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丑尸神被封入銅鼎之後,鈴木與阿子丸便離開了綿竹關,為掩人耳目,他們都穿上了厚厚的斗篷,迤邐往西北方行進。
自從倭國大戰,黑桃K慌亂之中脅持伐蘇米多走後,就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奧羽山上,雖然鈴木目睹了整座山峰一半被凍結一半被熔化的人間奇景,但趙雲、鹿厭與甘露火王和黑桃K的戰場他是無法踏入一步的,更遑論親眼看到甘露火王與黑桃K的模樣了。
但黑桃k擄去伐蘇米多的一剎那,他與伐蘇米多四目交對,心里震動不已,從那以後,他幾乎每天夜里夢境之中都會見到那雙眼楮。
每天醒來,他都要細細回味夢境中的眼楮,奇怪的是,每天的感覺都不一樣,伐蘇米多深深烙在他心里的眼楮,似乎告訴他不同的信息。
自從他得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後,那雙眼楮透露出來的渴望更加強烈了。
饑渴的yu望和求救的信號。
鈴木似乎得到了擁有伐蘇米多的強大資本——他的強大力量——而在之前,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可憐的倭國小孩。
這使他開始在心里大膽想象曾經不敢想的事。
不管怎麼樣,要將她搶奪過來。
擁有無損之獸、阿子丸,足以匹敵不可一世的黑桃K了。
起先他對自己的實力信心不足,但現在,他知道黑桃K沒什麼可怕的,雖然他還未與他交過手。
「前面為何……」鈴木停了下來,眼前的畫面將他從思考中拉回現實——遠處是一片群山圍繞的山谷,山石聳立,古木參差,其中流淌著墨綠色的小河,匯聚成一塊塊的沼澤狀的窪地,一切都被一種焦黃的霧氣所覆蓋,讓人看了心生不快。
阿子丸阻止不了鈴木的好奇心,陪同他一起踏入這片奇怪的山谷。
一切都是焦黃一片,土地松軟,溪流冒著令人作嘔的氣泡,而那些本是枯死的張牙舞爪的樹木,卻結著一根根水晶般的晶體。
無損獸留下的腳印中,慢慢冒出黑煙,路邊留著各種骸骨,擺著各種驚人的姿勢。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看來進入此地的生物統統被這土地燒死了。」阿子丸因為神功保護而沒踏在地上安然無恙。
無損獸發出幾聲低鳴,這是它離開綿竹以來首次發出聲音。
看來,這個詭異的地方多少有些與眾不同了。
二人走了一段路,遙望遠處的山丘上搭建著破敗的小屋,他們尋著溪水慢慢過去,上得山坡,卻見一個矮小的人站在屋後,手上握著一根長長的魚桿似乎在釣魚,只是那釣魚線一端卻連接著樹上的水晶。
啪!
釣魚桿應聲而斷,那人震纏了一下,轉過臉來。
「你們是什麼東西!?」
湊著昏暗的光芒,鈴木看見一張皺巴巴的臉,右邊的眼眶失去了眼球,露出一個深深的黑洞。
他警惕地走上幾步,露出利爪般枯瘦見骨的手指,弓著背道︰「你們是什麼東西!?膽敢闖入我的領地!?」聲音嘶啞而尖銳,難听之極。
阿子丸顯然有些不快,道︰「我們只是想問一下,這里是什麼地方?」
沒等鈴木開口,那人擺擺手道︰「去,去!來這里做什麼?你們不要命了?」他似乎放下心,慢慢轉過身去擺弄折斷的魚桿,忽然又轉過身來,「你們是走過來的!?」
鈴木發話道︰「是啊,這里有點古怪……」
「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走過來?」那人往前奔了幾步,只見遠處綿延著無損獸與阿子丸的腳印,確定他們是走過來的。
他警惕地弓起背來,道︰「你們想怎樣,告訴你們,租期未到,我可不會把這里還給你們!就算你們要動武力也不行!」
他幾乎聲嘶力竭地大喊,情緒十分激動。
阿子丸警覺起來,道︰「我們只是路過的普通人,對了,我們有一點點功夫,因此不太懼怕那土里的熱氣!」
「熱氣?那簡直會把人的骨髓都烤干!」那人揮了揮魚桿,道︰「快走,你們會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的!」
鈴木越發好奇,道︰「你還沒告訴我們這里是什麼地方呢,再說,你剛才說的‘租期’又是什麼意思?」
那人低聲吼了一下,卻似乎沒什麼力氣了,彎起背喘氣起來,沒想到他這一吼會累到這種程度。
