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大院,于震老爺子的家里。老爺子在葡萄架下打太極拳。老爺子如今穿著海軍藍的襯衫和深藍色長褲,依舊是英姿颯颯,絲毫不見老態。一頭銀絲樣的白發陪著海軍藍,煞是好看。
青爵捧著茶壺在一邊立著,就樂得一呲牙,「回頭我也把頭發給焗成白的去,也弄一套海魂衫。估計那造型又能風靡一時!」懶
于震老爺子原本氣態圓融,都沉浸在拳法之中,這听見青爵一說,便是虎目一瞪,「你敢!」
青爵就笑起來。
外公是個通達的老頭兒,能夠接受如今小年輕的們的一些事,但是不等于老爺子什麼都能點頭——譬如,在頭發上亂染色。
整場的栗子色、棕色之類的,老爺子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你要想弄得給個七彩燈泡似的,老爺子看著,頭一個拎著你脖領子進去染回來!
有回一個給海軍這邊做供應商的一個商人的兒子跟著他爸到海軍大院來辦事兒,讓老爺子半道巧遇,老爺子回頭就叫人終結了跟那供應商的合作。那供應商嚇得不知道怎麼了,想盡了辦法,終于能見著老爺子一面兒,畢恭畢敬問是怎麼了。
老爺子那天難得高興,就告訴了他原因,說,「咱們中國男人有最根本的一點子骨氣。可是你讓你那兒子天天盯著一腦袋的綠毛走來走去——怎麼著,你巴不得你兒子給自己弄頂綠帽子戴啊?」蟲
為了那事兒,青爵樂了好多天。私下里還跟那供應商的兒子開玩笑,說他其實綠帽子倒是關系不大,問題是千萬別上動物園去,別回頭讓長頸鹿給舌忝了……
事兒雖然笑謔,但是老爺子辦事要看人的規矩是明擺著的。老爺子說過,跟他辦事兒的,他從來不看一兩件小事的得失,他看的是這個人——如果這個人行,他早晚能成事;如果這個人不行,就算一兩件小事辦得漂亮,但是後頭輪到大事,一樣會給你砸鍋!
于震打完了拳,接過青爵手里的茶壺「茲溜」了一口,眯著眼楮瞄著青爵,「港口那個項目的事兒,你小子肚子里又藏著什麼道道兒呢?我怎麼听說有人打著我的旗號,在下頭做小動作?」
青爵登時大笑。他辦事兒就知道肯定瞞不過老爺子的。老爺子這麼多年的行伍,早已是洞察秋毫,別看老爺子平時不問,一旦問了就已經是坐實的了。
青爵嘆了口氣,「老于,您那心就放進肚子里去吧。我知道港口那個項目的重要,我肯定不會搗蛋。我辦的事兒其實也是為了那個項目好,是希望那個項目各個環節都瓷實地,別出現蛀蟲,這也是為國為民負責任嘛!」
「你小子……」于震笑罵,「你甭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干什麼,你外公我就也能被你糊弄過去!這個項目你拱手讓給那個姓韓的小子了,表面上看他現在是春風得意,實際上是你給人家脖子上套了個皮套,把他給活活綁到這個項目上,旁的什麼都顧不上了!」
「噗……」青爵一口嗆著,眯著眼楮瞅老爺子,「老于,您甭什麼都看得這麼透,行不行?弄得俺們這些小孩兒都很有壓力啊!」
于震瞪了他一眼,「淨璃那小姑娘我也見過幾回,不過還都是她小的時候。有時間帶她來這邊給我看看,也好讓我知道是什麼樣的小姑娘,能讓你這麼折騰!」
青爵臉一下子紅起來,忽然立正敬禮,「是!首長放心,一定完成任務!」
「滾!」于震笑罵,轉手指著廚房的方向,「去問問,飯什麼時候好。咱們爺倆再喝兩杯!」
青爵一吐舌頭,「不成!彭醫生可說了,您現在不能再喝烈酒!」
于震皺了皺白眉毛,卻捅了青爵一下,「我外孫百忙之中來看我,我還能不高興地喝兩盅,啊?」
青爵被糗得直笑,「跟您,我還敢說什麼百忙?都是瞎忙。您老關注著南海的事兒,那才是真忙。」
「誰跟你說真忙假忙了!」于震老爺子微慍,「是說高興了,必須喝兩盅!你去不去說?」
青爵大笑,認命地揉了揉鼻子,「成。這事兒交給我了,老于你進屋等著去吧,我一定給你整來!」
老爺子想喝酒,剛剛又剛戳破了他的小心眼兒,老爺子正好拿這事兒要挾他呢。他要是不給老爺子喝酒,哼哼,老爺子也不幫他玩兒了!
