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穆冰霜令人在刀劍山莊附近布下天網地羅,要抓捕龍躍天繼續她的復仇計劃。
龍躍天想到余姬的表情心覺好笑,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對他來說余姬就如同妹妹。
林間很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響,連鳥禽仿佛都听懂了這份寂靜不再吵鬧。龍躍天是誰,龍王島老龍王之子,自幼縱覽群書,林間無鳥禽,早已令他心生疑慮,行得丈許,停下腳步。敢在刀劍山莊附近設計害他的會有誰,整個武林之中也就是天龍教與百花谷。他剛從鬼谷逃出,自然不會是天龍教,他想到閉月穆冰霜……
幽蘭說過的話又回響在耳邊,不要傷害穆冰霜,即便穆冰霜再三地傷害他,而他也絕計不可以傷害閉月。龍躍天不能猜出幽蘭為何再三袒護冰霜之故,幽蘭聖女憂傷、幽怨的目光浮現腦中,這令原本神秘的幽蘭聖女又再添幾許神秘。曾經何時,龍躍天猜疑過幽蘭復雜的身世,但是他還是不能猜出她真實的身份。她明明就是一個美麗的西域女子,棕黑的秀發、藍黑的眼楮,白晰如雪的肌膚。據他了解,從來,父親從來就不曾去過西域,又怎會與一個西域女子結下仇怨。他曾經期盼過,等候有一天幽蘭聖女告訴他答案,可是他沒有等到那天,幽蘭聖女已經從人間消逝。「紅顏薄命」自古皆然,幽蘭聖女也逃不了宿命。
龍躍天退出樹林,穿過樹林半個時辰就可以趕到刀劍山莊。為了避開穆冰霜,他得繞道回去,這樣一來,抵達刀劍山莊就得多走幾個時辰。
穆冰霜靜待著,按理兒龍躍天已經該到陷井,可卻遲遲未出現。
百花使女來報道︰「谷主,龍躍天沒有進樹林!」
穆冰霜沉思︰莫非他已經查覺此處有陷井,居然不來樹林。
「谷主,龍躍天繞道向大路去了!」使女繼續道。
「哼,他倒是比老子精明多了,懂得提防。龍躍天,今日你是躲避不開的!」穆冰霜低聲說道,她瞟了一眼身旁的風信子道︰「風信子,咱們抄近路擋住龍躍天的去路,我就不信,咱們如此多的人手,居然捉不住區區龍躍天……」
穆冰霜、風信子等十余名百花使女躍上馬背,往大道奔去。
「撲啦啦」前方驚起一群飛鳥,龍躍天心中不悅︰唉,這個穆冰霜,仿佛是鬼影一般居然跟自己粘上了。而自己受過幽蘭聖女的恩惠又不能傷她。他又再次止住腳步,轉瞬心中掠過一絲想法︰穆冰霜,你不是想捉住我麼,咱們就來斗斗,讓你領教一下……
龍躍天又往回路奔去。
穆冰霜奔了一塵,停下。
風信子回轉身子問道︰「谷主,有何不妥麼?」
穆冰霜道︰「我們這般聲勢浩大地奔往大道,萬一龍躍天又復回密林,豈不是讓他逃走了?你帶眾人先去大道候著,我回密林……」
言畢又奔回密林。
龍躍天閃入叢中,奔至高處,靜靜地觀望著遠方。見穆冰霜只身重回樹林,再在樹林周圍逗了一圈,很快便發現了林中的天羅地網,心中大喜,快速地改了機關。只待穆冰霜走入圈中。
隱隱傳來馬蹄的聲音,龍躍天靜靜地守候。終于林間出現一個倩影,一雙憂傷的目光,他又想到了幽蘭聖女,自己曾經答應過她,不能傷害穆冰霜。龍躍天想要戲弄穆冰霜的心思立即終止。他調整內力,運用輕功,在枝頭穿梭,很快便消失在樹林深處,也躲過了百花谷眾的目光。
明明知道幽蘭已經不在,可是他還是忘不了她,原來一個人的突然逝世並不會令周圍的人學會淡卻,更多的卻是關于她生前的一些事,回憶,再回憶,讓那些事越來越清晰,甚至清晰得如同剛剛發生,也至于會改變現在的行事作風。他不就因為幽蘭聖女之故,放棄了捉弄穆冰霜的想法。
