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小女孩子吃吃一笑,拉著她的衣襟,讓她彎下腰來,在她耳邊小聲道。
「姐姐不用騙我了,姐姐就是上次我娘病了,從屋檐上扔錢下來,然後又飛走了的那個人,對不對,姐姐放心好了,姐姐不想讓別人知道,靈兒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蘇蕾听得一頭霧水,什麼從天下扔錢下來,見小女孩子一臉篤定的樣子,目光一閃,蹲子,拉著小女孩的手,笑道︰「靈兒看到了什麼,能不能給姐姐說說。」
小女孩激動的點了點頭,即小聲,又神秘的道。
「那天,我娘病得不輕,一直咳嗽,可是,家用里沒錢,我又不能送娘去看大夫,可是,就是這個時候,天下忽然掉下來幾錠銀子,我揉了下眼楮,撿起銀子,用力一咬,將牙都磕痛了,這才知道不是做夢,抬頭向銀子掉下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屋檐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我知道,他一定就是夜飛天,我听常叔叔說,夜飛天是一個劫富濟貧的隱世大俠,而且,我們清平巷里的人,也不止一個人見到過他,受到過他的幫助,我想,除了姐姐,這世上不會有人再這樣好心,給我們吃的,還給我們好看的,只有有錢人才穿得起的布匹,所以,我肯定,姐姐就是夜飛天對不對,放心吧,姐姐,我知道就行了,我不會說給別人听的,不然,我們拉勾。」
小女孩說著,伸出一根手指。
蘇蕾听了小女孩的話,不禁哈哈大笑,原來,天下掉餡餅的事,不止她一個人能遇上啊,不禁好笑,小鬼頭的想像力,可真是好啊,一過一會功夫,就想出這麼神妙的故事來,難怪都說孩子的想像力天馬行空,這話還真是不錯,見小鬼頭一臉認真的樣子,輕輕一笑,蹲子,和她小小的手指輕輕一勾,笑道︰「好,這是我和靈兒間的秘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話音剛落,只听一個聲音道︰「姑娘可是蘇慕雪,蘇姑娘,我家公子有事一見。」
蘇蕾回過頭去,只見一名碧衣羅裙的女子,一頭發絲,以一支九鳳珠釵斜斜綰起,羅色衣裙,在風中起落飛揚,雖是婢女打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俗,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卻隱隱透著一股溥怒和敵意的味道。
這女子身後,跟著幾名僕婦小婢,不知何時,在巷口出現,在這衣破爛的難民間,顯得格外出眾耀眼,氣質不俗,引得一群難民爭相觀望。
蘇蕾瞧著這女子,不禁揚唇一笑,看樣子,對方真怕了她將他的家蕩給送干將了,終于耐不住,給她逼得現身了,她到是很想見見,那位有錢沒處花,傳給別人付帳的人物,是何方神聖,打的是什麼主意。
這是安南前往北遼的唯一官道,一群長長的安南兵馬,正護送著北遼王親點的安南公主,向北行進。
三月的江南,草長鶯飛,正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季節。山花雖好,然而,車上的女子,目光空然無緒,茫然冷飄向窗外,仿佛這滿眼的炫麗繁華,都不事不關已,無心欣賞。
君紫裳知道在安南皇帝下旨,將她做為保全安南千萬百姓的性命,將她送入北遼的那天開始,她就不再是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她的命,已經不是自己的命了。
還沒從失去戀人的悲痛中緩過來,如今,她卻已經是一介戰孚,以奴隸的身份,送往北遼,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成為他人玩樂的工具,雖然不願,她卻必需將自己的完碧之身,送到那個可恨的男人身邊,任由他玩樂。
如果,不是她的命,牢扯著安南千萬百姓的生死,以她的個性,她寧願隨著戰死沙場的未婚夫北堂睿死了,也決不受這樣的去人屈辱。偏偏,她縴瘦的肩膀上,卻承載著這樣一個無法推卸的重任,讓喘不過氣來,卻沒勇氣放下。
忽的,她憶起當時,和未婚夫
威遠將軍北堂睿一起賞花賞月的形情,如今,明月在天,好花在樹,卻是物事人非。一雙黑眸,已經浮起一片水霧,卻緊緊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青蝶,還有多久到達北遼?」
