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了嬰兒,在門邊听了動靜,然後輕開門,貓似的跑上樓,甜甜睡著了,若在旁時,她斷不敢打擾,但今晨不同,她必須馬上將甜甜叫醒,告之她嬰兒的事兒。
「哎呀,老天有眼,有人送孩兒來了!」柳媽在甜甜耳邊細叫。
「什麼?」甜甜突然坐起,像患了絕癥的病人听到了可救的藥物,眼楮也亮了許多。
可見甜甜是在乎這件事的,只要有了孩子,她的命運便可改變,以前做出的一些出格的事兒也可以不作追究。甜甜抱過孩子,氣力也恢復了大半,她覺得胸前**脹得慌,像要流女乃水了,便撥開衣胸,讓嬰兒吃女乃,但嬰兒連女乃頭都找不到,柳媽將女乃頭塞在他的嘴里,嬰兒扭著身子,腦袋兒耷拉著,沒有吃的意思。
「難道他認得母親的女乃嗎?為何不吃,這就奇怪了。」柳媽泄氣地說。
「孩子身上像有股臭味,你在哪里撿到的,莫不是胖頭魚變化的?」甜甜疑慮地說。
「不可能,我在女貞樹里看到的,還有一個竹筐呢。」
甜甜說︰「你去弄些溫水來,我替他抹抹身子。」
「好的,再穿上漂亮的衣服,小孩兒應當高興的。」
甜甜解開嬰兒的棉衣,又月兌去他的內衣,嬰兒顯得更小,好像只有巴掌那麼大。這時,甜甜也習慣地去嬰兒胯下模,卻模到會動的東西,床上也掉了好幾只,甜甜尖叫,將嬰兒扔在床上,嬰兒嘶聲地大哭,嘴巴佔據了臉面的大半部分,一些細碎的牙齒露了出來,像貓兒一樣,額上因為瘦而顯出老太婆的皺紋。
甜甜不敢踫他,拼命叫柳媽,柳媽提著開水瓶趕來,問道︰「怎麼啦?」
「你看他身上!」甜甜用手一指。
柳媽抱起光身的嬰兒,只見嬰兒的腋下,胯下,全是爬動的小蛆蟲,像鑽進人心里一樣難受。柳媽清了清嗓子,像要嘔吐一樣,便忍住了,說道︰「魚身上也要長蛆,洗洗就沒事的。」
「他哪是初生的嬰兒,滿口的牙齒呢!」甜甜似乎對這個嬰兒不滿。
柳媽卻極力維護︰「你不是懷了二十來個月嘛,懷孩子還來月經呢,這些都可以作解釋,何況孩子料理好,紫青夫人會去撫養,你操什麼心?你只管生,他還給你錢呢,你不是與紫青立了合同的嗎?生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怕紫青夫人懷疑。」
「我會作解釋的。」
「只是嬰兒不吃女乃——」
「以後會慢慢習慣的。」
杜鵑鎮首富葛杰新喪了賢內,富又有何用?他娶的妻子正是紫青的小妹紫白,年方十八,秋寒季節趕上生孩子。這紫白不但貌美,家境也顯赫,父親紫雄發在白嶺市做副市長,葛杰依了土窪鎮洪書記的關系,與紫雄發拍上了關系,在杜鵑鎮搞房地產開發,發了!紫青沖葛杰財富,將小妹紫白許給了他。
紫白干的是時裝模特,一米八的個兒,渾身透著成熟味兒。她為了職業,為了身段,也為了老公形象,在吃食上很苛刻,常不吃飯,專吃些易消耗的水果蔬菜,臨上懷孩子也是如此。紫白的骨盆狹小,她也舍不得醫生在她秀美的肚皮上劃出一道口子。旁人說什麼她也听不進去,臨產之時下月復一痛,紫白卻使不上勁,葛杰也不在身邊,接了電話便讓關系暖昧的豆春小姐前去侍候。紫白懷孕期間,葛杰是很少在身旁的,因為大伙都曉得,孕婦很少發情,但更多時候是發怒。豆春見了這條縫,便以賣笑送春贏得了葛杰的一時好感。豆春是巴不得紫白生不出孩子的,表面上熱心照顧,卻打著壞心眼。事情還真如豆春想象的趨勢所發展。紫白在床上痛了一整天,連個腦袋也沒生出來,豆春在肚子上來回使勁,也沒起什麼功效。
這時葛杰打電話來,問孩子生出來了嗎,是男是女?豆春說生不出來,葛杰便預感事情嚴重了,也不顧紫白保什麼苗條身段,會不會留下什麼疤痕,讓豆春立即送紫白去醫院剖月復。紫白死活不肯,只得叫醫生來家里接生。女醫生看了看紫白臉色,嚇得半死,知道要出人命的,不敢亂動,說要換別的醫生。如此拖延,紫白也就去了,兩眼珠也不動了。豆春推了推她,確信死了,連忙給葛杰撥電話。豆春將醫生打發走,才踏進門,便听見嬰兒的哭聲,心想是見了鬼,難道嬰兒在肚子里哭嗎?
