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曖昧的姿勢委實不應出現在師父身份上。
無音不禁有些冰冷命令「央兒，不許再胡鬧！」
「說過多少次了？」她不削冷哼「我沒鬧。」
扭頭看向窗外洋洋散散略窗而入的星光，久央原本酡紅醉酒的小臉逐漸轉為慘白。
將至子時了麼？媲？
子時……
神思電掣一閃，久央似乎恢復些許神智「師父……您說過，不論央兒做錯什麼事，您都會原諒央兒對不對？？丫」
那精亮璀璨的火瞳，襯著滿室碎銀月色星光，越發耐人尋味寓意悠長，姣如夜幕寶石徐徐生輝，奪目，卻不再刺眼。
原本冷喝的聲線，見著月光下脆弱琉璃的她，終究軟了下來「央兒，你這是怎麼了？有事便直接告訴為師，不好麼？」
無音將被久央控制的手掌輕柔抽出，而後憫柔如鴻落在久央額角，瞬時，偌大的寢殿之內都溫存安靜下來，甚至沉寂。
「告訴了師父，您會原諒我麼？」
無音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她借機撒嬌般蹭了蹭。而後嬌小誘.人的身體點點匍匐完全貼合上無音胸膛。
「會……」
沒有強行推開她，他答的不驕不躁，甚至舒緩像是寧靜的樂音，讓人莫名心安。
側頭听了听無音平緩有力的心跳，久央忽然莞爾，一行清淚順著那唇角的苦笑跌落。
他沒說謊……心跳每一拍都沒錯，甚至沒有高一聲低一下，平和的心跳與回答，他從來不騙自己。
感受到胸前一片水澤冰涼，無音不禁低嘆「央兒？」
「我沒哭。」她啞著聲線，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
抬掌覆上她消瘦的後背，安慰拍了拍「是，為師的央兒堅強著呢。」
「師父敷衍我。」想了想又惆悵下「師父向來如此敷衍人家。」
「怎麼如此說？」
「師父從來都不認真听人說話。」
「……」
吸了吸鼻子，她咬唇悶哼「就像是現在。」你都不知我何意如此。
———到底不再是那個只會圍繞自己跑來跑去的孩子了，女兒家心思。無音沉沉惋惜「央兒……」
「師父，子時降至的了呢。」
「為師知道。」
「師父……對不起。」
久央含淚一遍一遍呢喃不厭其煩，無音趁其不注意，點指探得她一縷記憶神思瀏覽，七竅玲瓏心這一瞬猛然收緊，繼而了然，卻並不揭穿。
只是見得她被迫威脅場景冰山一角，他已然了解事情大致來龍去脈。
知道她為何變得如此古怪，知道她今夜為何反復強調著子時，知道她的難處與痛苦，是以……原諒她。
只因曾經親口答應過，她是自己心愛的小徒弟，永遠都是。
「央兒。」無音預知到久央是準備將近幾日反常原因告知自己，他輕緩如風和淡阻止其開口，那冰雪剔透琉璃眸，靜靜望著久央，似乎要滲透她的靈魂。
「央兒，為師只問你，縱使明知現在所做會令未來自己悔恨終生，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如此做嗎？」
「我……」久央忽然覺得嗓子發干，往日干淨如湖的瞳仁第一次出現如此漣漪微波，蕩漾著，一圈圈……
收回所有的視線，久央忽然甜甜擠出一絲微笑，俯身輕柔落在無音唇角一吻，絲摩著，最後的最後，她只是輕輕貼在他的唇角一動不動，似在訣別。
「師父，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依然會如此選擇……」
一行淚，滾燙承載著所有仇怨墜落，沿著腮邊落盡他的唇中。
臉頰心口皆被無盡悲愴濡濕一片。
霍然體內一冷，他微笑依舊如昔，風華霞光萬丈，包容所有世間骯髒。
一個字，支離破碎，卻比如昔更為愛憐的音節，碎裂迸出，他說————「好」
他支持她，縱使小徒弟如此傷害自己，變相與天下為敵。
但這樣的結果卻是意外的使他舒心，起碼……她沒有禍亂蒼生，那他便是安慰。
祭ど劍插在無音的心口，鮮血慢條斯理溺出殷紅了無音霜白的衣衫。
離開西界沒由消失三日時間，原來她一直在幽冥祭劍……
天上地下六界八荒，若說這世上真能傷到神尊無音的，那唯有千萬厲鬼怨氣了。
他太平和太高雅，是以唯有用地下陰念去玷污傷害他。
劍身入體剎那耳邊似有眾生嘶吼呼嘯之聲，動人心魄的悲愴蒼涼。
這一瞬白的衣，紅的血……美艷勾魂奪魄觸目驚心。