望著官道兩旁高聳入雲的懸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淡漠的詢問陪傳的婢女青蝶。
「過了青海關,明日,便是北遼的地界,想來,明日便可到達北遼皇宮。」青蝶見她一雙黑眸,朦朧著一片隱隱水霧,卻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流下淚水來,想到公主是為了安南千萬百姓的生死,這受此大辱,心中涌出一陣難過,伸手越禮的將手臂緊緊的抱住她,澀聲道,「安南千千萬萬的百姓,會感謝你的,發果,你想哭,你就哭出來吧。」
她尚未落淚,青蝶已經抽抽咽咽的哭了起來。她的父母姐妹,還在南安,如果,南安破城,他們一樣不會幸勉于難。可是,想到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公主,為了安南的百姓委屈自己,青蝶怎麼能不難過。
青蝶的真情流露,讓她失落茫然的心中感到一陣暖意,輕輕的拍了拍青蝶肩膀,竟然安慰起對方來。「以我一人之身,便可換取安南千萬百姓的性命,我是賺到了。」
青蝶聞言,心里更加難受,抬起頭來,望著她絕麗的容貌,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尚未開口,車身忽然一震,車里的兩名女子縴細的身體,隨著巨大的震動顛簸起來,險些跌出馬車,手忙腳亂的住車壁,這才沒掉下車去。
青蝶扶著她,明麗的面上透著一抹慍怒,正準備責問護送的隨從出了什麼事。卻听車外一陣人聲喧嘩,一片混亂中,人叫馬嘶,混亂中,有人大聲喊了起來︰「有刺客,快,保護公主!」
青蝶面色一變,剛挑開珠簾,想看看是怎麼回事,砰的一聲,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正好砸在馬車的馬轅上,車身一震,兩匹拉車的駿馬,受到驚嚇,前蹄揚起,一陣嘶鳴,踢飛幾名上前阻擋的兵丁,發了瘋似向前狂奔。
青蝶一個不小心,給震出馬車,摔了出去,只留下君紫裳一人在馬車上顛簸,瞧著兩騎駿馬,發瘋似的撞飛前來阻攔的兵馬,向前沖去,心驚之余,奮力的抓住馬車的車壁,不讓自己掉出車去。但是,顛簸的馬車,卻震得她一陣頭暈目眩,心中怦怦亂跳。
一陣眩昏中,忽听身後追趕的人馬一陣陣驚呼,君紫裳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兩騎駿馬,正發了瘋似的向一道懸崖狂奔而去,眼見連人帶馬,都要墜入無底的深淵,一瞬間的恐怖,旋即恢復寧靜,心中反而一片淡漠。
也許,死了,她便不用去想那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重擔了吧。一瞬間,君紫裳閉上眼楮,瀕臨死亡,粉紅唇瓣,竟揚起一抹笑意。
卻听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身,一抹人影,帶著一道滂溥的氣勢,飛一般的掠上馬車,在馬車墜入懸崖的最後瞬間,一雙結實有力的胳膊,緊緊的將君紫裳縴細的身子擁進懷里,涌身往車外跳去。
一陣天旋地轉,兩人抱成一團,滾入道旁的亂草中。
意識到自己被救,本來馬上就可解月兌,可是,如今,她卻又要重新去面對那些痛苦,一陣怒火,在心中洶涌升起,睫羽抬起,憤怒的向救她的人狠狠瞪去,不料,卻對上一雙凌厲深邃的鷹眸。
君紫裳渾身一震,驚覺的發現,將自己救下的人,不是一路護送的隨從,黑衣朦面,額前幾縷細長的發絲,垂在眉心,隨風起落,更襯得那雙唯一露出的鷹眸冰冷犀利,力透人心,竟想君紫裳止不住一陣寒戰,想起剛才的混亂,君紫裳陡然間瞪大眼楮,恐怖一瞬間漫上背脊。
一個可怕的念頭夢魘般在心中擴散。「你……是刺客,你想干什麼?」
「我想要你!」
一道冰冷低沉的聲線,專入耳中,下一瞬,一雙結實的手臂,已經將她強勢抱起,身子貼上一道結實有力的男子胸膛,竟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等她回過神來,衣袍飛揚,男子已經抱著她飛身掠上停在路邊的駿馬,飛馳而去,混亂中,遠遠的只一群隨從和婢女青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最終,越來越遠,最終不聞,唯有無力的恐怖,在心中擴散,將君紫裳淹沒。
「不要,你不能這樣做,放開我,啊,不要!」
夜涼如水。清冷的山風,帶著一陣陣肅殺,直刮得人臉上生生作痛。漆黑的夜色中,一輪勾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上亂世的殺意,竟然透著一片血腥的紅色。