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決定去拜訪藝術名家蘇妙雲的時候,我在心里是打了鼓的,一是懼怕蘇妙雲的高傲與冷漠,當然,我從未見過她,也只是听聞她脾性如此;二來我這方面的知識實在淺薄,即便見到,怕是也不敢開口的。
早有朋友熱心的幫我做了預約,我在蘇妙雲府邸等待覲見的那段時間,真稱得上是緊張萬分,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早已漲紅,雙手搓出的汗快要匯成一股小溪,生怕它們一不小心沖入泥土里,就會澆出個大坑來。
朋友出來抿嘴對我笑一笑,算是鼓勵。我說不出話,用眼神詢問,他點點頭,我暗暗咳嗽一下干燥的嗓子,整一整衣衫,準備進去。
邁出去的右腳還未踏上台階,就听到一個聲音,溫柔的,悅耳的。
「有遠客來訪,未曾出門親迎,還望賓客勿要怪我。」
我識得這個聲音,在夢里和碟片上听過許多次,這樣的音色,這樣的溫柔婉約在我看來只有蘇妙雲。
我疾走幾步,迎上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白發老嫗,稍顯瘦弱的身軀,著煙色通身長裙,鞋子隱在裙底,腰上系的是深藍色鏤空布花鏈,脖子上松松的圍了一根純色素紗圍巾,我很少見老年人穿的如此講究。她仍然留著長發,用一根碧玉簪子在腦後攢成一個偌大的發髻。左手拄著的拐杖是時下最流行的纏龍玉杖。朋友熱絡的上前扶住她,她淺淺一笑,右手往朋友的手臂上輕輕一拍。
她笑著沖我招招手,我急忙跟過去,她親切的攜了我的手帶我進屋去,就像家里的長輩一般,這讓我緊張的心情稍稍放松下來,暗道傳言不實。
屋里的擺設如同她的人一般,溫暖又不失雅致,用的是清一色的紅楠木家具,每把椅子上面都趁了白色粗布縫制的坐墊,整潔大方。大廳正牆的上方懸掛的是「大青衣」的那塊大匾,可以清晰的看見當年慈禧太後的落款。
我同朋友撿了客座穩穩的坐下,同蘇妙雲說話。
「很少有你們這樣年輕的孩子來看望我。」她邊說邊微微的笑。
朋友起身,「本該早早就過來了,又為了等她一同前來,耽誤了。」
我跟著起身,想做一個自我介紹。
「不用站著,累得很,快坐下喝杯茶吧。」她說話總是笑著。
朋友應了一聲,拉我坐下,向她簡單介紹我,不外是表揚我是多有名的一位年輕作家,仰慕蘇妙雲已久之類的話。
她一听是作家,竟也來了興致。
「既然是位作家,那我的故事說與你們也無妨了,只一點,你們寫出來要贈與我這老婆子幾本才能算好。」她又笑起來。
我與朋友急忙點頭應下,口稱︰「一定一定」。
稍待,她為自己倒上一杯溫茶,慢慢喝一口,拿手絹微微擦拭了嘴角,眼神飄向遠處。
「我這一輩子,最不能忘懷的就是施婉青,我與她斗了一輩子也輸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