「這里是死地,名叫萬魂谷,其實,這里是一個交易的地方,這里租給我們這些凡間的人地方,然後可以找到死去的家屬!」
阿子丸上前一步,道︰「交易?怎麼交易?你也是在這里尋找死去的家屬嗎?」
那人抹了抹尚在的眼球,一坐下來,道︰「听完我的話,你們就快走吧,否則你們會後悔的……我也是為了你們好!」
他從腰上系著的口袋中掏出一塊水晶狀的東西,哆嗦著手塞進嘴里,「卡茲卡茲」咀嚼了一番,慢慢咽下去後,不再喘氣了,原來這樹上的水晶是一種食物。
他稍稍鎮定了下來,喃喃道︰「我本事蜀地的一名普通農民,那一年,因為天災,莊稼歉收,老伴死于瘟疫,只留下我與小女二人,年末官家來收租,我交不出糧食,他們便將女兒搶走了。唉,可憐的女兒,因為長有幾分姿色,當天就被當官的霸佔了身體,但那官家是個懼內的家伙,老婆自然大發雷霆,我可憐的女兒,便被刺瞎雙眼,淪為洗廁的女佣……」他瞪大著眼楮,似乎在講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女兒不甘受辱,跳井自殺了!我老頭子的田地也被沒收,從此便淪為乞丐。活著對我來說,白天是饑餓的折磨,夜晚便是思念的折磨。我對不起女兒!……有一天,當我踏入這片土地,不知不覺往前走著,雙腳被這熾熱的土地灼燒殆盡,但我卻沒有絲毫痛苦,等到我來到這里的時候,雙腳已經變成這樣了!」他提起外衣,露出兩條腿來——小腿和腳完全是骨頭,一點肉也沒有,而且因為灼燒,骨頭也變成了黑色。
「一個穿白色衣服的人來到我身邊,我以為是冥界的使者,但他告訴我不是,他可以幫助我,幫助我找到女兒。」他指著樹上的水晶,道︰「你們一定覺得這很美吧,我剛來的時候也這麼覺得,但我要告訴你們,每個水晶里面,都有一個孤苦無依飄蕩的魂魄,他們不能投胎,或者即將投胎,他們都受過無邊的苦楚,而暫時寄存在這里。……白衣人告訴我,我女兒的魂魄便在這些水晶之中,得慢慢地找,慢慢地找……然而這里是不容凡人久居的邊地,否則便打破了自然的定律——一個活著的人竟然在邊地居住!所以我必須租用這片地方,好慢慢尋找……哼哼,原來不僅僅是人間,連這里也可以通過交換而得到特權!」
阿子丸疑惑頓生,插嘴道︰「你到底出賣了什麼租用這里的地方?」
那人笑道︰「當然是我的魂魄……我還未死,所以魂魄具有靈性,不像這些在苦海中飄蕩了億萬劫的死靈,魂魄如同垃圾一樣,只會被這里的惡獸吞食,呵呵,當然還有我,可憐他們,又得重回那痛苦無邊,昏暗無邊的地獄中去了。」
鈴木有些不快,道︰「那麼說,那個穿白衣的人需要你的魂魄,那麼他是用來做什麼?」
失魂人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們只是交換而已,我給他魂魄的一部分,他賦予我強大的力量,就是這柄魚桿,它可以將那些攻擊這里的惡獸輕易打得斷筋裂骨,不敢再沖上來!可是它現在斷了,是不是租期快要到了?天哪,在這里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時間了!」
「看來你還未找到你的女兒!」阿子丸模模銀白的胡子,一直思考著這片土地背後的主人,心里有了一些眉目。
「沒有,確實沒有,我不時在這里釣著這些魂魄,然後與它們溝通,但沒有一個是我的女兒,釣累了,我就睡會,醒來繼續釣,餓了就吃這些魂魄充饑,一直不停地重復、重復,也不知過了多久……」
「哼,你為何自己不想過尋死?在這里人不人,鬼不鬼受這無邊無盡的煎熬?」鈴木毫不客氣地譏笑失魂人的愚痴。
失魂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吼道︰「若死了,我更找不到她了,只有在這里,我才有一線希望,你們到底是誰?我看你們不像是到這里來租魚桿的!」
說話間,遠處一聲驚天霹靂,將眾人嚇了一跳,那失魂人駭得抱頭伏地,連魚桿也扔在了一邊。
幾個白衣人形物體快速向這邊移動過來,無損獸睜開晶綠的眼楮咆哮了一聲。
鈴木與阿子丸警覺起來,那幾個白衣人已經順利上了山丘。
失魂人慢慢抬起頭來,笑道︰「好久不見了。」
白衣人似乎沒有在意鈴木和阿子丸的存在,道︰「租期到了,你準備續租嗎?」
聲音幽幽,不知從何生起。
失魂人笑道︰「當然,當然,還沒找到女兒呢?」