血色漫延出來，淒厲呼嘯散去，久央緩緩起身低頭看了看手上一片艷澤黏溺，忽然痴狂笑了起來。
「師父，為什麼？」
默哀大于心死，她歪著頭看他，眼底悲涼濃稠再化不開。
「因為，你是為師的央兒。」
他說———為師的央兒……
無音大掌附上久央小手，幫助她一點點將祭ど劍抽離出自己的身體，鮮血不斷涌出，越來越艷，越來越多。
「師父，對不起……但我，不後悔。」
「早就知道會如此，所以為師不怪你。」
無音氣息依舊純和，只是他的靈魂仙力在因祭ど劍吸附抽離而逐漸淡化散開，再凝不住。
他伸手將久央一縷零亂略顯狼狽的發絲悉心別在她耳後，淡然芳菲一笑，那飄逸仙姿依舊風華不減。
「師父，我很自私，自私的不配為你的徒弟！！」
久央看著無音被自己如此利用傷害依舊如佛慈悲，她的心不知因什麼而無限下沉，墜落，沒有光明的深淵，將所有希冀鎖困。
他應該惱怒自己的，罵罵自己也好……起碼，起碼自己將神劍***他心口，再不濟，他也要有一絲訝然痛心啊……
可什麼都沒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他依舊如昔看她，像是深深體會她的疾苦一般。
他那麼高雅，蓮花初綻清香萬里，他沒有私心，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心。
他的胸膛空落的，只有芸芸眾生，渺渺茫茫再容不下其他。
縱使自己為了一己私利而選擇將其傷害，他依然會笑，依然會寵溺喚她‘央兒’他依舊會風輕雲淡，甚至伸出手幫助自己將他重傷一分。
或許他一直都知道她要做的，他不過是在配合等待著而已……
「師父，師父……明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我還是要說。」
她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他流血滔滔的心口，呢喃「我愛你。」
…………
縱使明知是違背常倫，縱使明知說出來便是萬劫不復，縱使如此做回令師父厭惡甚至疏遠，可我還是要說。
「我愛你。」初見即如此堅定不移。
愛了就是愛了，偽裝著不知道很累，傷了自己心愛的人，卻還要裝作無所感觸，這更累。
西界，一輪孤月懸空，星光璀璨萬里無雲。
側殿內久央趴在無音心口，听著其越來越弱的心跳，驀然妖媚勾唇。
祭ど劍，只殺神者亡魂……
縱使面前的敵人再強大，可祭ど劍上神魔戾氣萬千，加之九幽祭劍三日……終究沒人抵擋的住。
「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起身瘋狂嗤笑起來，仰頭沐浴著西界洋洋灑灑的月光，赤發張揚。
「後悔麼！？」
她自言自語如此疑問著自己。
心魔陡顯，火紅瞳孔光華明了滅，滅了復明，反反復復幾番她又狂笑回答著自己「不悔。」
倘若如此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如此做。
耳邊，忽然听見另一道曼妙與自己相似的聲音，那聲音笑她「真是蠢貨。」
「心魔……」縴指倏然握上自己的心口，尖利的指尖甚至已經剜入皮肉中「倘若逼我，大不了同歸于盡！」
那嘲笑的聲音驀然頓住，僵持了半響終是哼了聲，不甘退隱下去。
…………
抬手將祭ど神劍高舉于頂，聚靈咒訣起，四海八荒靈力仙氣屆時受到牽引，化作藍光洶涌奔來！
一陣罡風呼嘯刮起，孤月星輝之下，西界桃林殘花屆時逆飛漫天，隨著時間推移，仙氣靈力藍光璀璨凝聚越重。
藍輝中參雜著粉女敕桃花彌漫西界每個角落，剔透純粹的光華，不容忽視的威力，滅神的威力……
「呀！！———」
一聲撕心裂肺的悲愴呼喝，終于在子時正月當空之時，猛然呼嘯受到召喚奔騰撲向側殿……
渾厚幾乎凝聚成實質的靈氣沖擊之下，側殿窗欞門窗瞬間化為漫天塵埃，甚至破碎的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半分。
光華如江河奔騰，海納百川般紛紛被洶涌吸納入祭ど劍中。
強大的靈力仙氣，甚至包括久央體內的萬載真氣都澎湃運轉起來，藍光璀璨刺眼大盛間，久央舉劍再度沒入無音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