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魔宮大殿
久央恭敬死寂跪在地面,修夜依舊如昔慵懶倚在榻上俯視她,那銳利的眸,似乎能輕易洞悉一切。
「主人,您要無心做的……無心已完成,現在主人可以放走我族長及長老了麼?」
長久,空蕩的大殿唯有久央薄弱毫無頻率的喘息,直到現在————跪在大殿之上整整三個時辰,她依舊難以自那恍若失魂游離中緩過神來媲。
「無心,本尊不得不承認……這次的結果,你令本尊很失望。」
一聲長嘆,修夜緩緩開啟那紫羅蘭般蠱惑媚嬈的眼眸,情緒無悲無喜,視線淡淡幽深落在久央身上,許久未眨丫。
「主人以為,憑借無心的能力,可以刺死堂堂西界神尊?」
「你不能,但有祭ど劍在。它再不濟,也是可以毀掉神族半魄的,而你……呵呵」修夜冷笑審視她「無心要怎麼交代這次任務結果呢?」
「那麼主人又是怎樣看待這結果呢?」久央抬眼反問,那赤色的雲發,因頭顱上揚而輕柔劃過一道弧,很柔美,卻暗藏鋒芒。
「主人當初只是交代無心,要無心將劍送入神尊的胸口,但主人好像未曾吩咐,要傷其幾分。」
「將劍送入心口?」修夜挑眉不禁冷叱「如若本尊沒有記錯,本座可是說的分明清楚︰取他首級,或是剜心給本尊看。嘖嘖……」他搖頭一嘆「可看看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可畢竟是有傷了他的。」她跪在他眼下低低的乞求「如此,主人是不是也應該賞賜下無心,放過長老……」
她對他知道祭ど神劍在體的事,一點都不覺意外,當初修夜沒有追究到底,實則想來也不過是因為今天,他允許一柄動搖天地的神器滯留在她體內,終究卻不過是為了魔族效力。
「本尊說道做到,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去地牢領取你長老吧。」
修夜慵懶揮手示意久央退下,後者卻是一個遲疑昂頭「只有長老?我族長呢!?」
「這樣的任務結果,你還想救凌霄?」修夜故作詫異揚眉,那淡紫如水晶的眼底,悄無聲息流淌玩弄情緒。
久央看的真切,那眼神是玩弄鄙夷,乃至深深的不削!
「我要見族長!!」久央聲線不受控制陡然拔高一分,先下她雖然明知恭維討好修夜才是上策,只是心底猶自翻涌的波濤,不論如何都壓制不下。
「修夜!我要見族長!!」
久央霍然站了起來,她周圍空氣波動因她情緒混雜起伏過大,而開始逐漸形成風行漩渦,她的衣袂赤發被風卷起,一層層,一縷縷如紅浪白蝶翩飛。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久央有一種別致驚心動魄之美。
修夜動作未變,甚至冷笑都懶得展現一下,他微微抬眼看向久央明媚額頭,那里黎血花紋繁復,光芒漸盛,徐徐仿佛在含苞綻放。
陡然笑開,那種笑存萃發自心底不加任何偽裝,相識如此之久,這是久央第一次見修夜展現如此神情。
他這是什麼意思?
久央尚在呆愣當中,下一刻,人已如罡風中落葉狠狠飛了出去!!
