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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波的手術在中美腦外科專家的全力配合下,經過近10個小時的緊張戰斗,終于成功完成。這讓所有徘徊在手術室外,等待手術結果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歐陽山這幾天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心卻一直牽掛著陳宇波。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陳宇波會成為他的救命恩人,這讓歐陽山又是感動又是內疚,另外還有一絲絲不安。他不知道這份不安來自何處,但是他分明感到了這份不安。他要安靜一有陳宇波的消息就來告訴他。
手術後的第二天,當陳宇波睜開眼楮時,一直陪在床頭的安靜忍不住喜極而泣,陳宇波的爸爸媽媽則是抱頭痛哭。聞訊趕到病房的中美專家也感到很高興,只是他們告訴家屬和安靜,手術雖然是成功了,但是術後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還非常難說,很多病人會有頭痛頭昏的現象,還常有情緒不穩定,容易失眠,注意力渙散,記憶里減退,甚至喜怒無常,易激動等癥狀,家屬一定要有思想準備,要多陪伴他去戶外活動,讓他心情開朗,情緒穩定,這樣恢復起來就能更快更好些。
事實正如專家們所說的那樣,陳宇波雖然醒過來了,但是性情大變,動不動就發怒,而且記憶力衰退嚴重,過去的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來,剛剛和他說過的事情,他馬上就忘記了。
陳宇波還在昏迷的時候,安靜盼望著他能醒過來;等到他醒過來了,看到他如今這副樣子,安靜比看到他昏迷還要心痛難受。反差太大了,那個大氣睿智的陳宇波,那個英武威嚴的陳宇波,怎麼都讓人無法和眼前這個情緒動不動要失控的男人聯系在一起。
說來也奇怪,每當陳宇波為一點點芝麻大的事情對周圍人發怒的時候,只要安靜在場,輕輕在他旁邊耳語幾句,他就能很快平靜下來。吃飯、睡覺、進行康復鍛煉也是一樣,只要安靜陪在旁邊,陳宇波就會乖乖地配合陪護人員和醫生護士。漸漸地,無論是醫生護士還是陳宇波的父母,都把安靜當做了救命稻草,一有難題,所有人都依賴著安靜去說服,撫慰陳宇波。
電視台正好放了安靜半個月的假,讓她好好休整休整再去上班,也讓安靜有時間把在災區的長篇報導寫出來。這樣一來,安靜陪在陳宇波旁邊的時間越來越多,去歐陽山病房的時間越來越少,經常是沒陪歐陽山說上幾句話,就被叫到陳宇波病房里去了。
歐陽山恢復得很快,沒幾天就能起床活動了,他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陳宇波。可當歐陽山站立在病房外,看到里面的一幕時,不由怔住了。
病房里的陳宇波在安靜的攙扶下,正站在床邊練習一組動作︰下蹲,站立,下蹲,站立……陳宇波練得很辛苦,不一會兒就出汗了,安靜拿來毛巾,細細地替他擦去臉上、額上的汗,然後又扶他躺下。陳宇波好像胖了點兒,對著安靜溫柔地笑著,就算躺著,一只手也從被窩里伸出來,拉著安靜的手不放,好像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安靜的臉上亦滿是柔情,輕聲地對著他說著什麼。
這個畫面太過溫馨,溫馨得像一枚細細的、肉眼看不見的繡花針,「倏」地就穿透了歐陽山的心尖,一時半會兒不會出血,也看不到傷口,卻銳利地疼到心的深處去了。
歐陽山轉身,默然回到自己的病房,呆坐在床上,一時五味雜陳,理不出個頭緒來。
歐陽山知道自己是嫉妒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嫉妒,陳宇波是為了他才受這麼重的傷。可是,歐陽山的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晚上,安靜等陳宇波睡著後,輕輕回到歐陽山的病房里。歐陽山已經不需要人陪護,他讓這些天照顧他的劉小米等人都回去了,正一個人發呆,見安靜推門進來,歐陽山沖上去就抱住了她,同時一只腳一踢就將門關上,一手迅速將門反鎖。
歐陽山把長久以來對安靜的思念,擔憂,以及白天憋屈了一天的煩悶,傾注在這個深深的吻上。他把安靜壓倒在窄窄的病床上,吻得安靜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意識逐漸迷離中,安靜沒來得及把「小心傷口」這句話說完整,歐陽山已經迅速攻城掠地,蠻橫地進軍佔有了她。只有這個時刻,歐陽山才覺得自己是無比充實的,心里不再有空蕩蕩的感覺。
這一夜,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床上,自從在映秀相逢以來,第一次有了長談的機會。
歐陽山想了想,覺得愛人之間還是應該坦誠相見,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你是不是對陳宇波關心過頭了?」
安靜告訴歐陽山她和陳宇波其實很早就在網上相識了,在和歐陽山重逢之前就是聊友,只不過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那個在忻子航去世後,在很多個晚上陪她解悶,听她傾訴的網友就是陳宇波。當安靜講到在汶川,沖鋒舟上陳宇波又是怎樣不顧自己的安全,照顧著她的時候,歐陽山緊緊抱住了安靜,深深不安︰
「對不起,閑雲,這種時候我卻沒能在你身邊。」歐陽山難過地說,「看來我太小心眼了,只是,我好怕失去你。陳宇波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會和你一起好好照顧他。可是,就算是他,我也不會把你讓給他的。」
歐陽山低頭在安靜的唇上吻了一下︰「我愛的人,我只放心自己親自來照顧,不會把她交給任何其他人。」
「我們明天再和海倫聯系下吧,看美國有沒有更好的腦外傷後遺癥治療辦法?」安靜問道。
「好,明天我準備出院了,再在醫院里呆下去,我怕自己要廢了。我會聯系韋海倫,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歐陽山說完,忽然低頭認真地看著安靜︰
「閑雲,不許愛上陳宇波,不可以,知道嗎?」
「怎麼會,你扯哪兒去了啊。」
安靜嘴上這麼說著,心里卻被歐陽山最後的話說得猛跳了兩下。
黑暗中,安靜感到歐陽山盯著自己看,安靜被他看得忽然慌亂了起來。歐陽山的吻又落下來,他好像感到只有這樣的方式,才讓自己有踏實的安全感,才覺得安靜是自己的。
歐陽山從來沒有這樣不自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