才發生了菲斯曼蛇女趕往冰魄暖玉城中所述的一切。
「哎,奇怪,語羞妹妹,那氣息似乎停在前面不動了,難不成是那畜牲跑乏了,要和咱們拼了?」,向前電射疾行,孫天蘊突然發現幾萬里外,那股一直瘋逃亂竄的氣息倏地停住,越發清晰的仙識直覺,讓真仙的心中一陣悸動。
「不對,天蘊大哥,你發現沒有,前面應該已經回到羅浮巫地上空的海域了,而、而且小妹感覺,前方天空中好像已是濃雲密布」,二人只是一問一答,已經飛馳掠過數千里,少女語羞也察覺到了前方氣息,可是畢竟她女人心細,竟是同時也感覺到了海空上的雲氣變化。
「這海域之上晴空萬里,怎麼會突然濃雲密布?哎呀,妹妹,難、難道那畜牲已經引動了雷劫!」,听聞語羞提醒,孫天蘊如夢方醒,腦海中立即涌上一個念頭,話剛出口,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想到,博傲斯一直用絲羅瓶與我們周.旋,竟然不光是為了閃避,而是想盡量換取時間渡劫飛升!」,先知語羞此時方才驚覺,自己又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想想深海羅浮數十成巫民,他們的精血即使再飽含野蠻噬血,也足夠讓牛巫修煉沖升到降蠱術的第二境界了,這從博傲斯從深海羅浮闖入蒙伽大陸,比菲斯曼後發而先至,就完全可以判斷推算出來。
誤導,完全被博傲斯誤導了,這個畜牲竟然已經煉成了夜游魂,只要再經受住九道劫雷考量,那就成為了真正的降頭師,也就是說,他就要成為巫仙,飛升到仙界去了,那麼他此來蒙伽,根本就不是為了吸噬修真者的精血補充修為,而是完全就是一種報復,甚至更清楚一點說,是一種猙獰地挑釁,他是要在自己飛升之前,讓孫天蘊以及所有阻止過他罪惡行徑的人們看看,他博傲斯是最後的贏家強者,即使在成為巫仙飛升仙界之前,也要徹底攪亂這個世界。
「不好,黑雲泛白,博傲斯竟然扛過了第八道黑雲劫雷,快,我們一定要阻止他!」,前方那邪惡氣息已清晰可辯,孫天蘊仙識腦海分明已浮現出萬里外的雲層突變,翻滾重疊的柔白潔雲,那就是九彩雷劫的最後一道劫雷、白色劫雷。
白色劫雷,是九彩雷劫中的最後一道,也是集天地能量精華、向渡劫者真身恩賜輸送的最為直接的途徑,孫天蘊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劫雲之下,翻騰咆哮的海面上,撐天拄地的牛巫博傲斯,正在仰頭期待觀望著頭頂的景象變化,他那暗黑色的牛臉上,正是顯露著譏諷的哂笑。
‘轟隆隆, 吧!’,雲涌雷動,孫天蘊二人將修為提升到最大極致,就在已經清晰望見遠方海面上,那熟悉而又憎恨到極點的牛巫巨身時,一聲動人心魄的雷光霹靂,從潔白雲層中狂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