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招娣思忖著這樣大一片竹林,還有那片藥圃,平時確實是需要人打理照料,而且自己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將來少不得方方面面要用人,光靠阿青朱荔三個是玩不轉的,也是時候添些人手了,便道︰「多謝駱師弟,如此甚好。只是不知,一般情況下,入室弟子身邊都配置有幾個子附?」
雖有心在身邊添幾個人,洪招娣卻也不想違了例,讓人覺得自己過于鋪張或者寒酸,走中庸之道是最安全的,所以有此一問。
「入室弟子並未如內門弟子般,規定子附上限。入室五大弟子身邊,除去跟著海境長老的邵師姐尚年幼之外,配置的少說都有三百人左右。」駱逢拈須,如數家珍道,「其余的入室弟子,身邊十幾個子附侍奉算少的,多的則達到四五十個。至于互贈子附,在交好的入室弟子之間,也是常有的事。」
駱逢說的甚是詳細,洪招娣听完,基本明白自己應該留下子附的數量,看來十五個以上,二十個以下是最合適的,于是和駱逢朝那百多名候著的子附走去。
走近之後,洪招娣不由暗忖,看來給入室和內門弟子挑選的子附是區別開來的,不是同一撥。比起她剛入內門時所選的子附,這撥明顯賣相要好的多,一眼望去男的俊俏女的貌美,穿的衣裳戴的首飾也比朱荔他們當初高一個檔次,年齡瞧著都沒超過二十歲,個個微微彎了腰,做出恭謹守禮的姿態,垂著眼簾,掩去眼內的熱切期待。
這些預備子附都是外門挑出的尖子,給入室弟子備著的,經過嚴格訓練,千伶百俐,外加年輕貌美,但他們也有壓力,那就是一旦年齡超過二十歲,就會被發落到下一階層,給內門弟子準備的子附群中。如此,這些人自然都盼著能快些被選中,有個好前程。
做內門弟子的子附雖然也算得上令人羨慕,卻怎及得上入室弟子的子附風光。只要能將其主君侍奉的好,得了寵,走出去往往就連內門弟子也要奉承一二,不敢輕易得罪怠慢的。
當然,凡事並非絕對,比如李仲晟身邊的肖管家,就是個中年人,李仲晟自己開山闢靈居也沒兩年,他到李仲晟身邊的時候,怎麼著也該過了二十歲。這里面有個原因,肖管家是從海境手上使喚出來的,又在梅雪峰照顧過少年李仲晟,之後海境不放心愛徒初初自立,怕身邊沒個得力貼心人替他分憂,再轉贈給李仲晟的,說起來肖管家還是吃了些虧,從金丹真人的子附降成了入室弟子的子附。
洪招娣緩步而行,細細打量,朝駱逢道︰「駱師弟,我這兒有塊藥圃要人打理,我也不知道他們有何長才,有勞你替我選兩個擅長種植的。還有這片竹林,挖筍移株,養魚牧鶴,掃落葉除灰塵,平常也需要人照料清掃,總要三五個人才能行。再就是這兒人既然多了,廚房針線,燈火漿洗自然也要添人,駱師弟你說呢?」
洪招娣在這世界上曾以游魂形態晃蕩了十幾年,頗通內宅事務,駱逢見她說的頭頭是道,笑道︰「除此之外,師姐的房里面,亦是要添兩個丫頭侍奉,總讓朱荔一個人擔當內宅之事,她也是太辛苦了。」
洪招娣明白駱逢講的是正理,她手下的人多起來,不可能面面俱到,總要再多置一兩個貼身心月復,這樣才好方便管理,于是點了點頭。
最後洪招娣添了兩個有種植技術的小廝,三個打掃管理竹林外加養鯉牧鶴的小廝,兩個負責漿洗的,兩個廚房的,一個專做針線的,外加兩個放在房里的貼身丫頭。這些人,加上洪招娣之前用的阿青、朱荔和洪文華,剛好十五人,既不多,又不顯得特別寒酸,很是符合洪招娣之前的打算。
洪招娣將藥圃和竹林的事交給阿青管理,將廚房漿洗針錢等一應內宅的事交給朱荔總管,這樣就算把權力分發下去。
至于貼身的那兩個丫頭,一個叫煙青,一個叫水闌,都是十六七歲的花樣年華,在這群子附中是拔尖的,容貌可稱國色,琴棋書畫舞樂樣樣精通,應問對答百伶百俐,且頗具水準,可以說名門貴族養出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便是去皇宮選秀也使得。洪招娣便讓煙青去了書房侍候筆墨,水闌貼身管理自己的衣裳妝匣。
