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裳國是交阯的一個小國,曾經盛極一時,然而有一天,一群自稱「正統南蠻人」的匪徒闖入了越裳國,將繼承南越王遺志的越裳國趕出家園,從此越裳國人便過上了流浪的生活……
十年前。
「姐姐,你看,我采到什麼了?」
望著撞開房門的妹妹宛露手里捧著一束雪白的花,鼻尖上還留著一撮泥土,姐姐宛霜笑了。
「露兒,你采到什麼了?」宛霜將煮好的湯輕輕置于桌上。
「你看,這是彼岸花啊!」宛露扎著一個俏皮的小辮子,擦擦鼻子道︰「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呢!」
宛霜模模妹妹的頭,笑道︰「真好看哪!把它們放在花瓶里吧,吃飯嘍!」
「姐姐,你說它們會長大嗎?它們會帶我們到達彼岸嗎?」
「當然,小傻瓜,只要你一心向它祈禱就行了!」
「咯咯,太好了!」
宛露這年才八歲,雖然父母早已去世,但與姐姐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她只知道,姐姐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因為有許多軍官模樣的人會來找她,並听從她的指示。
第二天。宛霜又被一批軍官模樣的人叫走了,只剩下宛露一個。
「傻瓜,這是蒹葭,水溝里到處都是!」幾個壞小子遠遠向宛露扔來石頭,看著宛露無辜地將「彼岸花」護在胸前,嘲笑不已。
「胡說!我姐姐說這是彼岸花!」宛露甚是不服。
壞小子繼續向她扔來石頭,道︰「笨蛋,你真笨!彼岸花只是傳說中的花,這你也信?傻蛋,不信就跟我們來吧!」
說完他們便往外跑去,宛露心里不服,便尾隨而去。
壞小子們帶著宛露來到了城外,姐姐從不允許宛露到城外那種危險的地方去,因此初次出城,一切都十分新奇。
壞小子們帶著宛露翻過一座小山頭,只見山下一望無際的水塘,成林的蒹葭隨風搖曳,清香撲鼻。
「你看,這種花到處都是啊!」壞小子們見宛露震驚的模樣,笑得越發得意了。
啪嗒!
宛露手里的花掉落在地上。
這真的不是彼岸花,傳說中的彼岸花只有歷經千辛萬苦才能找到一株!
為什麼?
宛露咬著嘴唇,鼻孔呼哧呼哧,眼淚滑了下來。
為什麼姐姐要騙我?
轟——轟——
大地顫抖,所有小孩都慌了起來,他們翻上山頭,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無數軍隊攻入了城池,城中一片火海。
姐姐!
宛露腳下一絆,一跤滾下山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身旁別無一人,靜謐無聲,她開始害怕起來,慢慢向有燈火的地方走去。
姐姐……嗚嗚……姐姐你在哪里?……嗚嗚嗚
宛露一邊哭一邊走著,又餓又渴,她嚎啕大哭,嗓子哭啞了,她坐了一會,一陣冷風吹過,不禁寒毛直豎,只好硬著頭皮邊抽泣,邊繼續往燈光處走去。
燈火通明處正是她居住的城池,城牆多處坍塌,宛露悄悄溜入城中,只見硝煙尚未散盡,路上到處是凶悍的士兵,宛露七抹八拐,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吱呀∼∼∼門慢慢被她推開,屋內狼藉一片,宛露輕輕走上樓梯,二樓房門大開,她小心地走了進去。
「誰?!」門後竄出一個陰影來,宛露一跤跌倒在地,嚇得大哭起來。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那個影子蹲在她面前,此時宛露才看清了它的面貌。
「對不起露兒,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嚇著你了!」
「姐姐!姐姐……嗚嗚嗚……」
躲在門後的,正是宛霜。
「听著露兒,我也是剛到這里,有敵人入侵,我們失守了,家里已經被敵人翻查過,暫時不會來了,我們等到夜深就逃出城去!」
宛露見姐姐神色緊張,道︰「姐姐,他們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侵略我們?」
宛霜焦急道︰「現在沒有時間細說了,幸虧你不在家里,否則就危險了!你不要多問,當下活命最要緊,一不小心,我們都會沒命!」
「嘖嘖嘖,好感人的姐妹情啊!」窗外突然掛下一個人來,宛霜驚呼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大意,沒想到敵人的間諜竟然倒掛在屋檐下監視著,想來也是在她躲在門後才來的,但她絲毫沒有察覺,這等功夫實在讓人膽寒。
