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系列之三︰錯緣劫 第9章 見太子修竹煞費心機 告公子寒蕊事與願違(上)

作者 ︰ 天下塵埃

修竹懷抱瑤琴隨瓊雲郡主上了舞台,俯身朝向台前行禮,眼光淡淡一瞥,從皇上身邊似是不經意地掃過,那暗黃色錦袍的年輕男子面容俊秀,正是太子磐斂。修竹面上微微一紅,隨即裝作無事人一般,坦然就座。

曲子響起,修竹幽憂的眼光緩緩地掠過席間,正眼也好,余光也罷,她其實多半是圍繞著磐斂盤旋,可是,她還是不敢肆無忌憚,表露過多的情緒也不符合她一貫的矜持,太子磐斂,豈是容許她這等平凡的女子想入非非的呢,修竹的心里,滿是無奈和傷感。

而此時,座下的平川,正目不轉楮地盯著修竹。

宗族女眷獻上的節目已經結束,終于等來了霓裳班上台。可是經過剛才那麼一鬧,寒蕊已經沒了獵奇的心情,一個人,默默地,就離開了喧鬧的宴席。

北良遠遠地看著,也隨即起了身,跟過來。

只一會功夫,人群中忽然不見了寒蕊的身影,北良正左顧右盼,卻听見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清朗的聲音︰「可以冒昧地問問,您是誰家公子麼?」

北良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俊秀端正的年輕男子,正朝自己面帶微笑,他略微地愣了一下,旋即躬身道︰「太子殿下。」

磐斂溫和道︰「免禮,我只想知道,公子名號?」

北良謙恭道︰「在下霍帥第四子北良。」

「北良,霍北良,我知道了。」磐斂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我在冒昧地問一句,霍公子如此急切地,想要找的人,是否是令妹寒蕊公主?」

「是啊,」北良一喜,知道磐斂能給自己答案,于是直通通地問道︰「你能告訴我寒蕊到哪里去了?」

你既然可以直呼寒蕊其名,又怎麼能這麼粗心,把她給弄丟了呢?

磐斂微微一笑,輕聲道︰「她轉過那邊的拱門去了。」

哦,北良答一句,緊緊地就要跟上去。

「請等一等。」磐斂叫住了他。

北良不解地回過頭來。

「這件衣服……」磐斂輕輕地抬了抬手指,指了指北良身上的衣服。北良倏地紅了臉,該死,怎麼竟忘了,這本就是磐斂的衣服呢?磐斂此刻要是問起這身衣服的由來,可如何回答?他正尷尬,不知如何解釋,卻听見磐斂低聲道︰「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我送給你的……」

北良馬上長吁了一口氣,心里塌實下來,他不由得充滿感激地看了磐斂一眼。

磐斂意味深長地一笑,幽聲道︰「這句話,等你找到了寒蕊,也一定要記著告訴她。」

北良用力地點點頭。

「趕快去吧,不然,她該走遠了。」磐斂微微地側了一下頭,示意北良不要再耽誤。

北良舒心而感激地一抱拳,急急地走了。

磐斂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一眨眼,寒蕊就這麼大了,真的,說話就到了要出閣的年齡。這個霍公子,出身名門,儀表堂堂,看樣子,對寒蕊,也是一往情深。如果不是這身衣服,他是難以猜到,原來,這個少年,就是妹妹寒蕊的心儀之人。

他悠然淺笑,寒蕊,讓哥哥來成全你們吧。緩緩地轉身,心里還在嘀咕,這宮里小心謹慎的行事,寒蕊好象永遠都學不會,她是不會想到,僅僅只是一件衣服,卻有那麼多的玄機,如果他不多那句嘴,這件衣服,也難免不會引起軒然大波。他默默地嘆了口氣,不知道以後嫁了,會不會因為心直口快而吃虧?

只听「 」的一響,他下意識地,一把拖住了跟前這個差點被自己撞倒的人的胳膊。

「不好意思,撞到了你。」他將來人松開,這才看仔細,很是面熟的一個女子。

「沒事。」那女子羞怯地笑笑,彎腰去撿琴盒。

與此同時,磐斂也低頭去撿琴盒。

倆人的手探向同一個方向,一不小心,踫到了一起。手,倏地同時回縮。臉,亦同時泛紅起來。

短暫的尷尬之後,他說︰「還是我來吧。」

「還是我來吧。」她也說。

倆人幾乎是一起發聲,不由得相視一眼,又是一怔,復而會心一笑,氣氛也變得輕松起來。

頓了頓,他主動地,再次彎腰下去,而她,也不再開腔,直接俯身下去。

這次,不但是手,再次踫到了一起,隨著一聲輕響,腦袋也撞上了。

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還是我來吧。」

琴盒摔開了,琴尾有些裂縫。

「是我撞了你,那就該賠你一架琴。」磐斂沉吟道︰「如果方便的話,請小姐把地址告訴我。」

她頓了頓,本想說,不必了,可是一瞬間,就改變了主意。看來,他對她,並沒有印象,他們能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如果失去這個機會,她可能,永遠,也無法讓他知道和記得她是誰。

于是,她說︰「如果您真有這個心,可以給我爹爹,他叫李辰霖。」

「原來你是李大學士的女兒啊,」磐斂微笑道︰「那我要送琴給你,就方便了。」

「其實,殿下不必那麼認真,我有幾架琴,不礙事的。」修竹輕聲道︰「殿下的心意我領了。琴還是算了,萬一因為送琴引起什麼誤會,就……」

磐斂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個女孩倒是明理,寒蕊要有她這麼愛思考問題,該有多好啊。

修竹不知他想什麼,只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不由的面上一紅。

磐斂看她臉紅,猛地悟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唐突,連忙收回眼神,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覺得,小姐有些面善,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怎麼你現在才想起來呢?

