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傷害他們,因為我是清醒的。我也不想被他們抓到,因為我是被逼的。真正的凶魔是高士校長,他是詭秘之處在于他不現身,而讓無辜的人去害無辜的人。然後我受他控制,又怎麼樣能除掉他呢?即便我拿出真高士校長,他也可以在瞬間讓他所想要的人毀滅。他會毀滅我嗎?
小孩尿的侵入,讓我有片刻清醒,但我對小孩體液的傾慕卻更加強烈了,我內心所受的煎熬比目今頭頂上的亂棍還要難受,他們在打我時,我想讓他們發泄,我在想我個人的事兒,我記起亞菲來,記起三角妖鏡中的鬼怪來,記起宗教學校的A3教務長來,還有B22修女留下的眼淚珍珠,吃人肉的貓伢子等等。許多事在等著我去擺平,而我卻在為別人干事,我所做的事不知是添亂還是有益于我的家族,我不清楚,漸漸地,我陷入混亂的思想當中。
我扭斷他們的棍棒,掀開發瘋似的男女,抱著刻有我名姓的鯤鵬銅磬,我跳窗而出,那鯤鵬又發出金光,我手中的銅磬似有懸浮力,帶我躍過一幢幢房子,但我眼皮底下全是執槍持刀的警察,警笛聲像勾魂曲一樣響起。
「他在那里!他在那里!」有人看見了我。
「媽的,看他一個小孩,能有多大能耐,打死他去!」一個橄欖制服的軍士投我舉起了槍。
另外幾個人嚷道︰「打不得,他是方書記的爺爺!」
軍士並未听見,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十幾桿槍吐出火舌,我想鑽進地縫中,便鯤鵬銅磬有股懸浮力,拉引著我,眼見得彈如飛蝗,我一翻身躲在牆根下,另一邊的子彈也射了過來。我的鼻子里全是硝煙味,還好,卻沒有一顆子彈打中我的,我舉起鯤鵬銅磬擋在腦部的要害部位,銅磬發出嗡嗡聲響,而子彈卻在銅磬放光處嗖嗖偏離,仿佛受了一道強勁的排斥力。
那些人驚得目瞪口呆,在我周圍叮當地散落著一地的黃色子彈,或紅或冒著煙兒,卻沒有一顆擊中了我的身。
分開人群,刁三走了出來,眼光憤怒,他像一匹狼,認不得親人了。
「是那個銅磬作怪,把銅磬奪過來,他準死!」有人看破了玄機。
刁三抽出了寒冰劍,一劍劈在銅磬上,發出刺耳的回響聲,我的手震得發麻,銅磬上撞出的火花燒著了我的衣服,但那火花迅速被一層冰面所覆蓋,形成了一個鏤空的火形圖案。他想凍僵我。然而我手中的銅磬像一個火爐似的,輻射出千年的熱能,冰面迅速消融。此銅磬受冥紙燒化,積澱了無窮能量,一直散發著光輝。刁三劍走偏鋒,直取我的腦袋,這一招好狠,我倒撲在地,兩腿夾住劍刃,用銅磬去敲擊,寒冰劍急抽回去,削在一堵牆上,牆體轟然倒塌,直冒白汽。
十幾個軍士沖上,舉槍近距離掃射,子彈一進入銅磬的光暈範圍,劇烈地反射而出,一圈兒軍士飲彈身亡,後邊軍士再不敢前,紛紛後撤。刁三抽出他體內的鋸狀草,想來纏住我的腳,我踢中一具尸體,投他面門打去,那尸體將他撲翻,一條腿在寒冰劍上劃過,分成兩截。刁三氣極,不顧父子情面,一揚劍,呼地投我刺來。我抱著銅磬一點足,耳邊呼呼風聲,我猶如駕著一只鯤鵬,眼見得寒冰劍漸漸落後,向地下偏落而去。
不知名的幼兒園將近四十個被我抽去腦液的小孩送往醫院,醫院查不出任何癥狀,那些小孩不吃不喝,一味嗜睡,沒幾天便干枯而亡,死時眼楮還是眨啊眨的,看後叫人心疼。方書記封殺了這條驚世新聞,我在街頭巷尾听人們傳語,都是一臉的駭像,誰都怕自己的孩子莫名死去,與其死自己,也不能死孩子,孩子是希望,是生存的希望。事實證明,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有三成以各種方式結束了性命,或自縊,或跳樓,或飲毒。我也有孩子,我也死過孩子,但我的心已麻木了。近四十個孩子多半是土窪村屬于我那個家族中的人,我成了族中人的罪人,這一定是高士校長的預謀,他讓我無法回到土窪村去,無法受到方書記的保護,我哪兒也不敢去,我在白天來臨時,如夜行動物一般,悲哀地鑽進地下,而到了夜晚,則如幽靈一樣行于人跡罕至的山林之處。