「可惜啊,可惜啊,你以為這里被我們翻了個遍,我們就不會再來了嗎?嘎嘎嘎嘎……」
宛霜拉過宛露,道︰「有本事咱們就來比比,是你通風報信快,還是我逃得快吧!」說完,她拉著宛露從窗口跳了出去,卻听那人道︰「嘎嘎嘎,遲了!笨蛋!」
跳出窗口的瞬間,宛霜就已經後悔了,因為在屋外等待著她的,正是黑壓壓的軍隊,還有敵人的首領。
等待著她們的是敵人的微笑,微笑的死亡。
宛霜落地後的念頭,便是如何讓妹妹平安月兌離,見坐在華麗的馬車上的一人,渾身五種色彩,赤身披著羽毛織成的斗篷,細長的雙眼因為涂著濃濃的眼影而顯得詭異妖魅。
「你……是沙虎?」宛霜試探性地問道。
「看來你還不賴嘛,越裳國主,只可惜你們女人當家的國家,在我看來,似乎不堪一擊。不過我是很仁慈的,此次前來,我並不與你計較你們祖先侵佔我們祖穴的大逆不道行為,只是奪回了本屬于我們的,哼哼,對于你的國民,我更是寬容大度,只有那些反抗者的下場,才是死亡!」
宛霜怒道︰「哼,你所為的寬宏大度,就是殺光城中所有人嗎?就連嬰兒也不放過?」
沙虎模模滿是月復肌的小月復,道︰「反抗者的後代,不也是反抗者嗎?我只是不想未來的日子多添誤會和麻煩罷了!你知道要向反叛者解釋一些東西是很累的!」
宛霜見他簡直不可禮遇,道︰「你簡直禽獸不如!我們的祖先曾經是一個血統,祖祖輩輩生活在此地相安無事,你這樣做,對得起蠻人的祖先嗎?」
沙虎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語氣依然平和道︰「我記得此地的黑穴和赤穴,本是南越王趙佗的地盤,你們不也是篡奪他的領地嗎?!再說,我乃真正蠻人祖先之後裔,我的五色皮膚,便能說明一切!」
宛霜反唇相譏道︰「哼,你是說你傳承了那只畜狗槃瓠的血統嗎?告訴你,我們正是傳承了高辛氏之女的後裔,怪不得你如禽獸一般!」(南蠻傳說起源于高辛氏之女嫁于畜狗槃瓠所生之子,關于傳說的具體內容,後章中將會介紹)
沙虎暴怒,吼道︰「把她們給我捆起來!」
眾人不容分說,便將姊妹倆綁了起來。
「你要殺我便可,與她又何干?」
「哼,哼,難道她不是你的妹妹嗎?」沙虎眼露凶光。
宛霜急道︰「當然不是!」
沙虎笑道︰「有趣,那好,我來問問……小姑娘,這個是你的姐姐嗎?」
宛霜忙向宛露使眼色,希望她能領會。
宛露躊躇不絕,閉起眼楮道︰「我不知道!」
沙虎下得車來,蹲子,捏著宛露的下巴,輕聲道︰「長大真是個美人呢!你的姐姐也很美呢,難道你忍心看著她活活被打死?」
這句話終于震動了宛露的心,雖然宛霜一個勁地搖頭。
宛露掙月兌出沙虎捏著下巴的手,怒道︰「是的,她是我的姐姐,我是她的妹妹宛露,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宛霜一瞬間崩潰了,泣道︰「你這傻瓜,為什麼要說出來!你這傻妹妹啊……」
宛露卻很坦然,道︰「姐姐,你怕死嗎?」
宛霜跪下來,臉上黑一塊青一塊,都快被眼淚洗刷干淨了︰「不,姐姐不怕死!可是妹妹你要活下去啊,為了姐姐,你也要活下去啊!」
宛露笑道︰「姐姐,我們都不會死,我天天在彼岸花前祈禱呢,我們都能夠長命百歲!」
宛霜道︰「你這傻孩子,那不是彼岸花啊!」
宛露點頭道︰「露兒知道,那是蒹葭啊,姐姐不告訴我,一定是怕我失望!姐姐,是不是彼岸花不要緊,要緊的是露兒誠心誠意祈求的,我們一定能夠到達彼岸!」
「哇哈哈哈!」沙虎笑得站了起來,道︰「小妹妹,你可知道,什麼是彼岸花,什麼是彼岸麼?此岸是生的世界,彼岸便是死界!」
「不,你胡說,彼岸是個很美好的地方!那邊沒有憂愁,沒有饑餓,沒有寒冷酷暑,也沒有戰爭!你胡說,你這人妖!」宛露嘶啞著嗓子,聲音卻很響。
沙虎大怒,道︰「給我帶走!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他跨上戰車,軍隊轉了個方向,拖著姐妹倆向後山走去。
「你變勇敢了,妹妹,我為你驕傲!」宛霜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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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後山之上。
禿鷹盤旋,一排木樁一字兒排開,綁著新死之人,禿鷹停在木樁上,不停分享著新鮮的人肉。
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窒息。在火把的光芒下,宛露發現滿山都是人的尸體。
「你是這個國家的首領,看到你的子民都葬身于此,你有何感受?」沙虎似乎十分享受這種地獄般的景象。
