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周圍死一般的沉寂。風舞竹林,一片清香散開,竹屋內寥寥無聲。
「吱嘎」,那間神秘的小屋打開了竹門,童淵從里面出來。他走上二樓,寬敞的竹子鋪陳的地板上,被單已經疊得整整齊齊。他心里甚是高興,倚著欄桿望去,星光的余暉下,趙雲已經在田里揮汗如雨地拔著玉米,美幽則在一旁低頭踱步。
童淵縱身躍下,來到趙雲身邊,他伸了個懶腰,道︰「小朋友,先停一停,這麼舒服的清晨,應該散散步才對。」趙雲面有難色,見美幽走過來,童淵道︰「來,陪師父散散步。」
趙雲還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活,一邊拔一邊道︰「師父,你們先走,我先忙完再趕上來吧。」
童淵手一指,道︰「你忙得完嗎?」趙雲走出玉米田,驚得合不攏嘴,早晨才看到的玉米田,竟然突然變得望不到邊,趙雲道︰「師父,你是天上來的吧,變的戲法也太夸張了吧?」
童淵道︰「少廢話,先隨我來。」
二人只好跟著童淵,沿著玉米地慢慢往前走。
童淵始終不做聲,二人猜不透他要干什麼,跟在後面擠眉弄眼起來。
走了一會,太陽漸漸升上來。三人走了約莫五里地,童淵停下,看著前面的一片竹林,然後邁開步子往林子走去。他在竹林前停下,神情嚴肅,對二人道︰「今天我們就在這里修習。」他轉眼看著美幽道︰「美幽,把你的右臂伸出來。」美幽伸出右臂,挽起袖子,露出赤銅的三葉鐲子來。趙雲沒見過這只鐲子,道︰「這是什麼?好漂亮!」
童淵對二人道︰「美幽臂上的三只眼,稱為清眼、法眼、藏眼,只有法眼是屬于陽性,三只眼組合起來共有八種配合使用的方式,但使用的前提就是三只眼都要開啟。而美幽現在的三眼都還未開啟,那天遇到虎蛟,在危急之下,清眼也曾開啟,但力量不大,而後又陷入沉睡。」趙雲插嘴道︰「那怎麼才能開啟呢?」童淵看著美幽充滿疑惑的眼楮,緩緩道︰「這三只眼會產生幻想,目的是擾亂對方心智,但只對心中渾濁的人有用。三眼一旦開啟,如果運用得當,當在為難之時解一時困境,因為它們的攻擊方式是透入對方心中的神識,產生對方心中熟悉的或害怕的幻境。清眼,需要煉心來開啟。心里剔除雜念,一心制意,就可以開啟;法眼,只要在清心的基礎上擁有智慧,就可以開啟,至于最後的藏眼,因為沒有人能夠開啟過,歷史典籍當中也是空白。所以現在還是個謎。」
美幽一直看著臂上緊閉的三只眼,听了童淵的一番話才知道它們有如此大的力量。童淵繼續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奇肱國人天生擁有這種神眼外,還有一種用眼的功夫。那是西方的七彩縹緲眼,掌握這種功夫的人,會使用七種不同顏色的眼楮,每種顏色都有不同的攻擊力,今後如果遇到,一定要小心。」
趙雲兩眼閃爍出異樣的光芒,追問道︰「師父,有哪七種顏色?我也想學!太帥了!」童淵閉目道︰「這種招數耗費大量的真如,且屬于精神系一類的術。擁有這種絕學的人若是心術不正就很危險了。我在幾年前發現擁有這種招數的人已經潛入了中原,看來想圖謀不軌。可惜當時沒有殺死其中的一人,記住,這種招數是邪術,我不會,即使我會,也不會教你們。……听我說,七彩縹緲眼,分為黑色、紅色、藍色、白色、黃色、金色與無色,黑色玄通眼,能在黑暗之中如見白晝;紅色玄池眼,見者渾身筋脈爆裂;藍色玄天眼,見者神識離身;白色玄道眼,見者骨肉分離;黃色玄感眼,見者五感頓失;金色玄震眼,見者肉身分崩離析,隨施者重新組合成他物;無色玄果眼,玄果眼威力最是強大,見者會在剎那間經歷三大劫地獄般的苦楚,死而又生,生而又死,如入五無間地獄,無有出期。甚是恐怖。」童淵彈了彈指,「一彈指有六十個剎那!」趙雲、美幽不寒而栗,驚異地吐出了舌頭。