青爵自然明白自己外公是干啥出身的,所謂兵不厭詐,那是吃素的麼?
青爵樂呵呵走向廚房去。廊檐輕影落滿他的肩頭。港口那個項目看似夏天大勝,可是那個項目既然是與海軍相關,那麼就一定在他外公于震老爺子的掌控之中。所以青爵放手給夏天玩兒,他將來反過來玩兒夏天的機會,還多著!
生意如戰場,老爺子多年前就培訓他的戰略眼光。整場戰役的成敗,又豈能只看一兩場小規模的戰爭?眼光要放到全局,放到長遠去。
便如南海問題,我國如果只需一條漁政船便能將F國那唯一的一艘軍艦給牽制住,那俺們又何必派軍艦出去?漁政船,那表明是俺們中國的內政,在行使漁政管理權,俺們都不惜得派軍艦去!
且讓夏天樂呵去,只要他沒時間去糾纏淨璃,那就萬事大吉。
老爺子的前警衛員張玉德正從廚房往外走,看見青爵就橫眉立目,「你個小鬼頭,又使什麼壞呢,滿臉的壞笑!」
張玉德曾經在全軍大比武中獲得過個人嘉獎。其實他早有機會提干,只是他一直舍不得老
爺子。老爺子是他這一生中最尊敬的首長和偶像。這些年老爺子半隱退,老爺子強迫張玉德去干點更利國利民的事兒去,張玉德這才不當警衛員了。可是卻只要有時間還是鑽到老爺子這邊來,繼續干警衛員的活兒。
青爵自小是個挑事兒的,知道人家張玉德厲害,就總跟人家挑戰。兩人幾乎是一起摔打著走過來這麼多年的時光的。所以張玉德對青爵也一點甭客氣。
青爵就樂,「小玉子,本小爺托你辦的事兒,整得咋樣了?」
張玉德上來就踹青爵,「也就是你這種壞得腦頂上都冒壞水的小子才能想出這種主意來!——那個夏天都讓俺們整死了,整天焦頭爛額的。那小子辦事其實已經很認真,俺還得雞蛋里頭挑骨頭,俺有時候看著都不忍心了!」
好吧,連老天爺都幫青爵。張玉德這回正好是港口項目的軍代表之一!
看青爵在那樂,張玉德嘆了口氣,「想著俺們這樣認真點,也是為了給國家負責,這俺們才心里舒服些。青爵我告訴你,可絕不許對旁人說俺們是幫你算計那姓夏的小子呢,俺們是為了國家!你要是敢給俺們胡說八道出去,俺們把你拴魚雷上!」.
于含之親自給于震老爺子擺上碗筷。
于震老爺子的妻子去世得早,老爺子孤單一個人已經多年。身邊雖然有勤務兵,但是卻比不得家庭的天倫之樂。老爺子看著女兒,嘆了口氣。
「小之啊,豹生還在醫院里。你不用總過來陪我,多去陪陪豹生。」
「爸,您老放心吧。我該去陪豹生,可也該過來陪您。」于含之努力微笑,藏住心底落寞。
其實傅豹生怎麼會寂寞呢?杜清荷日日都陪在他身邊,便是徐玉鳳都從茶山回來。更何況,傅豹生真心想見的人,根本不是她們三個女人任何一個。有時傅豹生睡熟,夢里喊的名字都是鄧嫻雅……
每當那時,她便絕望。當年孤勇,以為只要自己嫁給他,只要自己能用一生的愛去感化他,那麼他一定會愛上她;可是一生都走過來,賠上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夢想,卻發現當年堅信的那個彼岸,此時依舊遙不可及。
用自己的一輩子做了賭注,如今看來依舊兩手空空。
可是,這份絕望她不能讓身邊任何人知道。因為當年是她自己固執地選擇了這條路,那麼此時稍有泄露絕望,便等于認輸……不,她不能。
青爵還在廚房那邊沒回來,于震老爺子嘆了口氣,抬頭深深凝望女兒,「爸爸什麼事都看得清楚。杜清荷那個女人雖然折騰,但是她根本惹不起傅豹生心里頭一點波浪來。傅豹生若想壓制她,也是易如反掌。傅家真正會讓你覺得難過的人,是鄧嫻雅。」
于震老爺子皺眉望手邊酒盅,「……我听說,她終于離開傅家了。小之,你真的開心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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