豆春不敢進來,生怕紫白坐起,一把掐了她的脖子,識了她的陰謀。但嬰兒的哭聲是真切的,她不得不挪動步子,來到紫白床前,見紫白果然滑出一個老鼠大小的孩兒。這不近常理呀,適才拼命地生,也生不出來,這回人死了,嬰兒倒自個滑了出來,莫是人一死,肌肉松弛的緣故?豆春也不去想那麼多,這哭聲叫得她心中實在煩,她心想葛杰怎麼讓她料理接生的事兒呢,她自己也沒生過孩子,哪有什麼經驗?但她想了想,娘已經死了,留下個孩子也是造孽,不如將他掐死,讓他跟娘一塊去!豆春不下十次地扭頭看外邊,生怕有人知曉,她剛想伸手去捏嬰兒時,卻見紫白的眼珠了好像轉動了一下,正憤怒地看著她。
豆春不敢看那雙眼楮,但嬰兒是萬不可活的,她用棉被包了嬰兒,塞進一個竹筐中,指了心月復之人開車將嬰兒拉到荒郊野外去。
葛杰通知了各路親戚,除了紫白的家人之外,還有一些商場官場上的朋友,只因紫白難產而死,又只有十八歲,按說算是夭折,不宜大辦喪事,若在窮人家里,棺材也不必具備,只需用草席一卷,挖個坑一埋就完事了,像埋一條狗似的。但葛杰還是以極其隆重的喪禮來祀奠紫白,畢竟她是紫市長的女兒。
屋內異常沉悶,一副雕花透亮的橡木棺材停在東邊凳條上,余下的人獻了花圈與燭紙便離去了,只有紫青留下來照看妹妹,豆春哭得很傷心,她的極其感染力而又有藝術魅力的哭,牽出了別人的眼淚。葛杰默不作聲地坐在擱棺材的條凳邊,眼楮紅腫,像是哭的,又像是熬夜弄的。
深秋的夜黑得快,又下了一場無聲的雨,兩支粗圓的白燭忽閃地晃動著周邊的影子。這時,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一團黑煙似的東西從門縫里溜進,在神案邊繞了兩個來回,便鑽進了橡木棺材中。兩支白燭呼地滅了,屋內黑成一團。豆春用肘推了推葛杰,說道︰「把燈拉亮吧!我有些——」
葛杰眼皮也沒抬一下,說道︰「讓她靜靜地睡一會,她睡覺時不喜歡開燈,我也想陪她睡一會,你別打擾我好嗎?」
「哎呀,你听,棺材里好像有動靜!」紫青說不出的神色,手指了指棺尾。
豆春連忙躲進葛杰懷里,葛杰將她推開,揭了棺蓋,探手去模,卻是冰冷的尸體,正欲將棺木蓋上,這時,擱棺材的條凳明顯地動了一個,葛杰吃了一驚,按說他是不怕的,自家老婆有什麼怕的,但在如此黑暗的夜里,兩個女人又尖叫著,他也倒向了害怕的一邊,好像那棺材是懷了敵意的,要來折磨他們。難道是沒請道士的緣由嗎?
葛杰仍然沒開燈,他要照顧紫白的情緒,他也不想在光亮的地方看他的女人睡覺,他一直這麼認為,好像她真的沒死似的。他劃亮了兩支白燭,托舉其中的一支短的,就著棺木旁邊照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