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等人商量到這里的時候,分布在其余兩個賽場的另一名元嬰老祖恆緣、七派金丹長老和入室弟子,因為看到天空中出現的空間黑洞,以及攻擊其的道道霞光,華彩閃耀了半個天空,當即停下場中的比試,趕到了第一賽場。
眼見朗月等人正在勉力支撐,恆緣忙率領眾人上前幫忙,並向朗月問清了此處的情況。
恆緣听了海誠的構想,朗月的打算,沉吟片刻後道︰「對方至少有七名元嬰,若是此刻召集了七派所有的元嬰,或能相抗。但一來時間有限,恐怕七派所有元嬰到齊之時,這空間早被攻破,為時已晚;二來我七派元嬰盡出,山門無人看守,恐怕又給邪道妖人以可稱之機,將我山門佔領摧毀,使我等經營百年的基業毀于一旦,無處可憩……恐怕現在,也只能闢出一個空間來,讓弟子徒孫,以及前來觀戰的外派後輩們躲避,或可保全。」
朗月猶豫道︰「只是,闢開如此大的一個空間,需要的能量極多,而且安全性亦難以保證,眼下倉促間恐怕難以配備齊全。」
恆緣嘆道︰「冤孽,雖是如你所說這般,卻少不得一試。現在是這樣危急的狀況,能逃出多少弟子徒孫便是多少吧,哪怕十之留存五六,也是我七派的根苗火種,總比全軍覆沒于此的要強。」
朗月听恆緣這般說法,只得嘆息點頭。
兩名元嬰老祖商量的時候,在場的諸金丹都只垂首聆听。這個決定,是以他們眼下的實力,根本無法插手置喙的。
恆緣深深看了眼朗月,容色端肅道︰「朗月道友,只是恐怕今天,你我皆要隕落于此了。」
要爆開另一個大的空間通道,以及維持敵人的空間黑洞在一段時間內不墜,讓七派弟子們有時間逃離,這兩件事,只有在場的兩名元嬰能做到。因此,他們必然是留在最後的。
而等到這兩件事完成之時,他們二人已消耗完了絕大部分力量,又要面對從天而降的七名元嬰,那簡直是必死之局。
朗月哈哈一笑,道︰「未成大道之前,人生自古誰無死,百年前正邪大戰中,隕落的我輩中人還少了麼。更何況我們是為了保存七派根基而隕落,待此事過後,試道頂上的先人群像之中,必然有我二人一席之地。」
听完朗月此言,恆緣亦是燦然一笑,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看著樸實無華,外型普通的竹質卷軸,托在手中,朝朗月道︰「道友,我們合力將此物擊碎。」
「這是……道友」朗月看了那竹質卷軸,不由低呼道,「這不是道友的本命仙器麼?」
恆緣亦有幾分留戀的看了眼掌中這竹質卷軸,道︰「眼下,要臨時造出與其能量、大小相抗衡的空間通道,只有將此物毀去了。為了保存我七派根苗,我輩性命皆可拋卻,豈能又在乎這身外之物。」
恆緣這竹質卷軸名叫「萬法乾坤」,里面乃是一個靈氣充沛的小世界,有山有水有田有地,有游魚有飛禽有走獸,並且是屬于成長型的器,會隨著其主修為的增加,增大面積,開發出更多的功用。他自金丹初期便得了此物,一直放在紫府中溫養,這一項花費的精力且不提,他這百年來還在外搜羅各種奇花異草,靈泉靈石,珍奇動物放在其中培養,可說價值非凡。
而恆緣是十二成土靈根,並非攻擊型的人才,正和這器相得益彰,所以將其做為本命之器一直祭煉溫養到如今。
恆緣說完之後,便讓弟子遣著徒孫們散開,騰出塊空地,然後將竹質卷軸朝著那塊空地上方一拋,緊接著盡全力以一道靈能打出,擊在那卷軸之上。
萬法乾坤畢竟是恆緣從金丹溫養至元嬰的本命法寶,內部蘊含能量巨大,十二萬分的堅實。恆緣這全力一擊之下,卷軸的表面頓時泛起一陣波紋,整個卷軸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原本質樸無華的表面,頓時光華外溢,道道五色霞光四處流散,卻一時間未被擊毀。
朗月見狀,連忙加以援手,當即羽紗袍袖下素手翻飛,亦是全力以一道靈能打在那懸浮在半空中的卷軸之上。
在兩位元嬰的全力攻擊之下,這萬法乾坤軸終于碎裂開來,無數道五色霞光直沖天際。因為這萬法乾坤本身是件空間仙器,里面又自成一個小世界,包含了金木水火土五種元素,似這樣以強力擊碎,頓時將那片空間撕裂開來,制造出一個巨大的空間通道。