林間幽靜,他的腳步極快,實在不想再被穆冰霜發現蹤跡,平添阻撓。龍躍天知道,自穆冰霜回歸中原以來,她一直在尋找機會報仇。一個小女子,無論有多好的武功,怎樣的家世,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又怎能輕易報仇呢?在龍躍天看來,更像小女孩家的游戲,倘若換作他人,倘若他不曾答應過幽蘭聖女,他倒是樂意奉陪穆冰霜來斗斗計謀。
刀劍山莊隱沒在清山綠水,密林之中。自隋開始便已經在江湖出現,百年大派竟然因為一場賭注輸給了龍王島,十年了,一直是江湖的笑料。但是龍躍天卻明白那事後的真相,對他來說同樣是一種恥辱,以前曾經想過要將刀劍山莊還給穆冰霜,遭到父親的責罵。從那以後,他便再未提過此事,慢慢的,他也認為刀劍山莊就是龍王島的一部分,這些年他不就是在這兒度過的麼?刀劍山莊也是他的家。
回到刀劍山莊,龍躍天一個人正欲進書房,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龍兄!」
龍躍天回頭凝望,是沈無爭,離開的時候,沈無爭不是在鬼谷游蕩,怎知他的行跡比自己更快。
轉瞬便傳來一個女子嬌柔的聲音︰「相公——相公——」
柳琴出現在沈無爭的身後,龍躍天看著他們。
沈無爭一臉尷尬的笑容。「柳姑娘,你和沈兄他……」
柳琴笑道︰「我們已經結為夫妻了!」
沒多久功夫,怎會有如此大的變化。龍躍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柳琴不是特別討厭沈無爭的麼,兩個人還經常吵架,他懷疑地望著沈無爭。
沈無爭道︰「別听她胡說,不過是我跟她開玩笑罷了!」
柳琴道︰「開玩笑?」「我可沒有開玩笑,反正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無論怎樣我也要帶你到我家去完婚,你一天不去,我便纏你一天……」
龍躍天笑著注視二人,低聲道︰「沈兄,這可是你自找的!」
想到眼前的景象,曾經何時自己與余姬也曾上演過。這樣可不好玩,兩情相悅是件幸事,而一廂情願也並非悲劇,有多少一廂情願最終也變成了兩情相悅。看樣子柳琴與沈無爭之間有意思,也極有可能化成兩情相悅。
柳琴曾經纏過自己,現在她又有了新的意中人,自己也算解了一件煩惱事。
沈無爭道︰「龍兄,你就別再取笑于我了,替我想想法子吧?」
柳琴緩步走近,龍躍天這才看清,柳琴的面容憔悴,與以往相比更添幾許嫵媚。
「龍公子,這是我與無爭的事兒,現在江湖中已經有許多人知道我是他的人,想拋棄我——沒門!生是我相公,死了也是我相公……」柳琴言語決絕。
柳琴走近沈無爭一抬手沈無爭欲躲,卻被柳琴抓住臉頰的皮膚。她口里喝道︰「相公,你自己做出的事兒居然不敢承認了麼?那晚的事兒豈能當沒有發生過呢?」
柳琴說的那晚,指的是逃出鬼谷時那天他去附近的酒樓偷了一壇上等女兒紅,結果一飲便醉。次日清晨,柳琴便哭著鬧著說他把她怎麼怎麼了。
沈無爭自是不相信柳琴的話,想當初,自己身處豪門大院,身邊美女如雲,以酒澆愁,從來就不曾有過這等事發生,怎會發生如柳琴所說的事呢?兩年了,近兩年了,太子李適交付的使命尚未完成,先是尋找流落民間的公主——楚陽,听聞公主已經夭折,現在又讓他找什麼公主當年的玉佩。人海茫茫,誰知道楚陽公主將那塊玉佩遺留何方,也曾再三與穆冰霜接觸,到底沒有絲毫音訊。一塊玉佩,皇宮大院比比皆是,太子還真會刁難人,極想隨便找塊玉佩充數,可是自幼與太子一同長大,又是表兄弟關系,實在不想欺騙他,只好耐著性子逗留江湖。
