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雨雪其滂。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狐,莫黑匪烏。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讀這首詩的時候我想起了《紅樓夢》中的王熙鳳唯一的一句詩︰一夜北風緊。王熙鳳這句話當時眾人的評價是「這句雖粗,不見底下的,這正是會作詩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寫不盡的多少地步與後人」,這意思就是說王熙鳳是歪打正著,寫的正好。
說王熙鳳沒文化,不識字,但這句詩的「緊」字用的很好,看來王熙鳳還是有點燻陶的,大宅院的人和一般沒文化的人還有差別的。
這首詩也是以北風開頭,卻是和王熙鳳的北風開頭有點區別,王熙鳳是憋出來的一句話,是收盡枯腸總結出的一句話,而這首詩是刻意為之,以怒吼的北風、紛飛的大雪等景物描寫營造了一種森嚴緊急、有壓迫感的氛圍,借以象征相約私奔的情人們的不利處境和內心的焦憂,賦于這首詩一種直接打動的感染力。
詩學中「一切景語皆情語」應源蓋出于此。
「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你要相信我、愛我,握了我的手與我同行,還猶豫什麼?還遲疑什麼?情況已萬分緊急!
通常讀詩都有一種畫面的感覺,像這首詩也無外乎其中,這第一節,就給我們描寫出了一個北風緊,雪花飄,天氣很不好,又冷又累的感覺,這是一個背景,很蒼茫,前途可能千辛萬苦,可也比這里更殘酷,可是詩里都沒說,然後一個特寫,寫一個人急切的對另一個人說︰‘快走罷,別猶豫了,不能再等了!’
詩其實就是描寫一種畫面感,我記的蔣勛先生說,詩中最忌作者自己跳出來發表言論,直接把自己的觀點灌輸給讀者,作者自己在詩里夸夸其談︰如說這很好,這不好之類的話,要間接的表達,要含蓄的表達,以完成一種婉轉的美,這里他探討了詩的美學,我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探討詩的過程實際上是在探尋美的來源,告訴你什麼是美,美是什麼!
這首詩給出的畫面就是一種蕭條的美,一種悲壯的美,我甚至因為這首詩,想起了金庸的華山論劍,還有古龍的西門吹雪,那里面有一種孤獨的滄桑的美,一種生命的個體體驗,雖然和這首詩的意境有些差別,卻讓我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這些人,還有唐朝的「風塵三俠」,有一種即將流浪的美麗。
也許這是一首愛情詩,是寫兩人要私奔要逃亡,像《羅密歐和朱麗葉》的相會的一霎那,也許是一首遠離暴政的逃亡詩,寫的是兩個有共同志向的人,如三國戰國時期要逃走的戰將,都有可能!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勾畫出的畫面已經讓我們來不及想這些,只想知道這兩人逃走沒有,他們的前途可好,這就是這首詩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