紅衣人影猛的撞上大殿墨玉華柱!久央心肺因過猛撞擊而劇烈一震,一口氣卡在喉間險些哽住窒息。
人影‘噗通’倒地之後,玉柱本是光華的表面,先是一聲‘ 嚓’一聲脆響,繼而整體自被久央撞到的中部開始,緩緩龜裂開來。
轟然一聲傾塌,魔宮九九八十一根撐天神柱少了一根……
玉柱崩碎亂石碎玉邊,久央唇角大片外溢著鮮血,人影動也不動。
一擊致命,大抵是死了。
躲在暗處的魔魂暗影小心翼翼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揣測著,屏息戰栗默不作聲。
「蠢貨!!」
修夜拂袖,黑影須勿在上位高台消失,再眨眼,人已在久央身側。
冰冷的紫眸恣意睨視地面殘廢的嬌軀,薄涼的唇角半勾「本尊要你去殺人,倒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居然還敢向本尊來要人!?」
抬腳踢了踢久央斷了肋骨的軀體,優雅微仰著下顎,唾棄抬指間一道紫光冷厲如劍刺入久央心口。
光華入體久央屆時‘哇’的一口鮮血咳出……
半邊慘白的小臉都染上了血色,赤發零亂沾染到臉頰邊,此刻的久央不止狼狽,更是種別樣的污隧慘敗。
發現修夜近在咫尺,她驚懼下意識想要挪動保持距離,卻是咬牙轉了轉眸子,發現身子半分動彈不得。
肋骨腰椎斷了倒是不覺有多疼,反倒是修夜方才打入體內的那道魔氣,才是真正錐心的根源。
那紫光明明是純粹續命的靈氣,卻是如劍反反復復割弄著她殘破的筋脈,令人抽搐窒息。
這究竟是要救人,還是吞噬殺人……
「違逆常倫愛上自己師父了?嗯!?」
他矮身抬指狠狠捏著她的下顎搖了搖,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她顎骨捏碎「你這蠢貨究竟是要干什麼!不但沒有殺他,反而是借用祭ど號召天下靈力,且將自己萬載修為注入他的體內!助他修為養傷!?嗯!?」
「我……」
不是說這天下你二人神力不相上下嗎?本是計劃將自己修為注給師父,讓他殺了你為自己報仇的,結果卻……
仙力注入不到一半自己便體力不支,因受不得天下萬靈之氣被壓垮昏厥,師父的修為非但沒有提升成功,反而是自己遭到反噬折損了萬年修為,如今空虛的內府真元所剩無幾。
修夜時常嘲笑自己蠢貨不假,自己的確蠢。
回來魔界之後又想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欲向修夜索要族人,卻是不曾想他竟知曉一切因果緣由。
那如今他又想要怎樣呢?
因為自己違背了游戲規則,滅了靈狐全族嗎?
「我族長呢?」
「他死了……」
久央不明所以,心底卻是赫然一涼,在看見修夜心滿意得的笑時,久央感覺自己所謂的心髒,有那麼一瞬停滯了跳動,它在胸口是靜止的,思想是靜止的,仿佛時間,仿佛空間都為之停滯不前。
「你說,誰死了?」許久,仿佛經過天崩地裂之後的蘇醒,久央微微找回自己干澀的聲線「修夜,你說誰死了?」
她流火的瞳仁那麼空,那麼美,干淨純粹的受傷灰敗……修夜很滿意她現在的反應,他對久央直稱自己名諱不惱,反笑。
「凌霄啊,他死了……就當是為了,你不听話的犧牲品好不好?」
「死了,死了?」
「嘔……」
又是一口心頭血嘔出,血跡不禁沾到他的指尖,修夜厭惡顰了顰眉,甩手將她丟到一邊,抬指凌空一劃出現一方絲絹擦拭著血漬。
仔細的動作,似乎她是什麼難以入眼的垃圾般。
久央自嘲一笑,抬眸看著那素白絲絹被利用之後隨風丟棄———亦如自己。
「族長死了,你接下是要殺我嗎?」
修夜走回榻上,挑眉好笑看她「殺你這蠢貨做什麼?本尊現在反倒是想到一件更為有趣的事呢。」
久央一驚。
「你須知西界極寒,無音神尊在那怕是孤苦的很,既然你如此愛他,不如為他親手縫制一件披風可好?」
「……」
他低低邪魅的笑「就要上等的狐裘,千年那種……」
「修夜!!」
他抬眸慵懶斜視她「愈加不懂事了,竟然直呼本尊……這也是你師父教你的?」
「你放了我狐族!!」
「嗯哼?」他有垂眸看了看軟榻邊一方細致白毛腳墊,似笑非笑勾唇「本尊怎麼舍得?」
久央順著他的視線向下———軟榻前方,雪白亮麗的皮毛質地,無一根雜色的狐皮……
「族,族長?」
那樣細致的色澤,莫名的熟悉。
「族長!!」
撕心裂肺一聲低吼,這一刻久央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站了起來奔跑兩步。
繼而又是‘噗通’一聲重新跪倒下去。
‘ 嚓’一聲,脆弱的脊骨似是又斷了兩截。
到底是斷了脊骨與裂骨,眼下自己怕是個殘廢吧。
可又不甘心看著修夜將族長的遺體如此踐踏,怎能讓族長死不瞑目?
「心疼了?」
修夜心情大好揚了揚眉梢「嘖嘖,要說這狐皮腳墊,還真不是一般的舒適。」
血淚終于悲愴流了出來「你,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