柳琴自受辱之後,心灰意懶,原想從此消失江湖,又遇沈無爭捉弄取笑。想到沈無爭也算得是武林四少俠之一,嫁給這們的人物也算不辱自己的四絕色的落雁之名。索性來了個順水推舟,怎知一向玩世不恭、嘻哈玩笑的沈無爭見自己認真倒也收斂不少。沈無爭一改變,柳琴便逾加增添幾分好感,緊追不放。
自古道,女追男隔層紗,柳琴不相信憑自己的姿容、嫵媚還不能令他為自己痴迷。
龍躍天一臉笑意,快速地退至書房,關緊房門,任由沈無爭與柳琴在門外打鬧。
剛坐子,便看到桌上的仕女圖——正是幽蘭聖女。他抓起仕女圖正欲揉成紙團,又有幾許不忍,猶豫片刻,將仕女圖折疊起來,夾在一本書中,置入書架。
將書架的書又逐個過目一遍,心中竟無半點看書的心思。躺在書房的木床上。說是木床,更像一張木板,兩頭雕刻著花紋,中間只一塊木板,放置著錦被、繡枕。龍躍天躺在上面,想起突然離去的余姬,這丫頭離開時也未說是何要緊事辦,就那樣突然離開,龍躍天有些放心不下。自己已過雙十年華,而余姬也不小了,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早已經听慣了傳言。傳言不可懼,只是龍躍天對余姬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覺睡了過去,龍躍天正在睡夢中見到一雙憂傷、幽怨的眼楮,那樣的藍黑色,除了幽蘭還有何人?正欲追去問個明白,「咚咚」的敲門聲響在耳邊。他猛地睜開眼。
有人道︰「公子!飛鴿傳書!」
翻身坐起,應道︰「進來吧!」
家僕遞過書信,退出房門。
龍躍天打開紙卷,是老龍王的筆跡︰躍天,前幾日你母親傾心夫人外出敬香,在寺中突然消失,望速尋下落!
十幾年前,父親娶回了一位年輕絕色的婦人——傾心。老龍王倍加疼惜,連傾心夫人帶至龍王島的兒子佩誠也是另眼相看,還是改姓龍氏,幸有其他幾位妾室極力反對,佩誠後來拜展長老為師,便姓展。龍躍天一點兒也不喜歡展佩誠,自幼他便喜歡與自己爭奪東西,連置備衣服,兩人也是一模一樣,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式樣、花式……
也是自傾心夫人進駐龍王島以來,龍躍天便在隱隱覺得與父親的距離遠了,父親對佩誠的疼愛並不壓于對自己的疼愛。他稍大一些便離開龍王島來到刀劍山莊獨擋一面,這其間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避開展佩誠母子。
生活有時候就是很荒謬,龍躍天不喜歡展佩誠母子,可是傾心夫人失蹤了,父親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龍躍天。他不想找她,可是父命難違,卻不得不尋她的蹤跡。傾心夫人不懂武功,文靜、嫻淑,每月初一、十五必到廟中進香,怎麼失蹤……
自父親帶回傾心夫人那一天起,龍躍天就從未見過她的笑顏,憂傷、幽怨,還有一層龍躍天看不穿的神情,仿佛是重重迷霧,令人茫然。或許正因為年少時看過太多傾心夫人的眼神,當他初見幽蘭時就被莫名的吸引著。
此刻龍躍天第一個想到的依是穆冰霜,除了她還會有誰會擄走傾心夫人,近二十年來,傾心夫人深居簡出,極少言語,島內的其他夫人和平相處。她的溫柔,她的沉默,贏得了老龍王特別的寵愛。