「作為國家的首領,我也沒有苟活下去的必要!」宛霜因為一路被拖曳而來,雙膝磨破了,不停滴著血。
「不錯,果然是一名烈女!」沙虎鼓起掌來,道,「那麼,給你最後一分鐘的時間,準備上路吧!」
「不!你們不要殺害姐姐,你們殺了我吧!」宛露瘦弱的臂膀努力想掙開繩索,卻全然徒勞。
「露兒,沒用的,姐姐若活下去,每天都會遭受良心的煎熬,死了也是好的!」宛霜放棄了抵抗,朝宛露微微一笑。
宛露撲到姐姐懷里,哭道︰「姐姐,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麼辦啊?」
宛霜想到了什麼,道︰「沙虎,你殺了我可以,但請你放了我妹妹!」
沙虎狂笑道︰「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談條件,嘎嘎嘎……你死之後,你妹妹雖然不會死,但也會淪為宮廷之妓,哈哈哈哈……」
這一刻,宛霜心都碎了,她明白妹妹不懂沙虎說話的意義,但想她能夠活下來,便有逃生的希望,她模著妹妹的頭,道︰「露兒,抬起頭來,笑笑!」
宛露抬起頭來,望著姐姐星辰般的眸子,道︰「姐姐,我笑不出來!」
宛霜宛爾一笑,道︰「笑嘛,姐姐最喜歡你笑了!」
宛露一邊淌著淚,一邊勉強彎了彎嘴角。
「笑得真難看……」
宛露使勁笑了出來,卻突然發現姐姐的雙眼失去了神采,似乎天上的星辰瞬間都墜落了。她低頭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從姐姐胸口穿出,鮮血落在她的衣袖上。
一滴一滴……
啊——!
「姐姐,姐姐!」宛露淚如泉涌,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宛霜臉色變得慘白,道︰「露兒,姐姐去了,努力去尋找,你會找到屬于你……的……彼……岸……花……的……」
她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沙虎抽出手,伸出長長的舌頭,添著血跡。
「姐姐!!!姐姐!!!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露兒不要你死啊!」宛露卻沒能在看上姐姐一眼,沙虎一揮手,士兵便將她裝上了車。
宛霜,將孤身一人躺在這座露天墳場,永遠的孤獨。
宛露掙扎著回頭望去,只見宛霜胸部的傷口,赫然開出了一朵奇異的花。
細長的花瓣,紅得似乎要滴了下來,一朵,兩朵,四朵……越來越多。
姐姐,我終于看到彼岸花了!
帶頭女子長嘆一聲,趙雲等人才從她的故事中回到了現實。
「你就是宛露吧?」趙雲猛地站起身來,所有人都猜到了她的身份。
「對!我就是當年那個妹妹宛露!」宛露繼續道,「從那天起,我性情大變,沙虎將我囚禁于牢中,幸運的是,我沒有淪為宮廷之妓,當有一天好心的獄卒將我偷偷放了出來後,我死掉的假相也傳到了沙虎的耳中,于是我便四處尋找越裳國人,我要報仇!」
「對,有仇不報,枉為男兒!」鈴木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免引起了共鳴。
「那麼這些人……」浪天指著一旁的男子,宛露笑道︰「他們便是當年欺負我的壞小子!因為他們那天都出了城,所以免遭屠戮,後來我慢慢找到了他們,我們便又在一起了!」
那個擊碎岩石的男子伸出手來,道︰「我叫寇仇,多有得罪請你們原諒!」
趙雲伸出手來,與他緊緊相握。
桑哈奇道︰「你的名字真奇怪呢!」
宛露道︰「為了報仇,他將自己名字也改了!」
寇仇道︰「幾位小友如若不想惹上麻煩,就當這是一個感傷的故事吧,在這里呆久了,會被沙虎的人盯上的!」
「呸,這人妖是什麼人,竟敢如此囂張,我們不僅不走,還要幫你們將他揍得扁扁的!」桑哈作憤怒狀,朝地上不住吐唾沫。
「哼,那你留下,我們走了!」鹿厭冷哼一聲。
「什麼!?」桑哈一把拉住鹿厭。
趙雲正色道︰「我們已經說了,我們本就來尋找幾件東西,寇仇兄,既然咱們握了手,今後便是兄弟一般了!我趙雲此生最恨人渣,便將沙虎干掉吧!」
寇仇面有難色,不料宛露卻拍拍趙雲肩膀道︰「好樣的,你答應最好!我看你也不是一般的小孩,但我不能保證你們的生死!」
趙雲豎起拇指眨了眨眼道︰「當然!沙虎之流就讓我來解決吧!」
「沙虎之流?」望著趙雲眾人大步向前走去,寇仇道,「這些小孩子可靠嗎?」
宛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當然可靠,這小子,我一看到他就相信他說的任何話了!……真是個有魅力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