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趙 第四卷 大道之行 第四十七章 單于

作者 ︰ 迦葉波

高闕邑壅塞陰山雞鹿山口,因其東西兩邊山勢如門闕,故名。

趙武靈王二十六年前後,王興胡服騎軍,北略樓煩、林胡舊地,東滅中山國,通連代郡無礙,兵勢一時間不可阻擋,闢地千里。除鞏固代郡以外,另于新佔疆土設立雁門,雲中兩郡。為防止樓煩、林胡反攻舊地,趙武靈王征發民役沿代郡、雁門、雲中北邊修築長城,並遣萬戶百姓實邊以為鞏固,其最西邊關塞就是高闕。

高闕佔據陰山山口險要之處,其地勢之險不讓秦國函谷關,以一夫當關之勢拱衛著陰山之陽、黃河大拐彎南北河之間的赫勒川套東河間(既今河套地區)一帶水草豐美的大草原。

趙國一躍成為強國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但也正因為如此之迅速,很快這一切便又變成了過眼雲煙,當沙丘宮變過後,失去了一代雄主的趙國便再無出塞震懾敵膽的能力,轉而依關防守,默默的承受著不甘就此失去豐饒牧場的胡人們一次次的馬蹄踐踏。

胡人確實是不甘心的,高聳入雲的大陰山如同一道壁牆一般阻撓了山南濕潤的暖風,僅僅一山之隔,山南便是水草豐美,而山北卻只能是稀疏的戈壁草場。對于極其現實的群胡們來說,這一切實在是一種羞辱,當年面對天神授力的趙武靈王,他們沒辦法只能避其鋒芒向西向北逃遁,而現在武靈王趙雍已經死了,他那些庸碌無能的後代以及部屬憑什麼還佔據著那麼好的地方?強者為尊是永恆的生存之法,如果不奪回來,天神不會答應、地神不會答應、蒼狼神不會答應,噢,西邊剛剛崛起的匈奴人的昆侖神也不會答應。

月圓之夜,草原上一道淺淺的河水蜿蜒繞過匈奴王庭緩緩向北流去,波光微閃似乎與天河連在了一起。連天的荒草間隱隱傳出幾聲如泣如訴的胡笳聲,極遠處高崗上的頭狼似乎受了震動,長吻仰天,虔誠的望著皎潔明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嗚鳴。

匈奴是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並沒有固定的居所,最早源于阿爾泰山,與吐火羅的月氏、樓蘭、烏孫、呼揭等二十六族白狄雜處,部落上百分散開來逐草而居,血統極其復雜,春秋戰國之際逐漸向東發展,從而接觸樓煩、林胡,漸漸靠近了陰山之陰。

逐草而居的民族聚散不定,即便是王庭亦不過是一片氈帳而已,並無城郭,不論是征戰還是遷徙,只須一聲令下便可以搬遷百里千里。所以,所謂王庭不過是大單于所居之處而已,本質上與分散在千萬里大草原上成百的部落並無區別。

大單于赫伯洛的氈帳自然是最大的,他不但是幾十萬匈奴人名義上的共主,同時也是最大的私產所有者,王庭周圍這三萬多勇士婦孺以及從各地掠奪來的奴隸、還有數以十萬計的馬群、牛群、羊群都歸他一人所有。

只不過赫伯洛已經老了,雖然還不到六十歲,但草原上凌冽的風以及經年征戰留下的傷痛卻已經使他隱藏在羊皮之下的身軀變得無比羸弱,即便是天氣漸漸變暖,他也需要在坐墩旁安下火盆才能感覺到些暖意。