這萬法乾坤軸被毀,以其中能量強行撕裂制造出空間通道的同時,恆緣當即元氣大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朗月發出一聲清叱,道︰「還夢山脈七派弟子听令,速速進入空間通道避禍」
隨著朗月這聲命令,在場的近四十名金丹立即行動,開始組織起來所有人,排隊按順序進入空間通道。
眼下試道頂的人可不少,除了七派的入室金丹,還有他們帶來的子附,在試道頂的上千常駐工作人員,以及在前來觀戰的外派正道人士,零零總總加起來共有近萬人。
七派既為正道,便不會做出罔顧人命之事。縱是凡人,亦在盡可能的情況下保護留存,不會將其留給邪道。
洪招娣匯合了匆匆趕來的阿青阿燕,以及煙青三人,帶著一直跟在身邊的水闌,隨著人流排了隊,朝那既寬闊又深不見底的空間通道走去。
因為大家都明白是兩位元嬰老祖做出了犧牲,才能保全他們這一眾弟子的性命,所以這一路上,悲傷到痛哭流涕者有之,憤怒至目眥欲裂者亦有之,氣氛甚是淒慘悲壯。
洪招娣臉上雖然不動聲色,隨著人流而行,但她從頭到尾看到整個經過,內心並非沒有震動。
她前世就並非感情充沛之人,可能是她運氣不好,自幼生長的環境,以及成長後所遇之人之事,造成了她將感情深深收斂于心底深處。再加上她相貌普通平凡,雖然做事手腕高超,想要得到什麼自會去想辦法攻陷爭取,卻無人真正接觸到她的內心。
也就是這樣,她前世才未曾愛過任何人。也就是因為她是這樣性情的人,或許是互補的關系,所以往往感情深沉熱烈,為了某個目標不惜飛蛾撲火,犧牲損殞自身的人,分外能打動她。
她在此世游蕩的最初三年,逐漸愛上洛蒼玄而致不可自拔,正因為洛蒼玄是這樣的人。
眼下朗月和恆緣亦是如此,選擇了成全眾弟子而犧牲自我,正觸動了她心深處的那根弦。
她自入仙門之後,其實一直以來只是將仙門看作職場經營。要有手段心機,要能應付各種局面情況,要施恩要結交,要將能得到手的利益最大化,要汲汲營營,一步步向上爬,直至再無人能威脅制約。
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和一些人彼此間建立產生了感情,比如朱荔、阿青,比如俞瑾、李仲晟、袁晴蛉、顏飛白……然而這些感情,卻只夠她在自己力量足夠的情況下維護這些人,要論起為其輕擲生死,卻是她所做不到的。
但朗月和恆緣卻能做到。而且看起來,不止是他們,換了任何兩名元嬰在此,亦會如此做。
洪招娣看了看自己身邊,阿青阿燕,以及煙青水闌此時已慌了神。阿青阿燕是男人,還好些,煙青水闌卻是大家閨秀般精致教養起來的,怎麼經歷過這變亂陣勢,跟在洪招娣身後,細細的哽咽聲就一直沒停過。
就在這時,洪招娣感覺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人在盯著她看。她抬起鳳眸,亦朝著那兩道目光的方向望去。
那目光的主人距離她約三百米的距離,正是今天上午在溫泉沐浴之時,她與邵菁菁遇上的那女修。與那時不同的是,她此刻穿了件隻果綠的衫子,頭挽高鬟,裝束的甚是齊整,看著就是個十分普通的女修,全不見那時的嬌媚詭異。
見洪招娣望過來,那女修微微一笑,朝她點頭致意,便仍隨著人流而行。
洪招娣見狀,覺得牙根很有些癢癢。但此時此刻,卻不是揭破這女修的時候。
只因現在處于非常之時,兩名元嬰老祖皆在用全力支撐天空之上,隨時可能墜落的空間通道,為弟子們爭取時間。原本時間就緊迫,若再起一場亂子,這能安然離開的人有多少,就很難講。
這里除了修真者之外,還有眾多凡人,本身人心便不穩,再起什麼亂子,很容易便發生大規模踩踏事件。
更何況洪招娣已料定,這女修至少有金丹的修為,若是將她逼的急了,來個自爆金丹,方圓五十里內的人和物全毀,那更是將兩名元嬰老祖的苦心付之東流。
無論這女修混入隊伍之中有何目的,現在都不是揭露她的時候。
于是洪招娣只是深深看了那女修一眼,便繼續隨著人流往前走,直至踏入那深不見底的空間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