龍躍天穿過走廊來至大廳,將尋傾心夫人的計劃安排下去。自己又騎馬外出,走至刀劍山莊附近的樹林,止住,一想到穆冰霜報仇心切,他輕嘆一聲,繞道而去。
余姬星夜兼程,直往刀劍山莊。不能讓吳一劍夫婦發現是她殺了吳少霆,否則一定發怒,自己便再難月兌身。
趕了幾日路總算到了刀劍山莊,一問才知,龍躍天並不在莊中,而是去尋傾心夫人下落。心中惆悵,已過了幾日,武林一定傳開她殺吳少霆之事,自己又不能隨意進出刀劍山莊。越是想尋一個說話的人,心中逾是不開心。坐在後園的石階上,傳來少女的嘻笑聲,在這刀劍山莊會有什麼女子膽敢如此大聲的談笑,正欲發怒,聲音漸近,往遠處望去,卻是柳琴與沈無爭過來。
遠處的柳琴見到余姬先是一怔,轉而平靜下來,笑道︰「大姐——」
余姬「嗯!」了一聲。
柳琴細細打量︰余姬面露愁,緊鎖眉頭。「出了何事?」
余姬的目光落在沈無爭的身上,欲言又止。
沈無爭笑道︰「你們聊,我到附近走走!」
見沈無爭遠去,柳琴這才拉住余姬的雙手緩緩坐子,輕聲問道︰「姐姐,到底出了何事?竟然如此難為你?」
余姬慌張地左右張望,依是有幾許擔心,想到鬼谷遭遇,咬咬嘴唇道︰「妹妹,我殺人了!」
「殺人?」柳琴說道,轉瞬對于武林中人來說,誰沒殺過幾個人,這實在平常得緊,笑道︰「殺就殺了唄,不要再往心里去,我想姐姐殺的人必然該死……」
余姬搖著頭,依是為難的模樣。她不敢相信,倘若父母知曉她殺了自己的未婚夫,會惹來怎樣的風雨。
柳琴暗自猜測,緩緩道︰「莫非……姐姐殺的那個人很特別?」
余姬依是搖頭,「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個我必須要殺的人……」
柳琴著實不明白,余姬在十二、三歲時就已經開始殺人了,到如今二十多歲,少說也殺有幾百人,怎會為一個人如此難安。越想便想急,「姐姐,你就說嘛,快急死人了!」
余姬聲音極低,支吾不清,如果龍躍天在此,一定會替她想出一個妙策,畢竟她殺吳少霆全是為了他。追求自己的愛情有什麼錯?她略感安慰,這才輕聲說到︰「我殺了吳少霆!」
「吳少霆?」柳琴在江湖中行走兩年,從來沒有听說過有這號人物,倒是吳少雷的名氣不錯,人也長得不錯。「他是誰呀?」
余姬緩緩站起身,「他我的未婚夫……」
柳琴瞪大眼楮,余姬居然連自己的未婚夫都殺了。
余姬繼續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替我們訂下婚約。母親也知道我並不對這樁婚姻滿意,所以一推再推婚期……其實,我……實在迫于無奈,我不想殺他,何況他是我父親義父……」「如果義父不那樣對我,我絕計是不會殺他的……」
柳琴突然對余姬感到極度陌生,她殺未婚夫,那麼會不會某一天也殺自己。心中掠過一陣寒意。
余姬看著柳琴,花容失色,還真是的,對柳琴來說吳少霆不過是個陌生的人,有什麼好怕,居然將她嚇得不敢言語。「你怕我麼?」
柳琴微微點頭,傾刻又搖頭。「無論他怎樣,你都不該殺他呀!」
余姬一臉苦色,柳琴又怎會明白當初的危險,倘若她不殺他,又怎能與龍躍天走在一起。對于她來說,吳少霆始終是她生活中多余的人,這是遲早要解決的問題。為什麼連柳琴都怪她,她不懂,她已經提出要解除婚約了,是吳一劍不同意,倘若他們遂了她的心願,她又怎會狠下殺手……
「妹妹,你是我妹妹,我不會傷害你!」余姬道。
柳琴一顆懸著的心暫為放松,注視著她。
余姬道︰「妹妹,你知道嗎?他們要對我做什麼?吳少霆想要賤踏我,我是自衛才殺了他的……絕非有心!」
柳琴听到她說這些,就更放心。安慰道︰「姐姐,不要多想,既是這樣,你也不用難過!」