「七彩縹緲眼,傳說只有頂尖高手才能習得,而這些高手能夠掌握一招兩招在世間就已經罕逢敵手,這種邪術的起源還沒有人知道,歷史典籍中記載的是在這個國家的西方,可能就是七彩縹緲眼的起源地。」
趙雲美幽從出生以來,哪里听過如此高深的招數,一時興奮不已。趙雲更是從地上騰起,道︰「太帥了,真想跟這些高手交手啊!師父,還等什麼,我要趕快訓練了!」童淵嚴厲道︰「不行,見到這類邪術的人,千萬不能硬拼,否則你怎麼死了都不知道!因為七彩飄渺眼不是世間人能夠對付的!切記!」
頓了頓,他又富有深意地笑笑,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指著一棵樹,道︰「但本源就是一個,萬事萬物,就如同這棵樹枝干花葉果實一樣,無一不是從根生長出來的。」
趙雲道︰「師父,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掌握了‘根’的力量,就什麼都不怕了吧?」童淵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你能體會我話語中的含義,足見你的聰慧。但是你要知道,當你得到‘根’的力量後,你連‘怕’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哇!」二人同時驚呼起來。
童淵道︰「但‘根’的力量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你再聰明,可能一生一世都不能得到。最首要的,就是拋棄自我。」
「拋棄自我?」二人同時發問。
「這是要成為頂尖高手必須突破的障礙!世間人無不自私自利,要他們舍棄何等艱難!所以世間很少有真正的高人。因為‘我’始終舍棄不掉。」
美幽疑道︰「我曾經見過村子里的哥哥很愛他的表妹,最終他們結為了夫妻,哥哥願意為她付出一切,難道他也是自私自利嗎?」
童淵笑著,一語道破︰「那還是‘我’想愛,才愛啊,如果哪一天‘我’不想愛了,就不愛了,這也是自私自利啊!」
美幽不覺叫出聲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童淵道︰「老子曾說,‘吾有憂患,為吾有身’。我一切的煩惱,都是這個身體而來的。老子已經意識到‘我’的患害,但還是有為而為,所以還沒有真正超月兌,當然也沒有登入頂尖高手的境界。趙雲,哪一天你達到了這個無‘我’的境界,相信天下便沒有一人能夠敵得過你了。」
他見二人已經完全听不懂,也覺講的過了些,道︰「好了,廢話少說,隨我進來吧。」他說話,轉身往竹林內走去。
三人走了會,童淵走到一株毛竹邊,他抬頭看了看,腳尖輕輕踢毛竹,毛竹紋絲不動,童淵道︰「就是這株了!」他手一招,毛竹兀自從半空彎下半截來,童淵用手拉住,對趙雲道︰「來,給你!」趙雲知道毛竹力大,但見童淵談笑自若,只是一根食指輕輕勾著,就雙手接過。童淵食指一放,趙雲只感覺一股大力往上彈去,大叫一聲,整個人被毛竹彈飛,高高飛了出去,消失在竹林里。美幽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童淵呵呵笑著,道︰「別擔心,他沒事。」他們往趙雲消失的地方趕去,不多時,只見趙雲到掛在一株毛竹上,左右搖晃,不知道該怎麼下來。
趙雲道︰「師父,這次我不會再被彈飛了!」
「好!」童淵手指一鉤,毛竹便彎下腰來。趙雲落地,大喝一聲,四肢運勁,接過毛竹,道︰「師父,這次我有準備了,你放手吧!」童淵呵呵一笑,放開手指。
一聲驚呼,趙雲還是被高高地拋射出去,不知落在何處。
二人尋聲而至,只見趙雲坐在地上,額頭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上到處是被割破的口子。趙雲翻身而起,燃起了斗志,他一躍而起,拉住毛竹,拼命往下拽,但腳下無處著力,只拉得毛竹上下晃動。他落地,繞著竹子走,上瞧下瞅,尋思怎麼才能把毛竹弄下來。
