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迎駕來遲,請陛下責罰。」甫一進流觴酒樓客房,留靖王趙毓登時撩袍下跪請罪。
「起來吧,朕這次來你的封地也是臨時起意,不知者不罪。」皇帝看著外面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語氣淡淡地道。
「謝皇兄!」趙毓也是個不拘禮的,干脆的站起身來到離皇帝半步遠的地方,和他一起看著窗外的景色。
「你把這安陽府治理的很好。」外面那些一臉滿足歡喜的笑臉就是明證。
趙毓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皇兄,這些都是那安陽府尹的功勞,和臣弟可沒半點關系,臣弟正是那什麼都不管的甩手掌櫃。」說著得意的眨眨眼,好像這是一件很值得表揚的事情。
皇帝冷哼一聲,「這麼說你還覺得你做的很不錯,很得意了?」
趙毓無所謂的笑笑,「皇兄,你知道的,臣弟就是個胸無大志的,要不也不會選了這偏山地遠的安陽府了。」
「曲集。」皇帝看了站在屋內的眾人,略一皺眉。
「都退下罷,這里不用你們侍候了。」曲集見狀,將所有留下來侍候的人都趕出去了,他自己則留在了外間守著。
「查到什麼沒有?」皇帝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外面,這時候,皇帝的眼神停在一對抱著孩子放河燈的夫妻身上。
很平凡的一對夫妻,穿的是粗布衣裳,拿得只是最便宜的河燈,但是幾張滿臉幸福的笑容……讓人無法忽略。
「皇兄,臣弟都將整個安陽府給翻遍了,也沒瞧見半個身形面貌與那位柳嫂子相似的身影……」說到這個趙毓就一副苦瓜臉,「皇兄,您確定那位柳嫂子會到安陽府來嗎?」
「這兒是她的家鄉,以她平日里的行事,她不可能不回家看看的。」皇帝的聲音有些低沉,那對夫妻中的丈夫從一個油紙包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塊藕仙兒喂進妻子的嘴里,換來一個羞澀的笑容和甜蜜的投桃報李。
皇帝看了那對夫妻很久,才掉轉了視線,回過頭,見趙毓也眼色復雜的看著那對夫妻不由挑了下眉。
「皇兄,這些普通人家的幸福,咱們還是別想了,」趙毓笑了笑,只不過笑容有點勉強,「不過您放心,難得有了個掛心的,可千萬別丟了去,弟弟就是把這安陽府給掘地三尺了,也得把柳嫂子給找出來!親自給您送到京城去!」
「用心就好。」拍了拍趙毓的肩膀,皇帝坐回椅子上,「好了,談正事吧。」
趙毓正了正臉色,輕輕拍了拍手掌,一道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黑影將一疊厚厚的卷宗高高捧著雙膝落地膝行至皇帝身前奉上。
流觴酒樓廚房里的食材很齊全,任洛岩想要的幾乎都羅列在里面了。
她琢磨不出皇帝的
口味,上位者是不會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們的喜好的,因為暴露出來的喜好隨時都有可能帶來命喪的危機。
「安嬸子,您準備的如何了?」眉目溫婉恬靜的琬兒盈盈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觀之讓人倍覺可親。
「這就好,讓琬兒姑娘等久了。」任洛岩盯著火上的一瓦罐八寶人參雞湯頭也不抬地說。
「您用心了。」琬兒笑著湊上前來,一臉驚嘆地打量著桌上已經做好的菜色,「不知這些是不是可以端上桌了?」
「嗯,行了,就是這人參雞湯還得等等——」任洛岩這才想起現在的處境,手摩挲著圍裙站起身來,臉色有些怯。
「那您說說還要等多久呢,我們主子今日就進了一些藕仙兒,胃口不是很好……」琬兒柳眉微蹙,「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任洛岩慌亂地擺擺手從旁邊的屜籠內取出幾碟精致可愛的小點心來,「要不,就先將這些遞上去墊墊胃也成,這些點心用的料少還且還帶著點開胃的酸,不會積食的。」
琬兒瞧著這些個嬌小玲瓏清香撲鼻瞧著就讓人食欲大開的小點心,眼色沉了沉,娘娘,以往我們怎麼從來都未曾听說過您有這般好的手藝……還是,您真的從未與我們真心相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利用?
「既然這雞湯還要過些時候才成,安嬸子若是無聊,不如就和婢子聊聊罷,」琬兒笑了笑,示意旁邊的僕婦取了兩張方杌來坐了。
任洛岩束手束腳地跟著坐了下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知道姑娘想聊些什麼?」
「安嬸子不用拘禮,」琬兒掩嘴悶笑,「您這樣倒像是婢子欺侮了您似的,」作勢側頭想了想,琬兒拊掌,「啊,今兒婢子瞧見嬸子家的娃兒,粉女敕粉女敕的,好可愛,也不知道是個男娃還是女娃兒?」
任洛岩一怔,沒想到琬兒會從孩子身上打開話題,不過這也也好,能很好的減少嫌疑,振了振神,任洛岩規規矩矩地說,「回琬兒姑娘,是個男娃。」
「是嗎?婢子瞧著倒是好乖∼」琬兒笑眯了一雙剪水瞳眸,「有點兒像婢子的弟弟呢。」
「弟弟?琬兒姑娘有兄弟嗎?」任洛岩面露驚訝地問,這倒不是偽裝,她是真的不知道,這還是任洛岩第一次听琬兒提家里人。不經意的,她的全部心神都停在琬兒的身上,滿眼滿臉的專注。
不管在什麼時候,娘娘對待自己在意的事情都會變的心無旁顧——琬兒眼里流過一抹懷念的笑意,隨即又因為想到什麼而重新變回冰冷無波的寒冷。
「是啊,婢子有個很可愛的弟弟呢,不過,已經很多年沒見到了……」琬兒嘆息,「從婢子進了‘王府’後,就再也沒見到了呢,只是前不久听家里人說,弟弟已經成了家,還有了個三歲的小女兒——」琬兒頓了頓,眼中頗有深意地對任洛岩笑笑,「您是不知道,幾個月前,婢子曾遭遇了一場大劫難,好不容易險死還生,如今對這親人是越發的在乎了,想到家里人就忍不住多說了些,還請嬸子勿怪。」
「劫難……」任洛岩沒有注意到琬兒的道歉,而是怔怔的重復。
琬兒像是沒有注意到任洛岩的失魂落魄,垂頭把玩著雪白手腕上的翡翠玉鐲苦笑道,「是啊,劫難,說是命懸一線也不為過呢,婢子那些個姐姐妹妹們也都一個兩個的……」琬兒哽住了,「啊,這些事兒卻是不能亂說的,」柔荑輕拭面上滾落的淚珠,琬兒勉強一笑,「還是說些別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