余姬苦笑道︰「可是我正不知如何向父母交待!」
柳琴道︰「怕什麼?車到山前自有路,總會有法子的。」
「如果……天哥,他一定會有法子!」余姬道。
柳琴想笑,可以看出冷酷的余姬對龍躍天用情極深。
余姬近幾日的奔波,身體極度疲勞,柳琴扶住她往廂房走去。寬慰著讓余姬躺在床上,替她蓋好被褥,見她閉上雙眼已經熟睡,這才輕輕地離開房中。
柳琴從開始的膽怯畏怕變成現在的佩服,一個女子她想改變自己的命運,爭取自己的幸福,當知道解除婚約無望,這樣極端的做法也在所難免。虧得余姬有這等勇氣與毅力,何況殺的那個人還是義兄……太難了。
想著心事,一個手掌拍至肩頭,柳琴嚇了一跳,回轉頭︰「龍公子!」
龍躍天道︰「柳姑娘!」龍躍天有點窘意,沒想到一向喜歡胡鬧的柳琴居然被自己給嚇著了,「在想什麼?」
柳琴望著余姬的房間長嘆一聲,「姐姐她剛睡下,待她醒來你會明白的!」
「姐姐?」「你說是余姬?」龍躍天詫異。
柳琴徑直往前院走去,步伐略顯沉重。
余姬總算回來了,可是……傾心夫人還是沒有下落。也曾派人到百花谷打探消息,她仿佛突然從人間消失了,已經廣發消息,連同傾心的畫像都散發出去。
「天哥!」有人喚了一聲。
龍躍天轉過身望去︰展佩誠。一身黑衣,虎眉大眼,眉宇間不乏英武之氣,箭步如飛,手握一柄厲劍。
「佩誠!」龍躍天喚了一聲。
展佩誠走近龍躍天道︰「天哥,有我母親的消息麼?」
龍躍天搖頭嘆道︰「沒有消息,你就沒有听五娘說起過她要去什麼地方?」
「你是知道的,我母親又不懂武功,根本不可能離開龍王島,可是她就是那樣突然從圓明寺消失了……我想一定是百花谷的人擄走了她……」
龍躍天無語。
展佩誠看著余姬的房間問道︰「圓月回來了?」
「剛回來!」龍躍天應道。
展佩誠臉色懼變,低聲問道︰「天哥,知道她殺人了麼?」
余姬殺人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兒,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讓龍躍天驚奇的是展佩誠說話時的口氣,仿佛余姬闖下了天大的禍,漫不經心地問道︰「出了何事?」倘若龍躍天很認真的問,展佩誠必然故意打啞謎。
展佩誠笑而不語,「你問她吧!」
展佩誠剛走,便有家僕來報道︰「公子,劍寨二公子吳少雷求見!」
劍王塞與龍王島索來無甚交情,龍躍天道︰「有請!」
大廳內,吳少雷遲遲不願提及兄長被殺身亡之事。畢竟這是他們吳、余兩家的事兒,可是父親卻飛鴿傳書一定要他將余姬帶至劍寨處罰……
近年來,吳少雷一直擔心終有一天,吳少霆會出事,沒想他會喪命在余姬的劍下。他了解自己的兄長,表面看起來胡作非為,對余姬可是一往情深。這要緣于五年前,余姬途經劍寨,吳少霆在路邊茶瘳見過一面之後便念念不忘。後來,余姬又成為武林人人皆知的四絕色之沉魚,吳少霆便悶悶不樂。這無疑給他們兩人拉開了距離……曾經吳少霆也在父親吳一劍的面前提及過解除婚約之事,可是吳一劍就是不同意,在父親看來,這是余家欠吳家的,因為羅紅珠欠了母親的,余姬就必須要嫁給吳少霆為父母贖罪。
世間的事太難料,吳少雷不想為難龍躍天,但是更不願意違悖父親的意願。更擔心母親經受不起如此打擊會一病不起。
「吳少俠,請坐!」龍躍天客套道。
吳少雷哪里能坐,龍躍天與余姬一同長大,情同兄妹,再則余姬傾情龍躍天早有耳聞,他如何能舍下余姬,讓自己輕易帶走。
吳少雷滿臉難色,更令龍躍天的心里蒙上不安。「吳少俠,有事不妨直言!」