高士校長在地宮初夜房潛心修煉成仙**,那些小孩的體液通過他制在我天靈蓋的黑針,以氣流的方式被他的魔力所吸化。然而,不知名幼童所溺的一泡尿,攪混了小孩體液的純度,他在吸入時遭尿毒侵入,丹田穴位處的紅光暗
淡下去,他的魔力難以打通經脈四散傳開,一直瘀積在胸月復之間。高士校長在幻化之時,往往前半身能變化自如,但後半身卻癱瘓了。這讓他十分惱火,最可氣的是,他卻無法通過黑針來鎖定我所處的位置。
我像活在睡夢中一樣,恍恍惚惚間,我看見一只巨蜥,在林子里吞吃一只青蛙,青蛙在它嘴里嚼了好些時候,它吃了一半,留兩條蛙腿掛在嘴邊,那蛙腿還在一蹬一蹬,我站在巨蜥的一旁,木然地看著,我成了巨蜥的幫凶。我帶巨蜥來到一個有山的村子,人禽畜類四散而亂,巨蜥沿山脊跑上去,又從山脊奔下來,逮住了一頭小牛,我高興地看著,看巨蜥如何吃小牛,那小牛不知怎的又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我一點也沒發覺被擒物的變動,我似乎失去了思想,不會去問為什麼,怪異的事兒在我看來不怪異。巨蜥咬住了少年的手,少年嚇得大叫,掙又掙不月兌,舉眼向我求救,我無動于衷。巨蜥一張長嘴,帶出一陣風,少年的衣服吹刮而起,罩住了頭頸,巨蜥咬住衣服,扯著,少年只是叫,沒有別的辦法,也沒有反擊,站在原地,任巨蜥宰割。這時,巨蜥舉起了少年,舉得很高很高,猛地向一尖石敲碎,一塊腦殼彈在我的腳邊,我駭然,以為少年死了,但少年還在叫,眼珠子涂在尖石上……
林子消失了,巨蜥也消失了,是A3教務長舉著一個修男擊在講桌上,講桌上的一塊木屑彈飛在我的腦邊,修男的眼里滲出了血,但沒有反抗。我怎麼進的教室,怎麼坐在A3教務長的前面,我的腦海中沒半點印象。我是迷糊了,黑針或許在更大程度地控制著我。宗教學校發生了混亂,因為高士校長困在地宮初夜房,不得復出。
「你想逃學嗎?」A3教務長陰陰地對我說,「別忘了,你手臂上刻有G48的字樣。」
A3教務長從肚臍眼中彈出黑珠絲,將我纏過去,血紅地眼楮看著我︰「你在為高士校長謀事?」
「我不知道。」我茫然道,我分不清敵我關系,對我來說,A3教務長跟擺在前邊的那張講桌沒有兩樣,都是一個物體而已。
A3教務長看著我天靈蓋的黑針,牙縫里嘿嘿地笑︰「這老怪物想成仙——你听好,用你的胸骨刺入這死物的內,盡情地吸一番。」
我好像還在夢睡,胸骨是A3教務長強拉過去的,那個失去眼珠的修男,上扎進了胸骨,穿破了他的直腸,一些個稀化糞便通過胸骨傳導到黑針上去,黑針的藍光頓失,我的腦袋卻嗡嗡地響著,受著一股猛烈的力道撞擊,我眼前出現了無數個A3教務長,接著是無數的星點,什麼也看不清了。A3教務長哈哈哈地拔出了胸骨,一股臭氣騰地散在空中,但A3教務長似乎喜歡這種氣味。
當我醒過來時,我身上被珠絲所縛,其他的修男修女就像昆蟲一樣,一個個沾在蛛網中,動彈不得。A3教務長為什麼了造反呢,難道她是好人嗎,她跟高士校長對著干,不是對我有好處嗎,我搜索著記憶深處的判斷力,而我的腦袋既疼又脹,不允許我再思索下去。
「這是什麼?」一個看似相熟的修男指著銅磬問我。
「我不知道。」我說了真心話,我的腦海中失去了許多詞匯。
漸漸地,我看清了那修男的臉,他是貓伢子,手臂上幽幽印著B33的字樣,我的潛意識中想抓住他就地打死的,因為我腦海中還殘留他殺人吃人而借禍在我身上的罪行,但我卻看得他很親切,我居然沖他笑了笑,仿佛以前的殊死搏斗已經一筆勾銷了。貓伢子使出黑心爪投我下月復擊來,正撞在三角妖鏡上,嘩啦啦一聲,鏡片破成粉末,不是妖鏡護月復,他那只惡爪怕是鑽進我的月復腔了。
A3教務長扯住貓伢子︰「他對我們有用,他不能死!」
貓伢子不解,但見鏡粉中如著火一樣,升騰起陣陣污臭的黑煙,那黑煙分三股,越升越大,忽而幻化成三個鬼怪來,正是多足赤龍、黑熊鬼、魚鰭帶肚長舌鬼,他們的頸上殘留著一截白絹,白絹上失去了力道,猶如一條被斬數截的黃鱔,只會動,卻不會盤曲作力。三鬼怪正欲從破窗中外逃,見了A3教務長臍間的珠絲,嚇得連連伏地跪拜︰「小的參見魏蘿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