朱荔看著煙青和水闌的人才顏色,站在那里便將自己比了下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洪招娣既然入室,有了如今的地位,添人進來也是再所難免,好在她是洪招娣身旁的老人,與洪招娣共過患難,洪招娣又將內宅一應事務交給了她,這兩個丫頭再怎麼樣也要喚她一聲「姐姐」,身份上不可能越過她去。再說,主君如今得以精進高遷,她的地位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樣一想,朱荔心里才平衡了些,暗自想著在將來更要做事做的周全出彩,絕不能被這新來的兩個丫頭壓下一頭去。
這里人人有事做,只洪文華是個湊數的,他過了年也不過十一歲,除去識得幾個字之外,也沒什麼長才,洪招娣也沒指望他做什麼,就將他分到打掃竹林那一組里面去,想著平常讓他拔拔雜草,喂喂錦鯉和仙鶴,做些閑散輕松的事,也就罷了。
洪文華听了這個分配,卻撅著嘴兒不怎麼高興。然而他來仙門一年,頗經歷了些事情,心智有所成長成熟,卻也沒像從前那般當眾發作出來,只等著洪招娣送駱逢等人走了,準備回房的時候,才悄悄扯了洪招娣的衣袂道︰「姐,我不想去掃竹林。」
洪招娣笑笑,敷衍道︰「收拾種植藥圃術有專攻,你做不來,別的活兒都是內宅女子在做,針線廚房漿洗之事,你做了也不大合適。打掃竹林之事甚是清散,我已經讓阿青安排最輕松的活兒給你了,無非是拔拔雜草,喂養錦鯉仙鶴,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洪文華卻道︰「姐姐,我不要閑散輕松。」
洪招娣見他眼神語氣認真,也便不再笑著敷衍,轉身端正了神色看他,道︰「那麼,你是如何想的?不妨說來與我听听。」
洪文華道︰「我隨姐姐剛入仙門之時,確實是有段時間想岔了念頭……但現在我早已經想通了,我的這點本事,在仙門根本算不得什麼。我想跟著阿青學管家,不想再閑散渡日。將來,也好做個對姐姐有用之人。」
洪招娣听完洪文華這番話,沉吟了片刻,洪文華忙道︰「俗話說,打虎還要親兄弟,上陣尚須父子兵,姐姐的前途必不止如此,將來還是要用人的。我想……咱們畢竟是嫡親姐弟,總比外人要信的過。」
洪文華這話說的現實至極,亦是功利至極,也不知他想了多久才說出來的。他今年還未滿十一歲,洪招娣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過于專注修行,忽視了青少年兒童的心理健康和教育問題。
見洪招娣沉默不語,洪文華又道︰「姐姐,我是真的不想荒廢歲月。」
好吧,無論動機如何,好歹洪文華這也算是要求上進。雖然洪招娣見那些打掃竹林的小廝其實素質也頗高,畢竟是專供入室弟子的子附,論起伶俐乖巧、收拾打扮比阿青還強些,頗通文墨,身懷技藝,管家什麼的也都學過,跟著他們也未必學不到東西。但既然洪文華不願從基層做起,那麼讓阿青帶著也未嘗不可。
洪招娣沒教育過孩子,但她知道培育一個屬下,有時候要給予打擊壓力,有時候亦要順著其性情想法去引導。
于是洪招娣道︰「那麼你以後就隨侍阿青吧,記得你說的話,平常要听阿青的,記得姿態放低些,多學些東西。」
洪文華歡天喜地的應了,洪招娣又叫阿青過來吩咐了幾句,這才將事情了結。
于是從此,洪招娣開始了在小竹林的修煉,和新生活的磨合期。
小竹林這塊地方,在入室弟子的靈居中既不算好,也不算差。比起李仲晟佔了整整一個山頭,宮殿般的豪宅,那自是天上地下;但比起容蕩雲這一檔次入室弟子所分配的靈居,因著海境的有意照拂,又強了幾成,算是中等稍微偏下的水平。
白兔子來到小竹林之後,就過上了放養的生活。除了晚上不能和洪招娣一起睡,讓他很是怨念之外,平常他是到處溜達,小竹林佔地既大,靈氣又充沛,外加還能時不時在藥圃里偷吃幾株靈花靈草以增修行,過的甚是悠閑愜意。
在白兔子偷吃了藥圃里幾株稀罕的靈草之後,管理藥圃的小廝曾找了洪招娣訴苦,洪招娣卻道︰「他也吃不了多少,讓他吃幾株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