牛糞火熊熊燃燒,除了給諾大的氈帳里帶來溫暖,同時也充斥了奇異的光暈,匈奴七部首領以及大單于的諸子臣屬圍坐一團,目光紛紛投在赫伯洛那張蒼灰多皺的臉上。

赫伯洛左手擒著用烏孫老王頭骨做成的瓖金酒碗,低頭坐在坐墩上思索著什麼,半天才抬起頭來對一個矮壯的中年人試試探探的問道︰「於拓,你剛才說趙國的主將是趙雍的兒子?」

「對,叫什麼趙勝,听說還不滿十八歲,先前連兵都沒帶過。大單于,中原人只認是誰胯下那條鳥甩出來的,就這樣的人做主將,咱們再不干,怕是連昆侖神都不答應。」

於拓此言一出,氈帳之中立刻爆出一陣哄笑。於拓向眾人環顧一周,深陷的雙目中已經滿是得意的笑容。在這笑聲中,坐在赫伯洛身旁的幾個漢子臉上頓時變得難看無比,相互去看幾眼,目光中已經隱隱現出殺機。

赫伯洛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又看了於拓一眼,這才道︰「不要亂說,那些樓煩人對趙雍頗是畏懼,要真有能耐逃到大陰山來干什麼?這些年他們連連襲擾趙國的邊關,可除了擄了些奴隸,又佔過什麼便宜?趙國人還是不要惹為好。」

「便宜?」於拓雙眼一瞪,粗糙的大手狠狠地在膝蓋上拍了拍,「沒卵子的女人才拉條長牆圍著自己,就憑這個我就看不上中原人。大單于要是怕了,我於拓帶部眾去幫樓煩人的忙就是。」

「於拓!」

這些話像是打在了赫伯洛的要害,眾部落首領們湊起頭竊竊私語了起來,赫伯洛身邊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再也听不下去了,黑紅的臉膛一沉,啪的一拍膝蓋便站起了身來怒道,

「你跟樓煩人做了什麼當大單于不知道麼?你手下十多個部落跟樓煩人混在一起連番攻打趙國,年前又趁冬派人偷襲九原,惹得趙國人連追三日,不就是想把咱們都牽進去?樓煩人跟咱們爭草場爭了十幾年,根本就是敵非友,你不听大單于的號令,沒滅了他們便去惹中原人,你到底想做什麼?」

於拓毫不相讓覷了那人一眼,嘿嘿冷笑道︰「怎麼?韓邪,你是大單于的長子便能教訓我?我於拓手下十多萬人不是你的奴隸,就算要選單于也輪不到你說話!」

匈奴人一直到了冒頓時代方才進入血緣繼承制,此前一直處于各部族公選單于的原始氏族制度。於拓這番話仿佛號角一樣,話音落下便接著有一個部落首領憤然的站起了身來︰

「於拓首領說的不錯,他父親原居左賢王之位,跟月氏人征戰丟了命,大單于卻從來沒有過一句公道話,怎麼會不冷了咱們的心。單于之位應該由草原上最強的勇士來坐,大單于已經騎不動馬,這事咱們七大部落是不是該論論了?我支持於拓首領做單于!」

匈奴人其實是一個很復雜的民族,各部落分散游牧,不管是因為征戰還是通婚,與周邊的民族融合的很厲害,所以雖然名義上同屬一個民族,但彼此差異不小,矛盾也不少。而且他們崇尚的是暴力,沒有一個強力的最高統治者極難將力量捏到一起。赫伯洛當年正是因為征戰勇猛又壓制住了其他部落才當上的大單于,如今年紀大身體差了,難免有人會借此挑事對他的權威發起挑戰。

一時間氈房之中吵鬧聲大起,眼看便有抽刀動武之勢。吵鬧之中於拓並沒有吭聲,只是盤腿坐在坐墩上冷眼笑看著赫伯洛,見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之後緊緊一捏拳似乎要起身發作,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笑道︰

「咱們的規矩,老單于在世向來沒有重選的說法。我於拓不是那種不懂規矩的人。你們不必爭了,誰要是想去陰山之南去牧馬,只管與我同去,要是沒有這個念頭,哼哼,那也隨你們的便。頭曼,咱們走!」

「哎。」

於拓站起身向氈帳外走去的同時,他身旁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跳起身一路小跑跟了出去,後邊只剩下赫伯洛和各位首領們面面相覷。大家雖然心思不一,但都知道,從此以後於拓必將成為一匹月兌韁的兒馬,再也沒有人能拉的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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