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唉。」海境教養李仲晟多年,知道他的性情,听他如此回答,明白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轉而望向洪招娣道,「明綸,之前一直沒尋著機會問,觀你頂上之氣,竟是已經突破至築基期了?」
洪招娣知道這瞞不了人,將粉色水晶般的五毒蠱蟲托在掌上,態度恭敬的給海境看,道︰「弟子之前有些奇遇,得了一套五毒蠱,只是這五毒蠱蟲一直沒有孵化,放在種子袋里的玉盒之中。今日我與邵師姐被困血祭大陣之中,受到血氣怨魂侵蝕,這蟲忽然就孵化了。之後不知怎麼的,就有一股靈能灌注進弟子的體內,進而得以突破。」
洪招娣雖說的簡略,卻全是實話,海境也不懷疑,沉吟片刻之後點頭道︰「如此,也算是明綸的機緣……這樣也好,你既已築基,等我收你入我名下之時,那就更是名正言順。」
說完,海境看了眼那五毒蠱蟲,道︰「此物我曾听說過,是世間難得的靈物,生而體存金丹,待將來結繭再次進化,便是元嬰期的修士也要懼它三分。這件東西如此珍貴,按道理原本明綸你是留不住的,但好在其已經認主,倒也不怕被人奪了去。」
海境此言,已是在為洪招娣打算,洪招娣忙面露感激道︰「我得到此物之時,並不知道它有如此貴重,多謝師尊出言提點,徒兒這才茅塞頓開,今後必定好生看待飼育。」
在海境看來,洪招娣雖然資質平平,但知情識趣,加上機緣甚佳,入門僅一年就突破至築基,又有五毒蠱蟲認主,也不會辱沒了自己門下,于是听完她的話,心情甚佳的一笑,當下全力催動劍光朝渡真門的方向飛去。
……
海境的飛劍雖然乘坐起來沒有馬車舒適,速度卻比飛馬要快了許多,只花費了五天時間就趕回了渡真門。
去的時候因為要顧忌邵菁菁的病,怕長時間乘坐飛劍會影響到她的魂魄穩定,再出點什麼事,所以才乘馬車,如今有了鎖魂定魄釘穩定三魂六魄,自是沒有了這樣的顧忌。
海境雖然性情寡淡,倒是個做事利落的爽快人,回到渡真門之後,立即向掌門提了收洪招娣入室,為自己門下弟子的事,洪招娣的資料同時發到了門內各位金丹長老的手上。洪招娣雖然資質在那些金丹長老看來不怎麼樣,但她福緣甚深,有五毒蠱蟲認主,加上今年十五歲便已經築基,卻也符合規制,所以便很快被批準了下來。
這個時候,今年秋天內門的小比也已經結束,卻是爆了個不大不小的冷門,得勝者是一名煉氣大圓滿,二十出頭的內門男弟子。這名男弟子是五靈雜根,平素修行甚是刻苦,卻不知他從哪里得了一本適合五靈雜根修煉的高階功法,加上服食了紫娑婆的果子,體內靈氣如海眼源源不絕,加上抽簽排對手時的一點運氣,竟是打敗了所有競爭者,走到了最後。
其實內門諸多築基弟子,論起壓箱底的貨色,並非沒有比他強的,但有些東西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否則便在自己的手上留不住,類似于洪招娣的劍,所以讓這綜合能力較強的男弟子佔了先。
渡真門對入室弟子是極為看重的,有一整套繁瑣的儀式,如今小比結束,加上海境正好提出讓洪招娣入室的要求,便讓洪招娣和那名男弟子一起舉行入室儀式。
這日,天還沒亮,洪招娣穿了一身玉綾紗的裙衫,肩披紫貂小坎,頭挽望仙鬟,戴了一整套八寶精金打造的頭面首飾,裙袂衣帶飄飄,來到歸霜殿前。
歸霜殿是渡真門內金丹長老議事,做出各種獎懲決定,和舉行入室儀式的地方,是整個渡真門的聖地,大多內門弟子終其一生,休說是進入里面,縱是接近了看一眼也不夠資格。
洪招娣在朦朧的夜色之中,遠遠看那歸霜殿修建的也不甚高大,形式古樸,看來至少存在了有幾百年的時間。歸霜殿比起近年新建的房屋,比如李仲晟那里,望去少了些光鮮富麗、妙築奇構,但因其悠久的時間,見證了渡真門幾百年的光陰故事,數代人才在此興衰起落,存在價值就遠大于其外表了。
按規矩,即將入室的弟子必須先到歸霜殿門前,等待長老們蒞臨,所以洪招娣天沒亮就來了。她原以為自己來的算早,卻不料有人比她更早等候在此。
那是個二十出頭,中等身材的男子,也似她一般盛重打扮過,穿了身靈氣四溢的靈繭玉色長袍,以絲巾束發,獨立在歸霜殿門前。
洪招娣之前听說過小比的情況,知道他就是要和自己一起入室,奪得魁首的容蕩雲,便上前與他打招呼道︰「容師弟好。」
雖說她的身體今年才十五歲,但仙門以修為論輩份,打個比方,若是李仲晟突破至金丹期,與海境雖為師徒,亦是要平輩論交的。如今他是煉氣大圓滿,而她已築基,稱呼一聲師弟正是在情理之中。
容蕩雲轉過身,連忙與洪招娣見禮道︰「見過洪師姐。」
雖然兩人之前並未見過面,但很顯然,他也是听過她的名字的。
洪招娣在夜色中打量容蕩雲,只見他相貌生的甚是平常,眉眼平淡,膚白眸清。但他長年生活在仙門,氣質舉止還是養的不錯,放在凡間與尋常人相比,算得上鶴立雞群,但在仙門則是泯然眾人矣,估計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
就是這個人,在她之前吃了紫娑婆的果子啊。估計他還不知道,他留了那麼點底子的草還泉下面,還有更珍貴的五毒蠱在,若是知道了,他是否會悔青了腸子?