吳少雷道︰「龍公子,五日前,余姑娘殺了我兄長……」
龍躍天大驚,幾欲站起,瞬間,立即明白了展佩誠說話時的口氣,還有柳琴的意思。太出乎意料了,那日從鬼谷歸來,余姬便在隱隱之中暗示過此事,他只是因為幽蘭聖女離世之故也未留心。現在想來,自己也有幾分責任。
吳少雷從懷中掏出家書遞給龍躍天,龍躍天望著吳少雷。
「龍公子,不必介懷,這是我父親寫給我的家書,你不妨一看!」吳少雷道。
家書中,吳一劍詳述了余姬的所為,並再三要求吳少雷將余姬帶至劍寨受罰,他已經飛書告知余姬遠在龍王島的父母,並約羅紅珠夫婦前往,共同協商處理此事。
以往,余姬殺人闖禍,尚有龍躍天為之料理後事,可是這一次她殺的是吳少霆,又事關吳、余兩家聲譽,他自是不能出面處理。再則,余姬殺吳少霆完全是因為自己之故,倘若出面事情只會變得愈加復雜。
吳少雷繼續道︰「龍公子,這是我們吳、余兩家的事兒,此事希望龍公子可以諒解,我必須得給父母一個交待!」
龍躍天沉思,如果將余姬交出去,很難想像,劍寨會怎樣待她,雖說她是吳一劍的義女,但是她畢竟殺了人已經理虧。而倘若保之,自己將失誠信……「吳少俠,余姬自數日前離開後,至今未歸!」
吳少雷在來刀劍山莊之前,便沿路打探余姬的蹤跡,照路人所說,余姬應該回到刀劍山莊才對。莫非,她知道會因此累及玉龍王,所以遲遲未回。龍躍天在江湖中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余姑娘還沒回來?」
龍躍天對自己的所舉也極為意外,已經出口,他不可能返悔,繼續道︰「沒有!」「我五娘失蹤,這些日子也忙著尋人。至于余姬的事還不知曉,倘若見到她,我會立即通知少俠的!」
吳少雷幾許失望,如果他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也會躲進來。「龍公子,打擾了,在下就此告辭!」「再會!」
龍躍天望著吳少雷的背影,「唉——」長嘆一聲。轉身直往余姬的房間。
走近房門,里面隱約傳來低沉的鼾聲。亡命天涯的日子身在江湖的人都或多或少知曉一些,況且今昔余姬惹上的還是一個像劍寨那樣的大門派。對于自己的謊言,龍躍天不知是對是錯,他不忍心看余姬就此送命。倘若此事由羅紅珠出面調解,余姬與父母一同前往倒是多了幾分安全。
龍躍天敲響房門,一下又一下,余姬怒道︰「誰呀?吵死人了!」
「是我,余姬!」龍躍天道。
余姬來不及整裝衣衫,從床上跳下,赤腳奔至門口。眼前,是分別數日的意中人,想到自己所為,曾經的膽怯、擔心全都涌了出來。「天哥——」一聲急喚撲入龍躍天的懷中。
龍躍天低聲安慰道︰「余姬,你的事兒我已經听說了!」
「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傳遍武林!」余姬喃喃自語。
「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想處理的法子吧!」龍躍天道︰「你想好了怎麼做麼?」
余姬搖頭,她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母、義父母了,如果逃跑、躲避的辦法,她也只有這樣了。
龍躍天扶住余姬,讓她坐在床上蓋好被子。「余姬,這是你闖出的禍,你必須要面對!想想看,該怎麼做……」
