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第二十章 魚沉雁遙天涯路(第三節)

作者 ︰ 柯可丹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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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歐陽山他們走到映秀小學救援現場時,他們的腳不由自主就停了下來。

操場上擺放著一具具剛剛挖出來的尸體,用油布或者被子之類東西裹著蓋著。教學樓的天花板成45度傾斜,樓前完好的只剩下一根旗桿,旗桿上還飄揚著國旗。教學樓前面是挖掘機和重型起吊機在作業,官兵們和當地老百姓用鐵鍬,鋤頭,木棍和雙手試圖挖出廢墟下埋著的老師和孩子們。機器的轟鳴聲都掩蓋不住家長們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歐陽山他們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這時,有防疫人員過來,一邊分發給他們每人一個口罩,一邊說︰「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去幫忙救人。」說著就把一桶消毒藥水交給了劉小米︰「去,到各個瓦礫堆上去噴灑一遍。」

小米拿了消毒藥水桶,沖歐陽山和韓俊一點頭,什麼都沒說,就干活去了,歐陽山和韓俊相對看了看,也迅即投入到救災的隊伍中。此刻,歐陽山怎麼都說不出他要去找人,不能在這里救人這種話。

七十二小時的黃金救援時間已經過去,但是解放軍和特警官兵還在災區堅持著,醫護人員和消防官兵也在堅持著,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著奇跡的出現。不輕言放棄,相信生命的奇跡一定會發生。

陳宇波帶領的特警隊員們,此刻正在映秀一家發電廠的廢墟上進行救援。已經在廢墟下發現了數位幸存者,救援馬上開始。

很多時候,工具是用不上的,怕傷害到廢墟下的生存者。陳宇波和他的特警隊員們,在這幾天的徒手刨瓦礫時,雙手都已經磨得起了泡,出了血,而且根本都顧不上吃飯,常常是在餓得不行的情況下才匆匆忙忙地換班去吃一口;到了實在困得不行的時候,才到帳篷里去睡一會兒。

安靜一直堅持著和特警隊員們在一起,陳宇波勸了她幾次,讓她去休息,但是安靜總是搖搖頭。哪怕她幫不上多大的忙,只是為隊員們遞遞水,為災民們發發救災物資,她也不願意一個人躲到帳篷里去休息。

到了19日這天,還有一個幸存者在廢墟下跟死神搏斗,為了這位幸存者能重見天日,安靜在外面不停對其喊話,鼓勵其保持對生命的信心,另一方面,救援工作正緊張有序地進行。

「抓緊時間,爭分奪秒,決不輕言放棄!」陳宇波不斷地對隊員們打氣。

「決不輕言放棄!」隊員們重復著陳宇波的話,聲音雖然嘶啞,但卻異常有力。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安靜還在堅持著對廢墟下的生存者喊話。

「我來替你一會兒吧。」一個短發的高個女孩拎著一個盛放消毒水的桶,站在安靜面前。

「你是志願者?」

「嗯,算是吧。」

安靜看眼前的女孩面容清爽,神情大方,心想不知道是哪個大城市來的志願者,轉念就對她采訪起來。

「你是哪個城市來的?」

「我是A市人,不過這趟是從S市過來的。我們是來送捐贈物資的,我們頭兒還要去汶川找個人,只是到了映秀,發現災情這麼嚴重,就留下來順便幫幫忙,做點志願者的事情。」

安靜笑了,這麼艱苦的環境,這麼艱苦的事情,從這個女孩嘴里出來,似乎是在做很輕松的事情。安靜被她的樂觀開朗情緒感染了,即刻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明朗了很多。她回頭又開始對廢墟下的人喊話進行鼓勁兒。

「劉小米,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韓俊找小米,還沒走近,他就站在那里不會動了。那個蹲在廢墟上對著下面喊話的人,不就是安靜嘛!

韓俊激動地轉身,向著遠處跑去。小米莫名奇妙,看看安靜,看看跑遠的韓俊,忽然之間醍醐灌頂,眼前這個穿著一身防雨登山服的小巧女孩,一定就是安靜了!

歐陽山被一路跑得氣喘吁吁的韓俊拉著,跑了過來。遠遠地,他站住了,石像般定在那里。

安靜蹲在那里久了,剛好直起身想歇一會兒,當她抬眼望向遠處時,眼神頃刻也定在那里。

時間仿佛凝固,周圍的一切仿佛不再存在,天地之間只有這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腳步卻不能移動半步。

歐陽山終于從興奮和幸福的眩暈中清醒過來,飛快跑過來,一把將安靜摟進懷里,緊緊地摟著,再不想松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歐陽山終于松開安靜時,才發現安靜已經淚流滿面,站在一邊的劉小米也在悄悄抹眼淚。陳宇波站在遠處,默默地看著他們,然後慢慢走過來,沖歐陽山打招呼︰

「歐陽山,你好!」

歐陽山此時才有閑暇看周圍的人,特警隊員們停下手中的活,剛剛看了一幕溫情的畫面,接下來他們又繼續開始救援工作。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穿著特警戰斗服的人是誰?

「哈,我陳宇波啊,認不出來了嗎?」

歐陽山恍然大悟,安靜忙作介紹︰

「省特警總隊陳副隊長。我就是跟著他的隊伍來四川的。」

歐陽山默默握緊了陳宇波的手,想起第一次在安靜姨媽家里見到陳宇波,和他握手時的感覺,歐陽山醒悟,怪不得當初覺得他的握力非一般公務員,原來如此啊。

「不知道說什麼話來表示我的感謝,這段時間承蒙你照顧安靜了。」歐陽山這次是發自肺腑的感謝。

「安靜很堅強,很獨立,根本不需要我照顧。」陳宇波說的也是實話,「我還有很多事情忙,你和安靜好好聊聊吧。」

陳宇波說完,就走開去,繼續忙他的事情去了。

劉小米最高興了,拉著安靜的手,說︰「這下好了,我可有伴了。」

韓俊一把拉過小米︰「走,那邊的活還很多呢,我們走。」

剩下歐陽山和安靜兩個人的時候,歐陽山再一次緊緊地擁緊了安靜,慢慢地眼眶濕潤︰

「閑雲,我終于找到你了。這些天,我好害怕,真的很害怕。」

歐陽山再次用力,只感覺懷中的安靜又瘦了些,歐陽山一陣心疼,多少天的擔憂,恐懼,思念,憂慮……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歐陽山百感交集,眼淚終于涌出眼眶。

安靜以為自己很堅強,安靜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但當歐陽山出現在這瓦礫成堆,尸橫遍野的災區時,安靜發現自己多少天的努力全部化為灰燼,所有的一切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思念成灰」。到災區後所有的疲勞,心靈所受到的沖擊,對死亡的恐懼,在歐陽山的擁抱中得到淋灕盡致的宣泄。安靜此時才知道,這一刻,只有愛人的懷抱才是最溫暖的港灣,是最有安全感的避風港。

安靜的眼淚再一次絕了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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