若是五毒蠱不孵出,自己不被海境看上,參加了今秋的小比,此人亦是自己強勁的對手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現在大家都達到了目的,也算是各得其所。
洪招娣心里這麼想著,朝容蕩雲笑道︰「我與師弟能在同一日入室,也是場緣份。」
容蕩雲有些受寵若驚,亦笑道︰「那是自然,還望以後能與師姐多來往走動。」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些場面上的寒喧話,天就漸漸亮了。隨著朝鐘清亮修長的響起三聲,西方的天空升騰起半輪紅日,只見一片雲蒸霞蔚之中,有五名金丹真人身披黑白相間的鶴麾,頭挽道髻,帶著貼身子附,面目莊嚴的朝歸霜殿行來。
除了特別嚴正古板的,其實金丹真人平素也並非都作道妝打扮,女金丹之中年輕愛好的,也有喜歡個新鮮衣裳首飾什麼的,但值此收入室弟子的重大日子,這卻是儀式內容之一。
洪招娣和容蕩雲來之前都受過教導,當下摒聲靜氣在旁等候五名金丹真人入殿之後,這才顯出謙遜的樣子,微躬了身體尾隨入殿。
洪招娣入殿之後偷眼望去,歸霜殿內的大堂之上,擺放著一百多道靈牌,宛若一座小山,靈牌前供奉著鮮花鮮果,還擺放著一個中等大小的精金香爐。
五名金丹真人洪招娣只認得海境,其余的都不認得。只見其中三男兩女,個個仙風道骨,最年長的一位看上去也沒超過四十歲,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
容蕩雲比洪招娣還糟糕一些,他身屬內門且尚未築基,因為平常沒有接觸,這五名金丹真人他是一個也不認得。
五名金丹真人依次朝那百多道靈牌躬身行禮,上香之後,這才各自歸位,整肅了容色,分別端坐在大堂兩側。
洪招娣與容蕩雲這時上前,先後往精金香爐內燃上三炷香,接著並肩朝那百多道漆黑錚亮的靈牌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
磕完頭之後,兩人跪著並未起身,等著听掌門訓話。
只听坐在左側首位的,望去大約不到四十歲,已是金丹中期的中年人,拈著甚是飄逸的胡須,輕咳一聲之後,道︰「堂上供奉的,是我們渡真門歷代金丹以上的有道真人,還有兩位飛升的祖師爺。希望他們能佑護我們渡真門一脈,長盛不衰,代代繁昌。你們既已拜見過祖師爺和各位前輩,便起來吧。」
洪招娣與容蕩雲听完這番話,知道這中年人就是掌門海誠,便雙雙起身,朝海城走去。
來到海誠面前,這時就有子附上前,捧上兩杯熱茶,遞到洪招娣與容蕩雲手中。兩人下跪奉茶,齊聲道︰「見過掌門。」
海誠先後接過兩個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就算禮成,緊接著和藹指點道︰「那位是執法長老海肅。」
海肅是個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子,生的冷峻嚴厲,容貌看去若刀削斧鑿出的一般,有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兩人與海肅下跪奉茶,他面無表情的喝了,微微點了點頭,教訓道︰「既然成為我渡真門入室弟子,便要更加審視己身,休要做違了正道規矩之事。否則一量犯事,絕不姑息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