童淵道︰「上午你的任務就是這個,把這株竹子拉下來。下午完成五千株玉米,還有插秧任務,記得,抓緊時間,否則又不能吃晚飯了。」說完,再也不看趙雲,往竹林外走去。美幽邊走邊回頭,只好跟著童淵一起離開竹林。
這一天,趙雲又只吃了一頓午飯,毛竹任務,失敗。
失敗,失敗,失敗……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
這天傍晚,童淵與美幽正吃飯間,趙雲突然沖進屋來,氣喘吁吁。童淵大喜,美幽忙放下手中的飯,要給趙雲盛飯。趙雲拉過童淵的手就往屋外奔。童淵不知所以,跌跌撞撞道︰「你不吃飯了?你今天終于完成任務了?」趙雲道︰「師父,跟我過來就知道了。」他拉著童淵一直往竹林飛奔。美幽見他奪門而出,也顧不得收拾,緊緊隨後跟去。
竹林,一個星期前的毛竹下。
趙雲道︰「師父,看我的!」他沉下腰,雙手握住毛竹根部,雙腿使力,憋起一口氣就往上拔,他拔了一陣,臉漲得通紅,毛竹卻絲毫不動。美幽道︰「先去吃飯吧,吃完了有力氣。」趙雲卻不理會,左右搖搖毛竹,繼續拔。拔了一陣,他大吼一聲,抱住一人粗壯的毛竹往上拔,泥土如泉涌般翻開,那毛竹竟然緩緩升起,趙雲咬緊牙關,汗如雨下,碩大的毛竹,被他連根拔起。他將毛竹橫放在地,抹抹汗水,道︰「師父,這樣我該算是成功了吧?」童淵正要搖頭,趙雲忙道︰「嘿嘿,我就知道師父不滿意,接下來才是真的!」他一個箭步,往一株毛竹縱去,雙腿踢在毛竹上,那毛竹被他一踢,彎曲起來,待毛竹彎到極限反彈的一剎那,趙雲同時蹬腿,如離弦之箭往另一株粗大的毛竹飛去,他空中翻滾一周,雙腳踢在毛竹的腰部,毛竹受到大力撞擊,上半截彎曲下來,趙雲順著竹竿滑到毛竹前端,雙腳抵住毛竹腰身大喝一聲,毛竹又彎下幾分,他雙腿用力,雙手握住竹竿,順勢滑到毛竹尖頂,那毛竹本來彎到這個程度已然到了極限,又受趙雲上滑的力量與下墜的體重的壓力,果然又彎了下來,一直觸踫到了地面。趙雲雙臂使勁,想抵抗住毛竹最後的一股反彈力量,大喝一聲,卻听毛竹「喀喳」巨響,趙雲站立不穩,一跤往後跌去,滾了幾圈才定住身子。抬頭一看,毛竹已經齊腰折斷。
趙雲傻傻地坐在地上,半響說不出話來。懊喪道︰「這回力氣太大,竟然折斷了!」
童淵走到他身邊,道︰「你這幾天都提早完成了任務,卻不吃晚飯來這里練習,對嗎?」趙雲吐吐舌頭。美幽驚訝萬分,她沒料到趙雲刻苦到如此地步。
趙雲躺在地上,呼呼喘氣,看著天空。
童淵在他身邊的石頭上坐下,道︰「很好,會動腦子了,利用其他樹來做借力。但是,卻折斷了,很可惜,是吧?」
趙雲咕嚕坐起身來,道︰「師父,我吃完飯再來,這次一定成功!」
童淵道︰「知道你為什麼失敗嗎?你不懂竹子!」
「不懂……竹子?」
「對,你是用對抗的心情來征服它,它當然要斷了。」
「師父,我還是不懂。」
「萬物都有自己的稟性。你得了解竹子的稟性,順著它的稟性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竹子的稟性就在它彎到地面的時候最難掌握。用力過大,會折斷,用力過小,要反彈。你好好想想吧。要竹子听你的話,你自己得跟竹子一樣!」
童淵說完,便往外走去。走出幾步,他突然停住,側過臉來冷冷地道︰「對了,從明天起你不要拔玉米了,改拔竹子。不論粗細,每天拔一百株,記住,如果你先拔細小的,那麼粗大的會留在以後拔,怎麼樣分配,你自己看著辦吧。另外,今天晚上我開始教你們歷史典籍,教多少記多少,明天你在拔毛竹的時候,我會隨時來考你。」
說完頭也不回,飄然而去。「不會吧?」趙雲跌坐在地上,他沒想到師傅不僅沒有贊嘆他一句,而且還給他布置了更難完成的任務,滿心歡喜的心情,頓時如入了冰窖一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