白衣人道︰「那好,再交出一個魂來,我們便答應續租五十年!」
失魂人道︰「能否再延長一些時間,這里的魂魄太多,實在難找!」
白衣人嘿嘿笑道︰「多少時間都一樣,告訴你,再攝取你一魂,你的記憶便將消失,嘿嘿,你還找誰?」
失魂人大驚,跳了起來,怒道︰「不,不,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你們說過,讓我找到我的女兒的!」
「可是你卻沒有找到,這如何能怪我們?」
「不,不,你們是騙子,我現在就要回去,還我魂來!」失魂人驚惶失措,又怒又氣,道,「你們這些騙子!」
白衣人斗篷中露出兩只火焰般的眼楮,火焰從眼眶中噴散出來,笑道︰「哼哼,愚痴的家伙,踏入這里一步,你便休想能夠回去,乖乖交出魂魄來吧,哈哈哈哈!」白衣人伸出近乎透明手臂,五指亟長向失魂人抓去。
失魂人如觸電般彈起,向山丘下飛奔而去。
土地中竄起的火焰瞬間將他吞噬,可是他的身體還是不停向下奔去。
一股綠色的魂魄從他的軀客中痛苦得月兌離了出來,完全被白衣人的手掌吸收,只剩下那起火的軀客,向前奔了沒幾步,便落入沼澤,慢慢消失了。
白衣人甚是滿意,緊緊握住拳頭,道︰「加上這個人的魂魄,我們離目標又邁進了一步……接下來,該輪到你們二位了!」
他突然發難,雙掌一攤,一股強大的吸力朝阿子丸與鈴木襲來。
阿子丸早有準備,冷哼一聲,道︰「本仙人早有準備,小丑似的把戲敢在我們面前耍!天覆地載功——五岳臨池!」
只見阿子丸祭起一個強大的天地乾坤八卦,中間呈現一個真如渦旋,瞬間將真如提升到五岳般宏大的高度,整片山丘都被他的真如氣場所籠罩。
根本不用鈴木動手,阿子丸的「天覆地載」功已將白衣人壓制得一步都動彈不得。
白衣人抵受不住強大的真如,那白衣突然撕去,幾個鬼魅般的影子同時竄出,向阿子丸攻來,阿子丸還未看清對方的面貌,出于本能反應,電光火石間發動天覆地載的強大真如,雙掌同時擊中來者,卻听罡氣與他們踫撞的尖銳聲音,爾後幾個黑乎乎的怪物飛速向山丘下飛射而下,插入沼澤之中,幾下翻騰,大火熊熊燃起,便很快恢復了平靜。
鈴木鼓掌道︰「果然是師父,出手如閃電般,瞬間便解決了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只可惜剛才未來得及看清他們的樣貌。」
阿子丸油然心有余悸,道︰「現在證明從剛開始我的猜測就沒有錯,這里決不簡單。剛才這些家伙的速度已經超出了我能夠反應的極限,而從他們的實力來看,應該屬于嘍等級的。」
鈴木奇道︰「你不是輕易便解決了他們嗎?」
阿子丸神色凝重,道︰「那一瞬間,我感到了恐怖,可是用出了全部的力量了啊!」
「什麼!?」
鈴木托著下巴道︰「那麼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阿子丸擦擦額頭的汗水,道︰「這里應該是八寒林之一!我們進入了尸陀林的地盤!」
鈴木神色大變,在倭國,尸陀林三個字是死亡與恐怖的象征,就連不可一世的撲克牌軍團,也僅僅是一個薛利多便將他們全滅,現在卻走入了他們的領地,境況凶險異常。
阿子丸道︰「我本不插手尸陀林的事,但在奧羽山,我已經得罪了薛利多,自從薛利多被那個小僧人降伏後,必將震動尸陀林。如今我們闖入這里,看來要出去就很難了!」
鈴木十分不快,道︰「哼,怕什麼,便忘了我是誰!要征服天下,區區一個尸陀林怕什麼!」阿子丸心里但願鈴木真的能夠強大到與尸陀林對抗,而從真如來看,上古八神首領的真如確實要比他強大許多。
正躊躇間,二人赫然發現身邊又出現了一個白衣人,不知何時遁到山丘之上,兩人均未察覺。
無損獸低吼一聲,準備隨時出擊。
白衣人與先前幾人明顯不同,此人身材高大,手中還提著一支燈籠。
他鼓起掌來,斗篷之下露出蓬亂的頭發,遮住了臉。
「很好,很好……」他轉過身,不再說什麼,顧自向前走去。
行了一段路,他忽然又停下來,轉過臉看了看二人,又繼續向前走去。
沼澤中翻滾出的惡獸向他撲去,卻瞬間被爆裂成細碎的冰晶。
他一路走去。
「他似乎要告訴我們什麼,不,他在召喚我!」鈴木說完,策動無損獸往山下奔去。
阿子丸忐忑不安,只好隨後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