余姬哪里有法子,做殺手她合格,殺人更是得心應手,可是對闖禍後的處理方法她一點也不懂。她一直期待著龍躍天可以幫自己一把,只要有他在,她的心就是平靜的,再大的風險對于她來說都不是風險。听到龍躍天說這樣話,心中倍感失望,淚珠在眼眶中打轉,聲音發顫︰「天哥,你不管我的死活麼?我那樣做,可全是為我們呀……」
龍躍天道︰「余姬!你是我的妹妹,我怎麼可能喜歡自己的妹妹呢?」
余姬搖著頭︰「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現在需要你了,你竟說出這樣的話,對得起我麼?」
余姬甚是激動,用力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頃刻間一頭烏發便被她拉扯得不成樣子——凌亂,再看被褥上掉下幾挫秀發。
「余姬,如果你想沒事的話,那麼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龍躍天道。
余姬漸為平靜,「不許騙我?」
龍躍天一臉慮色,「余姬,剛才劍寨吳少雷已經來過了。」「這是你們吳、余兩家的恩怨,在這里我就是一個外人,不便出面。但是現在可以幫助你的,就是你的父母,尤其是你的母親……你現在應該盡管找到你父母,跟他們一道去劍寨……」
「去劍寨?」「不,我不去,現在讓我去,不是讓我送死嗎?」余姬大吼著。
龍躍天很嚴肅,「余姬,現在能夠幫你的只有你的父母,尤其是羅姨,她的話在這個時候很關鍵,表面看你會被罵被罰,但不會有性命之憂,若你不去,只會加劇吳、余兩家的怨恨,到時候就很難控制局面了……」
余姬依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對龍躍天的話依然有幾分相信。母親,她的母親羅紅珠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嗎?自小便听江湖中人說過太多關于母親年輕時候的事兒,可是母親不是已經歸于平寂了麼?
「放心吧,在必要的時候我還是會幫你的,不會讓你出事兒!」龍躍天說。
余姬略為寬心,小聲應道︰「天哥,我听你的!」
「嗯,你先睡一覺,天黑以後,你立即趕至龍王島往劍寨的要道上等候羅姨、余叔!」「在這個時候,唯一可以幫你、護你的是你父母,你把自己所想、所知、最真的感受都告訴你父母,我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哦!」余姬此刻像個听話的孩子,是呀,一路上只顧逃命,從未去想過此事的嚴重輕緩,而今听龍躍天這麼一說,似乎事態並未她所想的那樣嚴重。
「我出去了!天黑以後,我會令人替你備好一切!」龍躍天離開房門。
兒子被殺,站在吳家的角度上,龍躍天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自然要向余姬討個說法。可是人已經死了,希望吳家能看在近三十年的交清上能放余姬一條生路。龍躍天沒有更多的想吳家的感受,這或許就注定了另一場悲劇的發生。倘若此刻的他肯為吳家多設想一下喪子之痛,多想想如何自罰余姬,或許還可以避免。對于要發生的事,總是有太多的預料和不能料想,發生之後才想到處理、避免似乎又顯得太過蒼白。
相比之下,吳少雷雖然年少但似乎更為冷靜。兄長被殺,他很快便將原由猜出幾分,因為尚未與父母見面,他希望在與父母見面細問之下理清頭緒。
因為每個人所處的立場不一,彼此的看法和對待問題的方式相殊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