修竹在心里輕嘆了一聲,有些失落,卻掩飾著,也裝著費神的樣子想了想,這才慢吞吞地回答︰「早些天瓊雲郡主邀我一同為皇後娘娘的壽誕獻曲子,所以我經常去她家排練,有一次正練著,王爺把她叫了去,好象是您來了……」

磐斂恍然道︰「哦,想起來了,那天我去她家,她拖我去房里坐,才剛剛進門,宮里來人催我回去,我只看見她房里是還有一個穿鵝黃色衣服的女孩,正好起身,匆忙之間,我也沒看仔細,所以,沒能把小姐認出來……」

修竹輕輕地笑了笑,表現出一副並不介意的樣子來。

當時他的臉在門口一現,還未等她迎上他的目光,外頭一聲喊,他就應聲轉頭,調頭而去。只一眼,他並沒有把她看真切,當然,他也無須把她看真切。可是,這一眼,對她來說,卻是刻骨銘心、石破天驚。只一眼,就擊中了她;只一眼,就俘虜了她;只一眼,就喚起了她全部的情感,讓她知道了,什麼叫**情。

她好久才回過神來,腦海里,他那張俊秀的臉龐,已經揮之不去了。

以至于後來瓊雲改變主意,決定只赴宴不彈琴,把修竹給急壞了。瓊雲若不彈琴,身為郡主的她當然可以來赴宴,可修竹,就沒有理由出席了。為了明正言順地見到太子磐斂,修竹想盡了辦法,勸瓊雲維持原計劃,最終能讓她得進宮來。

在舞台之上,她多麼希望,他能認出她,多看她幾眼。可是,他的表情,淡淡的,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跟任何一個女人沒有一丁點的區別。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一定要在他心里留下點印記。所以,一直等到他起身,她就尾隨而來。一路煞費苦心地想,該找個什麼由頭跟他接近,也是上天有眼,可憐她的一腔痴心,竟然,就讓他撞上了她!

踫到他的手,听到他說話,撞上他的頭,她臉紅的同時,幸福得快要暈倒。她不需要他賠琴,只要他知道她的身份就行了。她不能顯得太急切,她要矜持,要穩重,還要理智,要把自己所有的優點都在最短的時間里展現給他,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上天預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她必須好好把握。

「你跟瓊雲在台上演奏的,就是你們那天練習的吧?」磐斂輕聲問。

修竹點點頭︰「是的,不過,彈得不好,讓殿下見笑了。」

「你比瓊雲彈得好多了,」他微笑著說︰「不過,還是有些緊張,想來你平時隨意的時候,該是彈得更好……」

修竹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說,緊張,那還不是因為你——

「下次有機會,我想听听小姐隨意的曲目。」磐斂看了修竹一眼。

修竹登時感到心跳加速,人也有些眩暈起來。

天吶,這是真的嗎?是他的真心話嗎?我真的,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有機會的話,歡迎殿下賜教。」好不容易,修竹才穩下心態。

磐斂默然道︰「只要有心,自然就有機會。」

這是什麼意思?听上去,怎麼如此曖昧?難道,這句話另有所指?心狂跳,修竹再次陷入窒息的感覺。

「你的清平樂,應該悠揚歡暢,卻為何隱含憂郁呢?」磐斂微笑著,轉了一個話題。

修竹定神下來,禁不住大感意外,看來,磐斂對音律的精通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她的想象。想到他居然是認真地在听她的琴,她意外之余,難免滋生幸福的情懷。而同時,他又能听懂她的琴音,能在喜慶的樂聲中讀懂她悵然的心情,這難道,是她跟他心有靈犀?想到這里,修竹猛然間紅了臉。

「女孩子的心事,」磐斂見她不好意思,以為是自己的話太過直白,于是寬和地一笑︰「難免有些多愁善感吧。」

她抬起頭來,認真地望他一眼,咬咬嘴唇,不說話。她多想說,不,我不是莫名的愁緒,因而善感,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啊。可是,她沒有勇氣,始終也就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等我找到了堪配你的琴,再請小姐演奏吧。」磐斂淺笑著,挫身而去。

修竹靜靜地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輕笑一下,繼而眉頭涌起濃濃的愁雲。

她笑,是因為她此行想要達到的目的,不過是想接近太子磐斂,最好是在他面前晃上一晃,讓他有個印象。最後的結果,竟有了短暫的交談,有了他們還可以借賠琴的再次相見,她相信,經過今天相撞,無論怎樣,磐斂都將記住她。這顯然超出了她的計劃,多少令她有些驚喜,也堪稱對得起她前期煞費苦心的謀劃。

可是,她仍然高興不起來。太子磐斂的話,似是而非,擺在台面上堂而皇之,細細咀嚼又好象還有他意,但一貫思路清晰明確的她,此刻是難得的糊涂,分不清真假,也猜不到其中是否另有含義。回味一番,竟是更加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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